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蛋糕
珍貴的春日午后,房間內(nèi)僅有的一束陽光照亮了一地狼藉。 “要我摸摸你可以,”陳榆扯住宋池后腦勺的頭發(fā),讓他不能繼續(xù)湊近,“不過有一個條件?!?/br> “……什么條件?!?/br> 因為剛剛哭過,宋池眼眸亮亮的,吸了吸鼻子呆呆地看著陳榆。 “不管這次寫真發(fā)出去后反響怎么樣,”陳榆神情認真,“原本約定好的叁個月都要再延長一個月?!?/br> 平心而論,宋池哪怕落淚也是好看的,但這場意外并不在她原先的計劃之內(nèi)。 所以相應(yīng)的結(jié)果也應(yīng)該由宋池承擔。 宋池想低頭,卻因為被陳榆扯著頭發(fā),只能微仰著頭滿臉歉意道:“……對不起?!?/br> “我不聽對不起,”陳榆手指力道放輕,放平語氣,“宋池,你只要回答好還是不好?!?/br> “好。”宋池不假思索,回答的很快。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陳榆松開手,轉(zhuǎn)而變成先前一樣的撫摸,一下一下地揉著宋池的頭頂。 在一地的狼藉之上,陳榆赤腳蹲在宋池跟前,腳掌還踩到了幾滴他的jingye,不過她并不介意,愉快地盤算著多出來的一個月該怎么利用。 宋池有些貪婪地享受著陳榆的撫摸,幸福到閉上了眼睛。 一場拍攝的結(jié)尾以摸頭結(jié)束,陳榆多少覺得有些荒誕,她看著眼前的宋池,鬼使神差地伸手撓了撓他的下巴,就像撓小狗一樣。 指尖剛碰到宋池的皮膚,便看見他驀地睜開眼,仿佛被魔法定身一般,一動不動地看著陳榆,眼眸輕顫。 陳榆覺得宋池的反應(yīng)很有趣,玩味地又撓了兩下。 “……圍巾?!彼纬赝蝗婚_口。 “什么?” 宋池將下巴抵在陳榆手心,抬眸盯著她說:“陳榆你的手,就像圍巾一樣?!?/br> 為什么手會像圍巾? 陳榆不太明白宋池的比喻,也沒有追問,她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順勢捏住宋池的臉頰說:“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但我一個小時后需要出門一趟,你抓緊時間把這里清掃干凈。” 說完她松開手,起身準備去臥室換衣服,剛走出一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過身將腳掌踩在宋池的褲子上擦了擦。 “工具在后面的陽臺上?!边@是那天陳榆留給宋池的最后一句話。 …… 宋池從陳榆家里出來時,太陽仍然高照著整個人間,仿佛剛剛過去的幾個小時只是一場午后的幻覺。 他的衛(wèi)衣衣擺處殘留著點點白斑,有冰淇淋液也有他自己的jingye,互相交織在一起,無法分清。 陳榆早就離開了房子,宋池認真將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掃了一遍,除了陳榆待過的那個臥室。 她說:“這個房間,小狗勿進?!?/br> 于是宋池只是仔細地將門外清理了一遍,沒有悄悄進去,即使他有一點點好奇。 宋池走到大街上,路過一家蛋糕店停下了腳步,櫥窗里的蛋糕造型各異,有著各樣的主題,不過價格都不便宜。 “今日特價——六寸蛋糕八折?!?/br> “八折……”宋池彎下腰看了看櫥窗里蛋糕的標價,心里計算著打折后的價格。 他口袋里的錢能夠買一個最便宜的六寸蛋糕,不過這就意味著他接下來一個月都不能吃早飯。 在早飯和蛋糕里,宋池艱難地徘徊了許久,最后還是選擇了蛋糕。 城市最邊緣的街區(qū)。 宋池提著蛋糕走到了一間破敗的平房前。 暮色沉沉,寬廣的荒地里只有寥寥幾盞路燈,慘白的路燈照亮了平房斑駁的墻壁,照亮了那扇有些生銹的鐵門。 “吱呀——” 推開門后的景象一覽無余,正對著是一間凌亂的臥室,左手邊的空間勉強可以稱作客廳,除了一張掉皮的沙發(fā)和電視外還有一張茶幾。 室內(nèi)燈光昏暗,讓本就不大的空間看起來像是一個被改造過的洞xue,一個女人坐在沙發(fā)上,靜靜地看著面前吵鬧的電視,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的門已經(jīng)被人打開。 宋池走到女人身后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察覺到肩膀上的動靜,女人被嚇了一大跳,猛地回過頭,看清來人相貌的一瞬間明顯松了口氣,抬起手比劃著問:你怎么回來了? 宋池放下蛋糕,同樣用手語回答她:mama,你忘了嗎?今天是我的生日。 章葉反應(yīng)過來,抱歉地對著宋池笑了笑,接著“說”:我好久都沒有看見你了,這段時間在你表哥那里怎么樣? “很好,”宋池邊說邊打著手語,“最近我攢了一些錢,下學(xué)期的學(xué)費差不多了?!?/br> 章葉臉上笑意更深,拍了拍宋池的肩膀。 她的視線往下,注意到了宋池衣服上的污漬,指著“問”:你衣服很臟,要不要脫下來我?guī)湍阆矗?/br> “不用,”宋池搖搖頭,解釋說,“我等下就回表哥那里,可以自己洗?!?/br> 解釋完后宋池打開蛋糕,切了一大塊遞給章葉。 章葉有些不解,“問”:不許愿嗎? 宋池愣了一瞬,隨即反應(yīng)過來自己忘了這件事,對章葉說:不許愿也沒關(guān)系。 不行——章葉擺擺手,神情嚴肅。 她將手里的蛋糕放回原本的位置,把蛋糕七零八落的恢復(fù)成了原貌,接著一根不落地插上十七根蠟燭,然后一一點燃。 狹小的空間終于明亮了些。 章葉把蛋糕往宋池面前推了一下“說”:許愿吧。 宋池乖乖將雙手合十,在燭光前閉眼。 但他心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許什么樣的愿望…… 如果非要讓他向上天提個要求,那么他希望mama和小兔子能夠長命百歲,除此之外他別無所求。 等再次睜開眼,宋池看見了mama滿眼的期待,在用眼神詢問他許了什么愿望。 宋池笑著將食指貼在嘴唇上,“說”:保密。 “砰——” “小畜生,”門被人大力推開,砸到墻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邊說邊打了一個酒嗝。 一進門,宋威便直沖著宋池所在的方向走來。 “我就猜到是你回來了?!彼Φ免崳惫垂吹乜粗纬?,視線上下打量說:“嗝……好久不見啊?!?/br> 宋威滿臉通紅,渾身酒味,因為常年浸泡在劣質(zhì)煙酒里,就算相隔五米也能遠遠地聞見他身上那股酸腐味。 他一步步靠近宋池,咧著大嘴,露出一排被香煙熏黃的牙齒,伸手摸到了宋池的肩膀。 “怎么不叫爸爸?”他一邊捏著宋池肩膀,一邊往下,“……還買了個蛋糕,興致可真高?!?/br> “別碰我?!彼纬赜帽M全力揮開宋威的手,皺著眉一臉嫌惡。 一旁的章葉收起了原先的笑容,背過身坐回沙發(fā)上,開始目光空空地盯著電視。 宋威瞥了一眼章葉的背影,抓起桌上的蛋糕一把扔到地上,奶油濺到章葉的腳邊,嚇得她瑟縮了一下。 即便如此,她依舊死死地盯著電視,不敢回頭。 “mama看電視了。”宋威滿意地大聲笑著,試圖靠近宋池,“我們爺倆敘敘舊……” “別碰我?!?/br> 宋池握緊拳頭,用全部理智壓抑著怒火。 宋威腳步虛浮,因為喝了太多酒,神志開始逐漸模糊,他隨手拿起茶幾上的煙灰缸直接砸向宋池。 “狗東西,”宋威吐了一口唾沫,“連老子的話都不聽了?!?/br> 煙灰缸沒有砸中宋池,而是砸到了他身后的墻上,碎掉的玻璃飛散開來,一塊碎片劃破了宋池的臉頰,留下了一條細小的傷口。 傷口很淺,冒著血珠,細長地貼服在宋池右眼下方,像是試卷上的紅勾。 扔完了煙灰缸,宋威低下頭四處尋找其它可以砸向宋池的堅硬物品。 在一片慌亂中,宋池最后看向章葉,希望她能夠回頭,但如同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她始終面對電視屏幕,仿佛徹底遺忘了身后的世界。 趁著宋威尋找的過程,宋池瞄準他身后打開的大門,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來。 春天的荒地夜晚會刮起大風,轟轟地吹過耳邊,猶如雷聲。 宋池跑的很快,快到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大腿的存在。 他跑了很久,快要離開那片荒地時他終于停下,回過頭看向那間點著燈的平房,幸好風聲很大,他聽不清自己的心跳。 宋池喘著氣,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市區(qū)走去,突然他停下腳步,抬頭看向茫茫的夜空,喃喃道:“好像忘記說生日快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