十九,顧莫予
【四年前,臺灣,臺北】 「我說啊,我需不需要去、弄個,熱水什么的?」 原本正在戴手套的席歐抬起頭,他的表情還是一如往常的沒有變化,只剩下那毫無波瀾的眼神有了一點情緒:「你再說一次?」 「就是、熱水啊!」我說話的時候開始結(jié)結(jié)巴巴,這輩子我從來沒有那么緊張過,胃像是被打結(jié),而且這個結(jié)不是普通的結(jié)而是死結(jié)。 「我就問你一個問題,顧莫予?!瓜瘹W抽動嘴角:「準備熱水要做什么?」 「就、就就保持室內(nèi)溫暖啊!」我破音地喊道。 「我們有空調(diào)?!瓜瘹W直接頭也不回的跨離我身邊,窗外風雨交加,剛好是梅雨季最旺盛的那個時候:「如果我是你的話,會少看點古裝劇,以你的智商而言,或許轉(zhuǎn)到幼幼臺會更適合一點?!?/br> 我吞了口口水,我討厭這種情形,按照莫非定律還是什么鬼的,如果發(fā)生意外狀況,那么救護車肯定沒辦法即時趕來。 「顧莫予!我在說話的時候,你給我認真聽,然后認真跟過來!」席歐在房間內(nèi)吼道,我只好幾乎要連滾帶爬的衝過去。 坦白說我不是很想接近這里,因為剛剛我才因為太緊張而哭出來一次,我不想被老師看到我這種狼狽的模樣。 「我顧你來就是讓你做苦力的!」席歐毫不避諱的說出了每個慣老闆的發(fā)言,他不耐煩的又脫掉手套,然后抓著我的衣領(lǐng)來到床頭旁邊。 這里的燈光很柔和,是老師說要這么換的,房間里輕盈的純音樂從書柜那里的音箱播放,好像是巴哈還是莫札特,算了這個東西不知道也不會怎么樣。我不明白這些東西是要怎么讓人放松,我已經(jīng)緊張到每條神經(jīng)都斷了。 「啊,小莫?!估蠋煱肱P在床上,她看見我的到來所以伸出手,基于我們過去幾個月相處的經(jīng)驗,我當然是毫不猶豫的握住了老師的手。 「唔、唔……老師。」我用一種奇怪的姿勢跪在床旁邊,感覺等等起來的時候腰會閃到。我感受到粗糙的皮膚摩擦著我的手,而老師的體溫也是如此的高溫,從見面的第一天起到現(xiàn)在都是:「你還好嗎?還會很痛嗎?」 我覺得我的問題超蠢,但此時此刻我擠不出更好的話。 「小優(yōu)?!瓜瘹W湊到我旁邊,很明顯的,對于老師席歐馬上就變了一個聲調(diào):「我?guī)湍銉?nèi)診一下,腿還能動嗎?!?/br> 我很想要原地慘叫。 在這個梅雨季狂風暴雨的天氣,老師比預產(chǎn)期還提早了幾個禮拜開始陣痛。我已經(jīng)求過席歐大概一千次去醫(yī)院,但對方冷冰冰地說在家就好了。 我知道席歐是醫(yī)生,但是醫(yī)生也有分庸醫(yī)和良醫(yī)啊??傊蠋熞舱f她沒事,就像之前計畫的那樣可以直接居家生產(chǎn)。 但我快崩潰了。 「可以的,目前情況還好?!估蠋煹吐暤恼f,而我換了個姿勢坐在床頭旁,這樣可以更好的握緊老師的手,也不會眼睛一不小心就瞄到什么內(nèi)診過程。 「小莫?!估蠋熆聪蛭遥樕系谋砬檫€是帶著微笑:「你覺得怕的話可以先離開,沒關(guān)係的?!?/br> 「小優(yōu),我沒辦法一邊接生一邊握住你的手?!瓜瘹W講得很理直氣壯:「你就算折斷顧莫予的手也無所謂,所以就讓他留著吧。」 「等等,我根本沒——」 接收到席歐的視線之后,我決定向老師挨進一點,從這個角度來看,我能夠看見老師那不算大的腹部,以及像龍鬚一樣盤起的妊娠紋,我見過我媽懷我妹的樣子,整個人像是腫了一圈。 但老師的四肢仍是過往的模樣,帶著如樹根般攀升的傷疤,但那塊孕育新生命的地方?jīng)]有什么損傷,就像行星似的。 「看來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惯^不到幾秒的時間,席歐挺直腰桿,他皺起眉頭說:「你有想要吃什么東西嗎,我去買?!?/br> 「我想要你陪我?!估蠋煵[起眼睛說。 我想我要原地爆炸了,之前我和他們兩個人相處的時候,從來沒有聽過老師會說出這么溫柔的話語。而且有的時候我甚至還會懷疑老師和席歐根本是定了什么契約才在一起的。 「好?!瓜瘹W坐到了另外一邊,然后牽起了老師的另一隻手。 那瞬間,只剩下老師粗重的呼吸聲,空調(diào)下的房間是溫暖的,一切都顯得安靜且安心。 「嘿,你們兩個?!估蠋熀鋈徽f道,而我的手被拉起,和席歐的手一起放到了老師的肚腹之上。 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服,我仍可以感覺到動作。 「他應該迫不及待想出來了,不然不會選在這個糟糕的時機點。」老師喃喃道:「這是爸爸還有哥哥的手喔。」 我愣了下,而席歐似乎也想要說什么,但對方只是沉默著,然后伸出另一隻手撥開了老師因為汗水而黏住的發(fā)絲,又靠的更近了些。 「小優(yōu)?!瓜瘹W說:「等等會很辛苦,你得補充體力?!?/br> 「我吃不下?!估蠋熣f,用一種輕柔的聲音,像是怕吵到了誰:「別擔心,再怎么艱難的情況我都挺過來了?!?/br> 席歐湊過去,然后在老師的臉頰上留下一個很淺的吻。我簡直不敢置信這種電影一般的畫面會在他們兩人之間發(fā)生。 「顧莫予,待在這里,我去外面買東西?!瓜瘹W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我連我想要吃咸酥雞都不敢講出來。 不過我還是調(diào)整了姿勢,剛好可以讓老師的施力點落在我的上半身,這樣應該可以讓對方舒服一些。 「小莫。」老師開口。 「是、是的!」我開始慌亂了:「怎么了嗎,需要我拿什么東西過來嗎?」 「你不用這么害怕,我不會吃了你?!估蠋熅`開笑容,而她仍是握著我的手,一直沒有放開:「好嗎,放輕松?!?/br> 我點點頭,對于被老師看出自己內(nèi)心的害怕有點羞恥。雖然我們相處那么久一段時間——依據(jù)那份來這個家工作的合約。我知道老師是個很棒的人,但也令人恐慌,不僅僅是因為goc職員的身份,也是因為她與我的想像并不一樣。 「席歐他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啊?!估蠋熗蝗婚_口:「是個很狂暴的男生呢?!?/br> 「這個嗎,幸好我沒有狂暴?!刮艺f。沒有補上對方到現(xiàn)在也很狂暴。 老師笑了:「我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 「好的?」 「我們兩個相遇的時候,席歐他常常會在我的床旁邊哭?!估蠋煹难凵襻輳吠蛄撕苓h的地方:「因為那個地方很狹窄,所以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會有別人,但我的病床旁邊什么都沒有,所以他會在那里哭。那個時候啊……」 老師的另一隻手環(huán)住了腹部,像是蜻蜓點水一般溫柔的畫著圓圈。 「我閉著眼睛聽他哭,但是一直到很后來,大概三十幾歲的時候,做了好多份工作后,我才對他很抱歉?!估蠋熣f,聲音融化在風雨之中:「我總是很慢才意識到我在傷害別人。要是當初我做了別的選擇,或許就不會搞成那樣的局面。我親手害死的人太多了?!?/br> 我慢了幾秒才意識到老師是在提起當年的密大事件,我張開嘴想要說點什么,但腦海里的字句都相當荒唐。 我沒有辦法把自己放在老師當時的情景,所以我只是握著老師的手,說:「那、那又不是你的錯?!?/br> 「我是個糟糕又自私的人。」老師溫和地說:「我以為我在做正確的事情,真的是這么以為的,但不僅僅是我,我也讓其他人失去了所愛的人。說真的,在這種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總會讓人特別想說這些?!?/br> 我的腦袋轉(zhuǎn)不過來:「生死存亡?」 「席歐沒跟你說嗎?!估蠋熯€在微笑:「我生小孩的風險很高,說不定等等就死了?!?/br> 我整個人快要崩潰了,我瘋狂的搖頭,而老師則是看著我手忙腳亂地想要去弄席歐的醫(yī)療用具。 「所以說,你們?yōu)槭裁床蝗メt(yī)院!」我放棄了,欲哭無淚的坐回老師旁邊,至少對方現(xiàn)在氣色很好,我相信老師一定是在開玩笑的。 「你有看過哪個基金會人員會上醫(yī)院的?」老師伸出手撥弄我的頭發(fā)。在臺灣我們不會用這種方式表現(xiàn)親密,我和老師明明都是亞洲人,但卻對這種歐美習慣習以為常。 「老師你又不是基金會的……」我小聲的說。 「所以你才害怕我?」老師停下動作,就這么和我四目相交。 我想要撇開視線,也想要搖頭什么的,但最后我只是低下視線,說:「我不知道?!?/br> 我感覺到老師的手摸著我的臉,但下一秒,那雙手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一樣縮回去,我看著老師被重擊似的縮起肩膀。 「老、老師!」 「……抱歉,我接下來大概會痛到講不了話?!估蠋熞贿呎f一邊大力的吸氣,她原本似乎想抓緊我的手臂,但打消了這個主意,只是將身體慢慢放低,躺在床上:「小莫?!?/br> 「是的?」我快要哭了。 「別擔心?!估蠋熆粗遥骸刚娴牟挥脫摹!?/br> 過沒幾分鐘后,席歐回來了,我差點以為我會像電視劇里一樣必須由自己去接生,這個想法被席歐的面無表情還有鹽酥雞塞回來。 我看著席歐脫去外套,將那頭亂發(fā)系成的馬尾綁的更高了些,看起來像上個世代的搖滾樂手,只可惜他不會彈電吉他。 從客廳的這個角度,我可以看見席歐半坐在床上,而老師的上半身直接靠在對方身上。席歐的表情還是一樣嚴肅,但是傳過來的語調(diào)是溫柔的。 「小優(yōu)?!刮乙贿叧灾}酥雞一邊聽著他們兩個的對談。 「小優(yōu),等一下痛感來的時候告訴我,我要你聽我的指示去呼吸,懂嗎?」 「懂?!估蠋熣f,有氣無力的聲調(diào)讓我整個人都像被揪了起來。 「等等顧莫予來的時候就換他接手。」席歐瞪向我這么說,我連忙點點頭。他轉(zhuǎn)回去,開口:「小優(yōu),集中精神,有感覺到我的呼吸嗎,去配合那個節(jié)奏。」 「對……你做的很好,保持住?!箷Q讚人的席歐讓我大開眼界。而老師察覺到這點也笑了出聲,只是馬上又痛到彎下腰。 總之席歐的聲音簡直有力的震撼人心,我補充完體力后連忙跑過去,取代對方的位置后,我發(fā)現(xiàn)老師的整個背都會貼在我的上半身上,而的確我也能感受到老師的呼吸和節(jié)奏,以及那僵硬的身軀。 我深吸一口氣,然后伸出雙手去握住老師的手掌心。汗水還有些許的血腥味開始往我的鼻腔里鑽。 接下來的時間很漫長。 為了這一天,我看了許多的陪產(chǎn)影片,雖然被席歐吐槽說那不是全部都是古裝劇嗎,我大力地反駁他說看歷史也是能學到知識的。 事實上我什么也沒學到,當老師在一瞬間暫停呼吸的時候,我什么忙都幫不上,而是讓席歐接手,心臟按摩還是什么的我不懂,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緊握老師的手。 雨從半夜一直下到了凌晨。 到后來我整個人都緊抱著老師,一邊哭一邊說加油。老師粗重的鼻息緩緩的吐出,伴隨著虛弱的呻吟。 「小優(yōu),」清晨的曙光微微的照進室內(nèi),我看著席歐滿頭是汗,他脫去沾染上鮮血的手套,五指撫上了老師的臉:「小優(yōu),再用力一次。」 「……我很累?!估蠋煄缀醯筒豢陕劦恼f,帶著哭腔和哽咽:「很痛?!?/br> 「對,我知道?!瓜瘹W說:「你能做到的?!?/br> 從這個角度,我看著老師的下半身,床上舖的毛巾布已經(jīng)染上血漬,老師佈滿青筋和傷痕的雙腿用不自然的扭曲在控訴痛苦。我看著老師腳板上那清晰可見觸目驚心的彈孔。 「不行……」老師往我的手上施力,我感覺到一切都在被擠壓,無法呼吸,窒息感迎面而來,眼淚滴在我的手臂上,像火在燒:「我做不到……很痛……」 「聽著,小優(yōu)?!瓜瘹W抬起老師的下巴:「那個被阿克罕救的女人是很堅強的,懂嗎,你做的到,我不想要替你收尸。」 「我……不堅強。」老師咬著牙,一邊哭一邊喘氣說道:「你……明明……也知道!」 「還有力氣說話的話就代表你做得到,如果你還覺得跟我結(jié)婚共筑家庭是正確決定的話,就給我他媽的打起精神,他媽的用力!」 席歐帶回手套,他的話是多么的劇烈,像地震一樣,但在老師身上游移的手卻軟如棉花。我口乾舌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師的背因為施力而向后拱,我這時候才知道電視上演的都不是真的,當痛苦來襲的時候叫不出聲的,老師整個人的后座力都往我身上給頂起來。 老師握住我的手粗糙,幾乎要刮傷我的皮膚。但我仍握緊了這份溫度。 「小優(yōu)?!瓜瘹W的聲音在整個空間回響,我沒辦法看見對方的臉,但可以感覺得到席歐的動作讓老師幾乎快要崩潰。「小優(yōu),我一邊倒數(shù),你一邊慢慢的用力,行嗎?!?/br> 老師點頭。我的手像是要被抓斷。 「十?!?/br> 心臟在狂跳。 「九?!?/br> 肺部也在燃燒。 「八?!?/br> 其他地方的感官知覺全部聚集在手中,老師的溫度像巖漿噴發(fā)。 「七?!?/br> 老師似乎是嗆到了,她一邊咳嗽一邊大力的喘氣,但從施力的力道來看,老師還是維持著對方的指示。 「六。」 「加、加油……」我說,幾乎泣不成聲:「加油……」 「五。你做的很好?!?/br> 老師的腿被稍微的抬起,席歐的動作很輕。我似乎聽見了某種東西被擠出的聲響。 「四?!?/br> 老師往后壓,而我用整個身體去承受這股后座力。 「三?!?/br> 席歐壓低聲音。 「二?!?/br> 我屏住呼吸。 「……你做到了。我連一都不用數(shù)完?!?/br> 我從未聽過席歐那么溫柔的聲音。那瞬間全部的一切都停止了,像夏日的風一般。我抬起頭,而伴隨著剪斷什么東西的聲響,席歐也站起身,他的手臂有些許的血跡,但這不足以阻擋他抱起初生的嬰兒。 「席、席歐……」老師的聲音氣若游絲:「他活著嗎?拜託告訴我他……」 「他活著。怎么可能會死?!?/br> 席歐湊過來,他將懷中所抱的孩子遞上前,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見到初生的嬰兒,我老早就見過我妹那丑到像猴子一樣的模樣,但佛恩——那是很早以前就決定的名字。 當然,佛恩也是那紅通通的模樣,但比我妹可愛多了。他是個好安靜好安靜的小孩,即便是哭聲,也是咿咿呀呀的呢喃。而且似乎很安心能夠縮在席歐的懷中。 「你做到了,小優(yōu)?!瓜瘹W說,聲音很輕:「他沒有死?!?/br> 那抓緊我五臟六腑的力量消停了,我?guī)兔κ棺±蠋煹纳眢w,讓對方可以更好的伸出那傷痕累累的手去擁抱生命。 「佛恩?!估蠋熣f,說話的聲音如風,吹起整個房間內(nèi)的一切情緒:「佛恩。」 席歐沒有說話,他讓老師去抱著佛恩,而自己則是緊挨在一旁,就像另一個旁邊的我一樣。 佛恩真的很乖,他直到此時才終于發(fā)出像貓一般的哭聲,聽起來像撒嬌。 空調(diào)真的很暖,我眨了眨眼睛,因為哭泣所以連視線所及都幾乎看不清。 「你在這里會沒問題的?!估蠋熣f的好小聲好小聲:「我們都會保護你,就像現(xiàn)在我們在做的工作一樣,這是個很糟糕的世界,但不用擔心,你還是會擁有很多很多幸福,無論光明與黑暗……」 「無論光明與黑暗……」老師哭了出聲,我看著老師的臉,那是唯一沒有被傷痕爬滿的地方,凌亂的發(fā)絲因為汗水而黏在皮膚上面。 「我……」 「你該休息了?!瓜瘹W說,一邊撥開老師的頭發(fā):「小優(yōu)。」 「這么做是對的嗎?」老師急促的說道,彷彿喘不過氣:「我們讓他來到這世界上真的是對的嗎?」 「是的。」席歐說的毫不猶豫:「就像你說的,我們會保護他不是嗎。他會成為一個普通人。」 后來清理過現(xiàn)場后,席歐將佛恩交到了我手上。他托住我的手臂,告訴我要呈現(xiàn)四十五度角,要好好的乘住嬰兒的頭。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照做,而穿上衣服的佛恩相當安穩(wěn)的躺在我的懷中,那些失去的感官和知覺回來了,佛恩身上有著好聞的味道,令人安心。 席歐看著我的動作,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在告誡過我還有替老師蓋上棉被后,他便默默離開房間,八成是回到客廳去休息了。 佛恩軟綿綿的,幾乎沒有重量。我坐在安樂椅上,假裝沒有聽到席歐的哭聲。 窗外的雨停了,那瞬間沒有基金會,沒有未來的不安,也沒有關(guān)于我自己的念想。只有我和胸前的孩子。 老師。 帶著滿腔的情緒,我用氣音喊道。 我想要把所有幸福的瞬間都給你啊。 ——— 【三天前,內(nèi)華達州,五十一區(qū)】 「別哭!振作一點,你可是男子漢啊!」 羅伯斯隊長帶著我,她的皮手套不斷摩擦著我的手臂,我眼前什么都看不見,艾莉森在不久前走散了,還有杰米也是。我的腦袋亂成一團,連呼吸都像是酷刑。 「嘖?!沽_伯斯隊長停了下來,在到處找人的過程中,我剛好遇見了她,而在經(jīng)過一番論辯后,羅伯斯隊長說沒有時間找人了,基金會會毀了這里,我們也無一倖免。 「前面有個比較大的房間,跟好我。」羅伯斯隊長透過回聲定位在黑暗的建筑內(nèi)尋找道路。不然光靠我一人之力是沒辦法繼續(xù)前進的。 「其、其他人在哪?」我喘著氣問道:「大廳里、那些人怎么樣?」 「我不知道!」羅伯斯隊長大聲回答我,似乎也是透過這種方式來判斷周圍地形:「但八成都會死,scp-1051可以擬態(tài),那么牠要將一個器官收縮自如一定也是很簡單的事。我們現(xiàn)在大概就走在他的胃里?!?/br> 我胡亂點點頭,雖然對方看不見我。 「是電腦室?!沽_伯斯隊長說,她從頭到尾都沒放開我的手,在黑暗之中我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在我的前方,剩下都只能憑印象胡亂拼湊。 我聽見一些碰撞聲,羅伯斯隊長好像在翻找著什么,而下一秒,我聽見電流接通的聲音,那瞬間電腦室的燈光亮起來了,我的眼睛刺痛的不得了。 已經(jīng)許久沒接收的光線的視線只剩下一條縫,再次習慣后,我看著緊閉眼睛的羅伯斯小姐瞪著前方:「看來電力在這邊有用。去找一臺電腦,都來到這里了,我們可以像艾莉森小姐說的一樣癱瘓牠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br> 「好!」我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拉開椅子坐下來,而羅伯斯隊長扶住我的肩膀,從她的動作我可以感覺得到她在叫我快一點,要來不及了。 我打開電腦。 那瞬間所有主機的電全部都點亮了。五彩繽紛的光開始閃爍。 心臟在狂跳。 我可以做到的,老師。 做不到癱瘓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話,我能夠把硬碟里的東西全部都刪光,如果這里是1051的大腦還是什么鬼的,就算我是個普通人,也能夠做到同樣—— 「這是……」我看著電腦螢幕。 「什么東西?描述給我聽?!沽_伯斯隊長說道。 「scp-1051吃掉的每個人……」 我睜著眼,明明知道羅伯斯隊長看不見自己,還是看向了對方。 「都還存在在這里嗎?」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