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6:梧桐樹(6)
丁羽熙的告別式,由寧空一手cao辦,不假他人之手。 從棺木,墓地,現(xiàn)場的擺設(shè),她都親力親為。 整場告別式下來,寧空一滴眼淚都沒掉,因為她答應(yīng)過丁羽熙要笑著送他離開,丁羽熙最喜歡的就是寧空純靜美好的笑容。 丁羽熙的離開,明明她也是最痛的那個,但是她卻一點都不顯露將所有的悲痛藏進了心里,笑著安慰身邊的朋友和丁羽熙的親友。 「阿姨,你別哭了,這樣羽熙會走不開的。」 「阿姨,你雖然少了兒子,卻多了一個女兒,所以要笑,羽熙要我們笑著送他?!?/br> 她的堅強,讓人看著都心疼,何況是那個最愛她的男人。 丁羽熙用整個生命護住她的心尖的寵兒,就是希望她平安順?biāo)於鞓贰?/br> 可他卻也明明知道,沒有了他的寧空是怎么都無法快樂的,卻還是要求她不能哭要笑著。 告別式結(jié)束后,寧空憋了許多天的情緒,也終于忍不住爆發(fā)了,她衝出了會場,跪在地上痛哭,眼淚像開閘的水龍頭一樣,完全停不下來。 多日來的壓抑和失去愛人的傷痛,最后終是將她壓垮了。 她連發(fā)了好幾日的高燒,幾度在生死關(guān)頭里徘徊。 大病痊癒之后,她就像一切都沒發(fā)生一樣。 照常到仰望咖啡館里工作,煮咖啡、烹飪餐點,就像丁羽熙還在時一樣。 一切看似沒變,卻還是都不一樣了。 寧空變得冷漠少言,有時一天下來甚至說不到百字。 這讓身邊的人都很擔(dān)心,可沒有人有辦法。 除非是丁羽熙說的,不然誰說的話她都是聽不進去的,他們能做的只是代替丁羽熙守護她。 有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看她像是沒事一樣的照常工作,一點都沒有悲痛的樣子,就說她沒有心,愛的就是丁羽熙的錢。 還說丁羽熙是被她毒殺的,結(jié)果費盡了心思到最后,不也是什么都沒得到,只得到了一個破咖啡館。 唯有懂得的人才知道,這間咖啡館就是丁羽熙和寧空的夢想,是他們之間的希望,這就是丁羽熙留給寧空最好的東西。 唯有將仰望咖啡館永續(xù)的經(jīng)營下去,才是寧空不辜負(fù)丁羽熙最佳的證明。 當(dāng)時告別式我也參加了,不管怎么說,丁羽熙也算我的老友,照里我也該去上個香。 而當(dāng)時我由于下午還有預(yù)約的病人,上完香我就匆匆離開了。 可是我還是有注意到寧空一直忙碌穿梭在場所的各個地方的身影。 看她忙碌穿梭的身影,我明白『只有忙起來才能忘記那個先一步離開的人?!?/br> 我來的匆匆離開的也匆匆,也因為這樣我錯過了機會認(rèn)識這位老友深愛的女人。 有時候會想,如果我當(dāng)時留下和她說兩句,之后的我們會不會不一樣。 我拉回了思緒,將雞rou三明治和咖啡全數(shù)放進了肚子里。 我簡單擦拭了嘴角,站起身,拿著帳單去付帳,離開了仰望咖啡館。 離開前我特別在廚房前駐足,看著那個嬌小的小女人,在廚房里忙碌穿梭的身影。 調(diào)配飲品的白皙柔荑,水眸專注而又認(rèn)真,相當(dāng)吸引人的目光。 她的一雙水眸就像有魔力,一種吸引人沉醉的魔力。 我怕再看下去,我會陷得更深,不敢再多看,踏出了步伐離開了仰望咖啡館。 幾天后再次碰上寧空,是在梧桐樹下,她穿著一件淡粉色的小洋裝,白色的低跟涼鞋。 這一次我沒有只是呆站在辦公室里頭看她,而是走到梧桐樹下跟她交談。 初夏六月,太陽開始有些炙熱。 雖然時間已是下午時分,太陽依然高掛在天空,綻放著炙熱的光芒。 皮鞋踩在林道上,發(fā)出了沙沙的聲響,一陣六月風(fēng)突然而起,吹拂過臉龐、耳邊,也將花樹下女孩的一頭如瀑布的青絲吹起。 寧空的頭微微的低下,一手壓著頭發(fā),這樣的她就像翱翔天際的天使,美好而又純粹。 我又走近了一點,真的是不看還好,一看真的是嚇一跳。 那赤目的鮮紅,刺痛了我的心,我也顧不上禮儀了,直接衝上前,攔腰將她抱起,快步的奔往辦公室。 突然被我抱起,寧空驚訝的驚呼了一聲,看清楚是我后,吱吱嗚嗚半天,也沒講出一個字,一雙水眸就這樣睜的大大的看著我。 我知道一條連接辦公室到梧桐樹的捷徑,五分鐘就到達了辦公室,我將她放在沙發(fā)上,翻出了柜子中的醫(yī)藥箱。 我拿出鑷子夾了棉花,沾取了酒精,小心翼翼的為她清理手臂上的傷口。 我下手很輕,深怕會弄痛了她,可藥水沾上傷口,難免還是會有刺痛感。 她微微的蹙起眉頭,看著我上藥,表情很冷靜像是感覺不痛一樣,整個過程也沒聽見她出過聲。 上完藥后,我將醫(yī)藥箱收起,走到寧空身邊,聲音里帶著一絲薄怒:「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受傷嗎?我要是沒有走過去,你是不是打算讓血流乾。」 寧空抬起頭與我對視,她眼睛眨了眨,有些無辜的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受傷了,你怎么可以兇我?!?/br> 被她這委屈又可憐的語調(diào),我心抽了抽,我剛剛那語氣還不到兇的范圍,只是大了點聲而已,可對上她無辜的眼神,一副我在大聲點就要哭了一樣,我瞬間覺得自己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欺負(fù)良家姑娘了。 「我沒兇你,我剛那還不到兇的程度,就是大聲了點,看到有人不顧自己的身體,做醫(yī)生難免會急。」我真正想說的是,她不顧自己的身體,我會心疼。 聽到我的解釋,寧空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辦公室在那瞬間陷入寂靜,良久,軟糯的聲音像要打破沉默一樣的調(diào)侃道:「沒想到心理醫(yī)生在外傷處理上也這么得心應(yīng)手?!?/br> 聽到寧空的話,我瞬間翻了一個白眼,無奈的出聲道:「一般民眾都會最簡單的傷口包扎,更何況我是醫(yī)生?!?/br> 「你不是心理學(xué)嗎?原來也修外科?」 「在還沒確定專業(yè)前,選修過?!刮译S性的開口應(yīng)道,看著寧空嬌俏的小臉,有一股快無法壓抑的情感,在喉道口里喧囂。 不知道是不是寧空的心情不錯,她臉上掛著笑容,話也很多。 寧空站起來走向窗邊,驚訝狀的道:「從你辦公室看出去,真的能清楚看到一排的梧桐樹耶!」 「難道我還騙你?我有這么無聊?」寧空那話就覺得我是騙她,藉故要找話一樣,雖然是事實但我不想承認(rèn)。 「我沒說你騙我,我只是驚訝?!箤幙漳樕蠏熘髅牡男Γ柟獯蛟谒奶耢o的臉上,讓她就像打上金光一樣,耀眼的讓我不自覺的瞇起眼睛。 在我看著她的容顏入迷的時候,她軟糯的聲音又響起飄入耳:「其實我們以前見過好幾次的,但你可能沒有印象?!?/br> 「見過?哪見過?」我瞬間有點緊張,我以為我偷看她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可她接著開口的話,讓我緊繃的情緒緩和了下來。 「在醫(yī)院,那時候羽熙住院的時候,我看過你從他的病房走出來,但你沒有注意到,轉(zhuǎn)過身就離開了?!?/br> 「還有羽熙的告別式上,我也見過你,我本來想找你說話的,可是哪知道我回過頭你就不見了?!?/br> 我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了,原來我跟寧空就這樣華麗麗的錯過了一次又一次。 我瞬間懊悔不已,假如我那時候在多留一下,就可以??。 這懊悔讓我好長的時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寧空的聲音還在繼續(xù)響著:「以前羽熙常跟我提到你,說你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醫(yī)生,還說你對咖啡很講究,對咖啡的要求比他這個咖啡師還多?!?/br> 「我是要求很多,可我泡咖啡的技術(shù)還是羽熙教我的?!购貌蝗菀讖陌没诶锞忂^來,趕緊出聲應(yīng)道。 「他總說他咖啡能越煮越好,就是因為你,你在這條路上給了他很多的建議?!拐?wù)摱∮鹞鯐r,寧空的聲音也跟著輕快了起來。 因為丁羽熙的關(guān)係,我和他的距離好像拉近了不少,她沒有像上回那樣對我冷漠又疏離。 「我以前常去仰望,怎么就從沒見過你,前幾天還是我第一次見過你,還以為你是新員工?!刮艺娴挠X得奇怪,怎么這么多年,我都沒有見過她。 「我都在廚房里面,我不擅長應(yīng)對客人,就只懂的在廚房里里搗鼓那些沒生命的物種?!箤幙湛粗忸^的天空,聲音有些低落了下來:「那天我是無意間在廚房看見你,很驚訝,就擅自跑出來給你送了咖啡,小靜看到了也驚訝不已?!?/br> 小靜的確很訝異她會跑出來送咖啡,事后我也想過,怎么我看了寧空這么多年都沒認(rèn)出她就是丁羽熙深愛的女人。 可能是見過她的次數(shù)太少,也可能是我一直都是遠遠的看著她的。 那次告別式只是匆匆的一眼,我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想法,自然沒將她的長相記入腦海里,轉(zhuǎn)個頭也就遺忘了。 那3年里,我一直都隔著很遠的看著她,我的辦公室在12樓,如果沒有望遠鏡她臉上的表情是看不清楚的。 要不是成坤說她是小山丘女孩,可能讓我自己去認(rèn),我可能也認(rèn)不出來。 可她也是這樣嗎?又或著是因為相隔了多年,也將我遺忘在記憶深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