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謝家的時候，謝薔和謝韶已經(jīng)回家了，看到謝薇進(jìn)來，兩個小豆丁都撲過去：“妹呀，你可算回來啦，就等著你吃飯呢，餓死我啦！”

    謝薇一聽就懂了，她就說自家jiejie怎么這么熱情？感情是被桌子上的菜給饞的。謝韶嘴拙，只拉著她衣服，眨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期待的喊道：“姐，進(jìn)屋?！?/br>
    楊秀華后腳進(jìn)來，瞧見他們姐弟三抱成一團(tuán)就抿嘴一笑，自家孩子怎么看怎么好，瞧著他們這么親熱，剛才在路上的那一點小陰霾也煙消云散了。

    汪辰是最后進(jìn)來的，他一進(jìn)來，謝薔就問道：“這是誰呀？”

    楊秀華立馬訓(xùn)她：“哪有這么說話的？這是你汪叔的兒子，和你同歲……”說著她溫和的向汪辰問道：“小辰，你生日是幾月？”

    汪辰說道：“七月。”

    謝薔驚訝的喊道：“農(nóng)歷七月？”

    汪辰點頭。

    “我也是！你七月幾號?。俊?/br>
    “十七。”

    這下連謝薇都驚訝了，這也太巧了吧！這汪辰竟然和她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巧成這樣，她竟無言以對了。

    楊秀華也很意外，她詢問生日的本意是想分出個大小，讓謝薔喊一聲哥哥或弟弟，可誰能想兩人竟在同一天出生。

    她們就在門外說話，聲音也不小，謝建國和汪立茂都聽到了，汪立茂笑道：“兄弟，我和你果真是有緣的！連孩子的生日都是一天，這可好了，以后過生日，咱們就聚一起，多熱鬧！”

    謝建國也高興，他和汪立茂脾性相投，觀念相符，雖然才接觸了短短幾日，但他真心信服他，此刻也笑道：“好！一言為定！”

    大人們其樂融融，小孩子們就沒那么順暢了。

    謝薔一開始還對汪辰挺感興趣的，同年生的人不少，同月的也有，但同年同月還同日的可真不常見。不過她也只新鮮了一下下，因為汪辰自始至終都繃著臉，一副‘我和你有仇’的兇樣，任誰也不會想去和他玩。

    謝薔拉著謝薇抱怨，謝薇心底苦笑，她明白，她姐這是被她給連累了，估計汪辰同學(xué)是把她們劃入一個階級陣營，榮幸列入‘十年報仇’的偉大項目里了……

    不過小孩子的事，大人們也并不上心，所以謝薇也不必?fù)?dān)心因為汪辰的緣故而影響父親們的交往。

    加上她還惦記著事，也顧不上去‘哄’熊孩子了，上了桌，她一邊吃飯一邊留意著汪叔和老爸的聊天內(nèi)容。

    謝建國要負(fù)責(zé)后院的事，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對收購商。

    謝建國有些自己的想法，他說道：“后院的鐵疙瘩雖然含鐵量不低，但其他雜質(zhì)也多。資源回收再利用那里是肯定會收的，但價錢提不上來，而且他們不太重視，要賣給他們還要咱們自己出貨車去運送，這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br>
    汪立茂看向他：“是這么回事?！?/br>
    謝建國頓了一下，才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我想聯(lián)系一下個體商戶?！?/br>
    汪立茂一怔，隨即他敲了敲桌面，再抬頭聲音就有些嚴(yán)肅了：“老謝，資源回收再利用是國家單位，雖然價錢低麻煩一些，但勝在可靠穩(wěn)妥。而個體商戶那里……我并沒有瞧不起他們的意思，我怕的是靠不住，不知根不知底，回頭貨款難收，甚至卷貨私逃，這責(zé)任可擔(dān)不起啊！”

    謝建國的神態(tài)沒有松動，他放下了筷子，認(rèn)真地看著汪立茂：“汪大哥，我知道這次的機(jī)會是你為我努力爭取來的，所以，我想做出些成績。”謝建國頓了一下，又篤定地說道，“既然張部長把這件事情交給我了，就肯定不希望只是和資源回收再利用聯(lián)系，倘若是要賣給他們的話，完全不需要通過我。采購部和他們都是老關(guān)系了，只要稍微一囑咐，這事就順理成章。”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倒是讓汪立茂訝異了。

    謝建國見汪立茂沒出聲，他又大膽說道：“我認(rèn)為，張部長這是在暗示?！?/br>
    “再說了，個體商戶也是正經(jīng)過日子的，只要我們前期做好了調(diào)查，選對了人，他們不可能有錢不賺反而冒著巨大的危險去卷貨私逃。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誰不想安穩(wěn)過日子呢？”

    別說汪立茂十分驚訝，就連謝薇也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沒想到，她爸竟然有這般見解！

    她并不知道爸爸口中的張部長是誰，但看汪立茂的神色，她也能夠聯(lián)想到，她爸這都想到汪立茂前頭去了。

    汪立茂何其聰明，這番話兒在腦袋里一轉(zhuǎn)，就立馬明白了，他舉起酒杯，對謝建國說道：“兄弟！大哥我沒看錯你！”

    雖然一直表現(xiàn)的挺自信，但得到了汪立茂的認(rèn)可，謝建國還是松了口氣。

    謝薇偷偷打量了一下mama的神色，果然見她有些出神。

    謝薇也沒想到老爸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她本來還想在悄悄探探口風(fēng)，沒想到自家老爸竟如此開明！

    不過她還得再接再厲，再推老媽一把，她看看老爸再看看汪叔，趁著他們聊天的空檔隨口問道：“汪叔，大家不都說個體戶是不務(wù)正業(yè)嗎？和他們來往，會不會讓人笑話呀？”

    童言無忌，更何況如今的人們心里也的確是瞧不起個體商戶的，認(rèn)為個體戶就是沒本事沒工作的人在胡鬧，是不務(wù)正業(yè)，是‘瞎搞’，總之是為人所不齒的。所以謝薇這樣問也實屬正常。

    汪立茂笑了笑，還沒回答呢，坐在對面的汪辰就冷哼一聲，鄙夷地看著謝薇，搶答道：“沒見識，淺??！這都不知道！我早就聽我爸說了，個體商戶也是在做買賣，是正經(jīng)營生，如今黨和政府都支持呢！”

    對于能夠嘲諷敵人，汪辰表示十分舒爽，只是還沒舒爽一秒鐘呢，腦門就被老爸給捶了一下：“不會說話就閉嘴！還沒見識，我看就你最沒見識！薇薇比你小，是你meimei，你也該有個當(dāng)哥哥的樣子！”

    我的meimei才不會這么狡猾！

    當(dāng)然，汪辰只敢在心里喊一句，要是說出來就不是捶頭了，估計得嘗一頓竹筍炒rou……而且，他才不要說呢，萬一早上的事暴露了，可真就丟死人了，竟然被個小姑娘算計了，真是奇恥大辱！

    收拾完汪辰，汪立茂對著謝薇就是微風(fēng)和煦：“薇薇，以后讓你爸給你讀些報紙聽，如今呀，改革開放了，那些年的事已經(jīng)平反了。個體商戶也沒什么丟人的，□□同志都說了要大膽地試，大膽的闖。他們也是在試、在闖，我們不該對其抱有偏見?！?/br>
    汪立茂這么一說，謝薇都能明顯感覺到自家老媽的身體微微一僵。

    如今已經(jīng)是八三年，對于個體戶的成見已經(jīng)淡薄許多，遠(yuǎn)沒有初期那么明顯。尤其像汪立茂這些?？磮蠹埖模蔷o跟形勢，心里明鏡似的，而楊秀華這些不識字的，因為信息通訊沒那么發(fā)達(dá)，反而一無所知。

    也正是因為這個一無所知而不敢去嘗試，而汪立茂這些知道的人卻又不屑于去嘗試，他們都有正經(jīng)工作，家庭狀況不錯，哪里還用去做個體戶？

    這兩廂一空，才導(dǎo)致如今的個體商戶數(shù)量很少。

    有了汪立茂這么一說，謝薇的心里踏實許多，她對著mama說一萬句也抵不上汪立茂說的一句話。

    吃喝到了八點多，汪立茂帶著兒子回去了，謝建國喝的有些多，早早洗漱之后就上床休息了。奶奶哄著謝韶睡覺，謝薔晚上吃的太撐，這會兒反倒睡不著，在奶奶的大炕上上躥下跳玩的不亦樂乎。

    謝薇幫著mama收拾桌子，跟進(jìn)了灶屋里，她才悄悄說道：“媽，你聽汪叔說沒？如今做小買賣不丟人啦！”

    楊秀華心里正亂七八糟呢，聽到女兒的話，她也沒出聲。

    知道老媽正在思考，謝薇深知趁熱打鐵的要領(lǐng)，她湊過去輕輕說道：“媽，要是您也有工資了，咱們是不是就能天天吃白面饅頭啦？我和jiejie是不是也能買條新裙子啦？弟弟是不是就不用天天穿我和jiejie的舊衣服啦？”

    她說的話就像是一個小錘子，輕輕地但卻極穩(wěn)的砸在了楊秀華的心里，每一下都讓她心疼一分。

    嫁給謝建國之前，她在娘家就從沒閑過，下地干活，洗衣做飯，照顧父母和弟弟，從不覺得累，反倒覺得十分踏實。

    嫁給謝建國之后，因為農(nóng)村戶口，她找不到工作。在家屬院里住著，也不太敢出門，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更怕被人問起‘工作’的問題，年紀(jì)輕輕就閑在家里實在不是件有臉面的事。

    今天晚上在制芯車間，她瞧著那些女工，是真心羨慕，有份體面工作不說，每月還能領(lǐng)三十塊錢的工資。謝家如今的情況她也都知道，已經(jīng)掏空了家底。雖說謝建國一個月四十塊錢不算低，但也擋不住一家六口吃用，還有親戚往來，同事應(yīng)酬，一個月到底，基本上是分文不剩。

    前些天孩子姥爺又摔著了，謝建國拿了醫(yī)藥費又給了生活費。家里根本就沒這么多錢，謝建國卻拿出來了，楊秀華一直懷疑他是出去借錢了。可這事謝建國是為了她，錢也都借了，給也給出去了，她最明白丈夫的脾氣，根本舍不得去傷他面子……

    要是……她能有份收入該多好啊。

    “媽，你要是手頭有錢了，還能時不時給奶奶買件新衣服，這樣一來，她是不是也能高興呀？”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的留言……好少，但我相信，妹子們一定還愛我【哭著跑開……

    第二十一章 賣包子

    “媽，你要是手頭有錢了，還能時不時給奶奶買件新衣服，這樣一來，她是不是也能高興呀？”

    這句話剛說出口，謝薇自個兒都是一怔，隨后她就醍醐灌頂了。

    對啊！她怎么能忘了這一茬！

    上一世楊秀華和盧翠春關(guān)系不好，無非是因為楊秀華嫁進(jìn)來之后，謝家越來越窮，越來越慘，過得越來越倒退。盧翠春心中憤憤，可又舍不得埋怨兒子，于是就將一切都摁到了兒媳婦兒身上，覺得就是她毀了謝家。

    這一世，謝薇一直不知道該如何改善她們婆媳的關(guān)系，可剛才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卻一下子打開了新的門。

    只要楊秀華立起來了，有能力了，再說的直白一些，有錢了，奶奶還會這么看不起她嗎？人窮百事哀，要是mama手頭寬裕了，富足了，依著mama的性格，自然不會吝嗇于多給奶奶買東西。

    感情是要培養(yǎng)的，哪怕奶奶一直對mama有偏見，可mama這么能干，會賺錢，讓謝家越來越興盛，奶奶又有什么理由去遷怒于她？。

    老人大多都有些迷信，等到家里慢慢地過好了，謝薇再找個算命的塞點錢，來幾句‘你這兒媳婦兒有旺夫之相’之類的神言神語，奶奶肯定會十分信服！

    越想越興奮，謝薇拉住mama趕緊接著這個話頭說下去：“媽，你要是能賺錢就太好啦！我和jiejie弟弟會高興不說，到時候你也有能力哄奶奶開心。奶奶可喜歡孫大個兒他奶的紅毛衣了，你要買給她，她肯定高興，奶奶高興了，咱們?nèi)叶几吲d！”

    這話是真戳到楊秀華的心窩上了，她最大的心結(jié)就是自家婆婆。小時候在家里，她mama就常教導(dǎo)她結(jié)婚后要孝敬公婆，要敬重長輩。她愛慕謝建國，嫁過來也是一顆真心的待公婆，只可惜公婆對她有偏見，哪怕每天洗衣做飯，勤快做事，也換不來婆婆的一個笑臉。

    可就像女兒說的，若是她真能賺到錢，既能解決了家里的燃眉之急不說，還能有余力去孝敬婆婆。

    越想越清晰，楊秀華忽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歸根到底，還是得自己站起來，身份上本就差人一等，自怨自艾也不會有用，還不如竭力拼一把，真能成了，她也能揚眉吐氣！

    眼見著mama的神色越來越堅定，謝薇都快美翻了。

    她緊接著又說道：“媽，說干就干，咱明天就試試唄？正好周日我不上學(xué)，我和你一起?！?/br>
    楊秀華轉(zhuǎn)頭看向女兒，十分堅定地說：“好，那就試試！”

    得到了mama的準(zhǔn)話兒，謝薇簡直要樂地合不攏嘴，也虧了楊秀華現(xiàn)在滿腹心事，要不然看到小女兒這副小樣子，肯定得追問一二。

    第二天，母女兩人就開始忙活了。

    楊秀華比較謹(jǐn)慎，雖然打定主意要干這事了，但她心里也還是有些忐忑。

    想得很美好，怕做起來又有其他難題，萬一她做的飯菜不好吃，沒人買；又或者只有幾個人來買，飯菜沒賣完，別說賺錢了，沒準(zhǔn)還要虧錢。

    這些都得考慮進(jìn)去，所以楊秀華并沒有提前和謝建國說，想做出點成績了再同他說。

    這一點倒是和謝薇不謀而合，她擔(dān)心的更多一些，雖然她勸mama的時候說的特別自信，但她更了解奶奶，要是讓奶奶先知道了mama去做小買賣，估計立馬得暴躁。

    奶奶可不會想，這事是不是有前景，她還是老思想，認(rèn)為做小買賣那都是沒本事的人才會去做的，根本不可能賺到錢。

    謝薇想的是，等mama切實拿到錢了，再慢慢告訴奶奶，雖然也是個任重道遠(yuǎn)的過程，但至少不會被扼殺在搖籃里。

    心思一致，母女兩個就開始偷摸摸地忙活了。

    謝建國這些天為了后院的事都是早出晚歸，根本不必?fù)?dān)心他會發(fā)現(xiàn)，而奶奶向來是大清早就到郊外去撿些野菜干草，一來是引火用，二來也能喂喂雞鴨。

    謝薔昨晚就被謝薇逼著寫完作業(yè)，一大清早就出去撒歡了，想留她都留不住。

    所以到了上午八點左右，整個謝家就是謝薇母女的天下了。

    鑄鋼廠是中午十一點半下班，雖然中午回家吃飯的人不少。但擋不住員工多，基數(shù)大，家屬院占地甚廣，有很多一起上班的夫妻就不樂意趕回家做飯又吃飯。雖然肯定沒晚飯的市場大，但也是有一定市場的。

    鑒于第一次賣飯，資金還不充?！獥钚闳A身上只有三塊錢，謝薇還有前陣子敲鐵疙瘩剩下的兩塊錢。

    總共五塊錢，實在不算多，不過好在家里原材料還算充裕，有米有面有蔬菜，就是沒有豬rou了。

    謝薇建議道：“媽，咱第一次就先別做炒菜了，蒸包子賣怎么樣？”方便攜帶也方便定價，而且包子這種東西，很少有人會不喜歡吃，熱乎乎的渾圓rou包子，餓極了誰看到了都會喜歡。

    楊秀華也正有此意：“嗯，就蒸包子！”

    謝薇對她們的小生意比較有信心，于是建議道：“第一次我們先蒸一百個包子吧！”一百個包子忙活一上午應(yīng)該就做出來了！

    楊秀華就沒那么大的信心了：“一百個也太多了，萬一賣不了呢。”

    謝薇心想，怎么可能賣不了？

    就算一個人買兩個包子，一百個包子也就五十個人。鑄鋼廠的員工可有幾千人哩，餓肚子的也至少有上千人，就算一開始不摸行情不來買，但幾率再小，一千個人里也不止出來五十個人吧？

    謝薇之所以說先做一百個，想的完全不是賣不賣的了的問題。而是他們母女一上午最多也就做出一百個包子，再多的話，一來原材料不夠，二來他們?nèi)耸忠膊粔颉?/br>
    雖然謝薇是這么想的，但她也沒有和母親爭辯。楊秀華生性謹(jǐn)慎，這并不是壞事，對于還在一無所知，慢慢摸索的開拓者來說，這是不可多得的品質(zhì)，她不能打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