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做飯。”宋池頓了頓，“……但陳榆你不用給我錢。”

    陳榆收回視線，走出電梯說：“要不要隨你?！?/br>
    冰箱里的東西有許多，是mama出差前專門跑了一趟超市為她準(zhǔn)備的，雖然知道陳榆懶得做飯，也做不好飯，但出于安心的目的還是將冰箱給她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宋池顯得十分拘謹(jǐn)，在玄關(guān)處躊躇半天，直到換好鞋的陳榆不耐煩地出聲提醒他。

    陳榆給他拿了一雙新的拖鞋，扔在地上時說了一句：“衣服都脫了，包括襪子?！?/br>
    說完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回過頭加了一句：“內(nèi)褲不用?！?/br>
    宋池靜靜地站在門口，盯著腳邊的那雙白色拖鞋不知所措。猶豫了一分鐘，他還是按照陳榆所說拉開了自己外套的拉鏈。

    被雨淋濕的衣料離開皮膚的霎那，難得的舒適感瞬間回到了宋池的身體，像是被海草纏住的人，一番掙扎后重新游回了海面。

    他剛剛脫完外套，陳榆已經(jīng)拿了一套家居服過來，遞到他面前說：“這是我爸的舊衣服，將就一下?！?/br>
    “換下的衣服……”宋池接過衣服，小聲問道。

    陳榆掃了一眼他腳邊的外套說：“放地上，等會兒扔洗衣機?！?/br>
    即使知道換下來的衣服之后會被揉成一團塞進(jìn)洗衣機，宋池還是仔細(xì)地將每件衣服迭好，整齊地放在了玄關(guān)的一角，在他的鞋子旁邊。

    客廳只開了一盞落地?zé)?，陳榆遞給他衣服后便消失了，房子靜悄悄的，仿佛一個人也沒有。

    宋池?fù)Q上的衣服很干凈，衣料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皂香。

    “陳榆，你還在嗎？”他試探出聲，走進(jìn)客廳后止住了腳步，待在原地等著陳榆再次出現(xiàn)。

    十來分鐘過后。

    里側(cè)走廊的一扇門打開了，同樣換好衣服的陳榆一邊用手?jǐn)n著頭發(fā)一邊走出來，抬眼看見宋池說：“廚房在左手邊，冰箱里的東西都可以用，你看著做?！?/br>
    “陳榆，”宋池欲言又止，“你有什么不吃的嗎？”

    陳榆窩進(jìn)沙發(fā)，隨手打開電視，沒有回頭說：“我不挑食?！?/br>
    得到明確的答復(fù)后，宋池默默地看了一眼陳榆的背影，乖乖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為了方便，宋池將衣袖挽到了手肘處，腰上系了圍裙。

    他打開冰箱，翻找一遍后心里有了簡單的菜單，都是平常的家常菜，做起來會更快一點，“陳榆可能餓了”，宋池抱著這樣的想法開始在菜板上飛快地將土豆切成細(xì)絲。

    長期的燒烤店后廚打工經(jīng)歷多多少少鍛煉了宋池一部分廚藝，外加他平日不在學(xué)校的時候需要自己解決叁餐，有時還要做完店里所有人的午餐。

    宋池做飯的速度很快，能算得上嫻熟，在陳榆看完一集電視劇后餐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叁菜一湯。

    電視正大聲地播放著劇集的片尾曲，男女主在快速閃過的片段里爭吵親吻，陳榆一動不動地看著屏幕放空，完全沒有注意到劇集快要放完。

    直到宋池走到沙發(fā)背面，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陳榆，我做好了?！?/br>
    聽見宋池的聲音，陳榆回過頭，后知后覺聞到了空氣中新鮮的飯菜香味。

    長桌上的飯菜在燈下冒著熱氣，一縷縷地飄散開來，給暗沉的雨夜帶來了一絲溫馨。

    不過桌子上只擺好了一副碗筷，陳榆看見后問宋池：“你不吃嗎？”

    宋池?fù)u搖頭，“我不餓?！?/br>
    “我一個人吃會顯得很奇怪，”陳榆拉開椅子，“再去拿一副碗筷，陪我吃?！?/br>
    宋池遲疑片刻，在她眼神催促下去拿了一副碗筷，坐到了她的對面。

    兩人面對面坐著，一股奇異的陌生感讓陳榆有了片刻恍惚，她幾乎沒有太多和他人一起吃晚飯的經(jīng)歷，宋池同樣。

    在飯菜的香氣圍繞下，彼此陷入了沉默。

    陳榆夾了一筷子土豆絲，放進(jìn)嘴之前習(xí)慣性地聞了聞，一如野外找食的小動物。這個細(xì)小的動作被宋池注意到了，他好奇地看著陳榆，期待她接下來的反應(yīng)。

    土豆絲切得極細(xì)，看得出宋池刀工很好，脆生生的，是傳統(tǒng)的酸辣口。

    看著陳榆細(xì)細(xì)咀嚼的動作，宋池沒忍住問道：“怎么樣？好吃嗎？”

    她嘴里包著飯菜，沒辦法開口回答他，只能用點頭表示。

    “……太好了?！?/br>
    接收到滿意訊號的宋池松了一口氣，或許是意外之外的開心，他下意識往前湊了湊，眼眸亮晶晶地盯著陳榆，滿臉寫著讓她多吃一點。

    陳榆又夾了其它的菜，正要跟宋池反饋時發(fā)現(xiàn)他忘了解下圍裙，剛想開口提醒他，視線卻被宋池一臉期待被表揚的神情吸引了過去。

    不難看出，宋池全身心都沉浸在了得到陳榆認(rèn)同的喜悅當(dāng)中，先前的拘謹(jǐn)和緊張消失地一干二凈。

    有時候陳榆真的會懷疑宋池的時間觀跟其它人不同，在他的世界里，時間或許是非線性的，未來與過去并非捆綁在一條鎖鏈上。

    他能隨時抽離出來。

    “陳榆，這是什么?！彼纬刂钢肋叺膸讉€相框問。

    叁四個大小不同的相框放在了長桌右側(cè)，旁邊還放了一個花瓶，里面是花期過半的鮮花。

    “我小時候的照片。”陳榆頭也不抬道。

    宋池低下頭去看相框里的照片，認(rèn)出了上面還是兒童的陳榆。

    小小的一個，坐在游樂園的長椅上，手里拿著一個棉花糖。臉上沒有笑容，反倒是悶悶地撅著嘴，似乎不太高興。

    宋池看了看照片，又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陳榆，喃喃道：“好神奇……”

    “神奇什么？”

    “你的小時候?！彼纬啬闷鹉菑堈掌?，“小小的，然后變成你現(xiàn)在的樣子。”

    他的語序有些凌亂，不過陳榆知道他想說什么。雖然她不太明白宋池為什么會對一張照片這么好奇。

    宋池捧著那張照片，看了一會兒問：“陳榆，這是你多少歲的時候？”

    “八歲?！?/br>
    她記得很清楚，那是她八歲生日那天，父母帶她去了趟游樂園，因為沒有坐到旋轉(zhuǎn)木馬，她哭了整整一下午。

    接著陳榆喝了一口湯問：“宋池，你小時候長什么樣？有照片嗎？”

    宋池將相框小心地放回原位，視線仍舊落在那張被好好保護(hù)在玻璃框的照片，眼里有羨慕也有不易察覺的失落。

    “我沒有小時候的照片，所以我不太記得自己小時候是什么樣子。”他語氣聽不出太多變化，只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陳榆喝湯的動作微頓了一瞬。

    她正想說些什么，卻聽見宋池繼續(xù)道：“不過……大概跟你不太一樣。”

    “但是陳榆，”宋池指腹摩挲過相框邊緣，“我覺得能夠被人用相機記錄下某個快樂瞬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比如這樣——”

    他把照片舉到半空，與陳榆臉側(cè)平行：“我能看見八歲的你，還能看見長大的你，這讓我很開心，就像我認(rèn)識了你很久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