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欲 第99節(jié)
冷靜又禮貌,這就是他們十幾年來的相處模式。 近飯點,兩人找了一家賓館附近的小飯店。 何琴坐在里側(cè),頭頂大棚上掛著的吊燈被風吹動,光影隨著也被拉長晃蕩。 她脫了外套,取下圍巾,里面穿著一件發(fā)舊毛衣。 霍璟言收回目光,看著桌上從小吃到大的川菜,如今卻怎么都提不起胃口。 倒是何琴還向老板要了瓶啤酒。 玻璃杯中盛滿黃色的液體,泡泡冒出在空氣中破裂。 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是霍璟言第一次見自己母親這般豪爽。 ‘砰’的脆響,玻璃杯被她用力的擲在桌上。 “王老師給我打過電話了,復(fù)讀嗎?” 其實不難猜到,班主任肯定不會輕易的放棄他。 “不了?!?/br> 霍璟言盯著桌上那還剩大半瓶啤酒的酒瓶,語氣淡然得似乎在回答一個無關(guān)痛癢的問題。 他太清楚國賽級的競賽,參賽者作弊,勒令退學(xué),這已經(jīng)記錄進了檔案。 即便重新參加高考,也不會有學(xué)校會錄取一名在國賽上作弊的學(xué)生。 面對權(quán)勢,無地申訴也無法申訴。 他這一輩子,注定了要背著這條罪名入土,直到靈魂消散,身體皮rou腐爛化成白骨的那天。 何琴轉(zhuǎn)過頭來,盯著霍璟言看了許久。 一年未見的兒子,五官更加棱角分明,褪去了稚氣的少年,身上穿著一件不薄不厚的黑外套,他坐在塑料凳上挺直了脊背。 “去海城吧,我在那邊為你找了份工作?!?/br> “好。” 順從應(yīng)下來,霍璟言的心情幾乎是毫無波瀾。 何琴去海城工作了一年,高考前有與他聯(lián)系過,似乎是找到一位好東家。 做著住家保姆的工作,應(yīng)該并不辛苦,如今見她,也長胖了不少。 “那家小姐現(xiàn)在讀高一,但身體不算好,溫先生想讓你去替小姐開車,保護她的同時,順便接送她上下學(xué)?!?/br> 工作倒是出乎意料的輕松,何琴說對方給出的工資很可觀,不僅如此,溫家先生還想讓他去學(xué)格斗。 簡單吃過晚飯,霍璟言帶著何琴回了賓館。 路過前臺時,老板提議再多開一間房時,但他拒絕了。 八十一晚,實在沒必要浪費這筆錢。 把房間讓出來后,霍璟言就裹著一床棉被躺在二樓走廊的長椅上。 值得慶祝蜀地的十一月還不算太冷,即便偶爾有風吹進來,也不會覺得有寒氣。 聲控燈的燈光昏暗,不時會被樓外的某些聲音喚醒。 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心中明明很平靜,卻怎么都睡不著。 睜開毫無睡意的雙眼,看著燈光由亮到熄滅,反反復(fù)復(fù)幾十次…… 第二天是何琴叫醒了他收拾行李。 霍璟言的行李不多,幾套換洗衣服,兩雙鞋,只是墻角堆了一摞書,那是大學(xué)舍友送過來的。 指腹摩擦著書頁,空白的地方有用鋼筆寫上的霍璟言三個字。 筆墨濃重,蒼勁有力。 盯著看了許久,他最終還是將書本放下了。 當綠皮火車開始啟動,車窗外的景物漸漸活過來時,他心里突然涌入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何琴說他的薄涼同她一樣是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霍璟言也自認為不是一個矯情的人。 可是看著不斷遠去的群山,他還是下意識的捏緊了手。 自古以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因家庭情況的特殊,從小遭受到太多的非議和不公平。 他努力讀書,迫切渴望想擺脫一切束縛。 十分的天賦,九十分的努力,所以霍璟言厭惡極了那些說他在學(xué)習(xí)上是天賦異稟的人。 事實上他也有為一道復(fù)雜的數(shù)學(xué)題思考上幾天的情況,也有挑燈徹夜學(xué)習(xí)只為提高幾分的分數(shù)。 年少的十八年里,每天除了學(xué)習(xí)仍是學(xué)習(xí)。 想要出人頭地,這似乎是寒門子弟最簡單的路。 曾經(jīng)不止一次幻想過離開家鄉(xiāng),離開這連綿不斷的群山。 可他從未想到過,會是在如此狼狽的情況下實現(xiàn)。 肩上突然一沉,何琴掌著他的肩拍了拍,隨后才將灌滿熱水的熱水袋放進霍璟言的懷里。 “睡一覺吧,睡醒了,海城也就到了?!?/br> 第109章 番外少年篇2一道倩影 從蜀地到海城,中途要穿過幾個城市,綠皮火車搖搖晃晃十幾小時終于到站。 凌晨四點多的城市,到處依舊燈火闌珊。 出站口已經(jīng)支起了不少賣早點的小攤。 氣溫很低,凌厲的寒風吹得人耳垂發(fā)癢。 霍璟言背著行李,默默跟在何琴身后。 廣場的路燈照著人群,影子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到了外面大路邊,一輛打著雙閃的面包車突然搖下車窗,從窗里探出一個四十來歲的男性。 “琴姐,這邊?!?/br> 男人穿著樸素,長相也是一副忠厚老實模樣。 他熱情的下了車,笑容憨厚:“琴姐,這就是你兒子?” “嗯,璟言,這位是我工作那家的廚師王叔叔。” “王叔叔。” “誒,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啊?!?/br> 王勇打量著面前這個個頭很高的少年。 他穿著黑色的外套,背著雙肩包,普通的打扮卻根本擋不住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質(zhì)。 這少年長得很好,甚至比他們家大少爺長得還要好看許多。 挺鼻梁,柳葉眼,兩片薄唇微微合著,五官棱角分明,給人的第一印象是非池中之物的感覺。 看了許久,王勇才慢慢從驚艷中回過神來,忙招呼母子倆上車。 他是溫家的廚房大師傅,平時還負責買菜的工作。 這輛面包車也是溫家配給他買菜用的。 “王師傅,麻煩你跑一趟來接我們。” “琴姐,這話你就太客氣了,大家在一家工作,也算是同事,互相幫忙沒有什么不對的?!?/br> 王勇叼著煙,一手掌在方向盤上。 “不過你家小子看著挺年輕的,真不讓他繼續(xù)念書了?” 何琴做事雖然麻利,但本人沉默寡言,平時不愛與人多交流。 進溫家工作了一年,同間房的另一個大姐也是在何琴請假回蜀地接兒子時,才知道原來何琴在老家有個成年的兒子。 她從不與他們講家里的事情,也就沒有人知道霍璟言的真實情況。 王勇只是覺得看著這長得俊氣非凡又年輕的少年,不去念書上大學(xué),跑來當保鏢司機實在可惜。 “嗯,家里條件不好,他不念了?!?/br> “現(xiàn)在上大學(xué)不是有什么助學(xué)貸款嗎?”王勇嘟囔著,“可以先辦助學(xué)貸,以后畢業(yè)工作在慢慢還。” 何琴淡淡一笑,沒回應(yīng)。 王勇也覺得自己畢竟是一個外人,再多言語,實在不妥,于是車內(nèi)便安靜了下來。 面包車在環(huán)城高速上行駛了約莫有半個小時,終于下了岔道,沿途的風景和建筑開始變得繁華起來。 霍璟言坐在靠窗的位置,目睹一大片歐式建筑如城堡一般的別墅不斷閃過。 后來他才知道,腳下的地是這塊片區(qū)的富人區(qū)。 車子大約又行駛了幾百米,終于在一個拐彎后,停在了一棟宏偉的五層建筑前。 八米長的自動鐵門在感應(yīng)到車牌號后緩緩打開。 王勇一腳油門踩下,將車駛了進去。 繞過前院,后方花園處有一座噴水的石雕,淅淅瀝瀝的水聲不斷。 面包車穿過一側(cè)小門,進了露天停車場。 何琴又對王勇道了幾聲謝謝,隨后才帶著霍璟言從后面的保姆門進入別墅里。 “動作小聲些,現(xiàn)在還沒人起床?!?/br> 一樓全是給住家傭人的房間,靠近走廊還剩了間空的,何琴去取了鑰匙,將霍璟言暫時安頓了下來。 “先睡吧,天亮后我再帶你去見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