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處寫著：賀，公主八歲生?辰。

    淚水翻涌而出?，她只覺心口撕心裂肺的疼。

    九年來每每她生?辰，唯獨玉晏天從?未送過她賀辰之禮。

    再打開第二幅，第三幅。一直到第六幅，同樣的場景。分別?是她九歲，十歲，十一歲，十二歲，十三歲，十四歲。

    公主死死咬著下唇，憋著不哭出?聲。

    她的面頰漲得?通紅，唇色烏青。

    小寧子不敢言語生?怕說錯話，將第七幅也是最后一幅畫打開。

    繁星點點，月光皎潔。一位風(fēng)度翩翩的公子，背著一位妙齡少女滿眼柔情。

    “嗚嗚……”

    她再忍不住松開唇，放聲痛哭流涕。

    “既然?要走，就?走的干凈，留這些破畫作甚……”

    她無力支撐癱坐到靠椅上，聲嘶力竭質(zhì)問。

    小寧子小聲問道：“那，拿去燒了吧？”

    南宮盛蓉吼道：“燒了，通通燒掉，本公主不要再看到有?關(guān)他的東西……”

    “是。”

    小寧子應(yīng)聲，麻利找來銅盆。又點燃蠟燭，過來抱畫軸。

    看著小寧子將畫軸一一仔細(xì)卷好，從?她眼前拿走。

    公主忽然?有?種被?人搶奪心愛之物的感覺，又喝道：“放下，不準(zhǔn)拿?！?/br>
    小寧子抱著畫軸僵在那里，謹(jǐn)慎問道：“公主到底，燒，還是不燒？”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銅盆前，舉起?蠟燭將那三個錦囊點燃焚燒。

    黑煙滾滾冒起?，焚燒刺鼻的味道充斥滿屋。

    火光越來越小，她的心似乎也慢慢平靜下來。

    她呆滯望著火光，冷冷問道：“他何時離開皇宮的？”

    “春闈科考那日?！?/br>
    公主聽完小寧子之言，算了算苦笑道：“都走了九日了……”

    “是，九日了?！?/br>
    小寧子也有?些感觸，低低回應(yīng)。

    公主擠出?悲笑問:“他，可還有?其他話留下？”

    小寧子想了想一板一眼吟道：“識卿吾心皆晏日，兩兩相忘紅塵間。”

    公主身軀顫栗哭笑道：“既然?與?我相識每日都是晴天，為何這么狠心要兩兩相忘，為什么要走，為什么啊……”

    她轉(zhuǎn)過身憤然?指著小寧子，道：“你?可知道侯爺為何要走？”

    小寧子搖搖頭?，又若有?所思道：“侯爺未說，只是我聽田公公無意提了一嘴，說祭拜什么人？”

    公主自?然?知曉玉晏天自?幼喪母，心中燃起?希望急問：“可有?說什么時候回來？”

    小寧子連連搖頭?道：“并未說何時回來。”

    想起?“兩兩相忘紅塵間”，公主明白若他還回來，便?不會讓她忘了他。

    公主眼眸瞬間失色，失魂落魄命令道：“將畫軸送去東宮，本公主想在此休息一下?！?/br>
    小寧子答應(yīng)一聲，善解人意道：“公主是否要用晚膳？”

    她搖搖頭?吩咐道：“出?去吧，將門關(guān)上?！?/br>
    小寧子不敢再多言抱著畫軸出?去，又將房門關(guān)好。

    南宮盛蓉有?氣無力來到床前，慢慢躺了上去。

    她抱緊錦被?縮卷著身子，鼻尖似乎可聞見殘留著玉晏天的味道。

    許是累了，她瞌上眼沉沉睡去。

    第36章

    月上枝頭夜墨至, 宮燈搖晃腳步急。

    小寧子將?畫軸送到東宮，拎著燈籠趕去祥樂宮報信。

    祥樂宮內(nèi)，惠安帝久久等不到公主, 不免有些憂心也無心用膳。

    吳貴妃斟了一杯酒, 想起玉晏天一聲不響便離開, 亦是無法釋懷，滿臉惆悵道：“莫說公主了，臣妾這心里都不是滋味?！?/br>
    惠安帝接過酒樽又放下，有些不悅道：“貴妃，這是在怪朕？”

    吳貴妃慌張起身跪地：“臣妾不敢，只?是擔(dān)憂公主罷了?！?/br>
    惠安帝嗤鼻一哼道：“貴妃起來?吧，若公主來?了好生寬解一下?！?/br>
    吳貴妃緩緩起身微微頷首, 剛想言語聽見門外有動靜。

    “小寧子, 不是讓你去迎公主，公主呢？”

    惠安帝也聞見了，大聲喊道：“讓他進(jìn)來?回話?！?/br>
    小寧子貓著腰隨著田公公進(jìn)來?，便要跪拜, 惠安帝迫不及待無耐性再等，直接揮手道：“免禮，快說, 公主呢？”

    小寧子恭恭敬敬回道：“回陛下，公主得知侯爺離宮，悲傷過度眼下已在北宮歇著了?！?/br>
    惠安帝聽著悲傷過度有些心疼，追問?道：“公主未說要找朕？”

    小寧子如實道：“沒有?！?/br>
    惠安帝嘆了口氣吩咐道：“命人去北宮看著, 莫讓公主出了什么事?！?/br>
    田公公揮動拂塵打了一下小寧子, 訓(xùn)道：“還不快去北宮守著?！?/br>
    小寧子連連應(yīng)聲，慌張退了下去。

    吳貴妃開口詢問?：“陛下, 為?何?不去看看公主？”

    “公主也該懂事了，朕相?信她定能斷情舍愛成?長起來??！?/br>
    惠安帝自?行回到桌前，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嘆道：“貴妃再陪朕喝上幾杯吧。”

    吳貴妃識趣也不好再言其他，只?是在一旁默默斟酒。

    翌日，南宮盛蓉在玉晏天床上悠悠醒來?。

    雙目仍舊紅腫，也不知夢中哭過幾回。發(fā)髻散亂，憔悴狼狽。

    那日貢院，裴大國中風(fēng)倒地。

    她以為?她與玉晏天之間最大的威脅不在，可未曾想滿心歡喜到頭來?卻是空歡喜。

    “公主，用早膳了?！?/br>
    小寧子在房門前輕輕叩門，他身后?跟著幾個宮人有人端著早膳，有人端著換替的衣物。

    公主聽見肚子不爭氣的抗議，也不想再難為?自?己，音色嘶啞命道：“更?衣?！?/br>
    小寧子聽見后?推開門，命令宮人進(jìn)去替公主更?衣。

    公主無精打采，任由宮人替她更?衣。

    更?上一件，丁香色交領(lǐng)襦裙。宮女輕柔梳著公主如瀑青絲，千絲萬縷根根似乎藏著公主的憂傷。宮女小心詢問?：“公主想梳什么樣式的發(fā)髻？”

    南宮盛蓉哪還有心思打扮，淡淡說道：“尋常的便可?！?/br>
    宮女應(yīng)聲，心靈手巧很快梳好未出閣女子常見的垂鬟分肖髻。

    “上膳吧！”

    各式膳食被端了上來?，南宮盛蓉味同嚼蠟只?喝了碗清粥。

    “小寧子，備馬，出宮。”

    小寧子應(yīng)了一??x?嗓子，十分為?難道：“公主要出宮，那得經(jīng)過陛下允許……”

    瞧見公主投來?冷冽的目光，小寧子咽下了后?半句。

    南宮盛蓉帶上軟鞭，不顧小寧子與宮人的阻攔，縱馬出宮去了。

    很快消息傳到惠安帝那邊，他忙令暗衛(wèi)追上去暗中保護(hù)。

    耳邊風(fēng)聲呼嘯，馬蹄噠噠疾奔。

    南宮盛蓉騎馬到了魏府門口停下，她今日來?只?是單純想看望一下魏子良。

    魏府正門的守衛(wèi)，并不識得南宮盛蓉。不肯放行更?不去通報，恰好魏子悠正好回府。

    魏子悠見有妙齡少女找上門來?，以為?她那弟弟惹了風(fēng)流債，上前問?道：“這位女郎如何?稱呼？來?魏府有何?事?。俊?/br>
    南宮盛蓉看魏子悠一身緋色官服，直截了當(dāng)報了她的名字：“我?是南宮盛蓉，來?府上找魏子良?！?/br>
    魏子悠一聽是公主殿下的名諱，展臂彎腰恭敬行拜禮。

    南宮盛蓉擺擺手，隨意道：“宮外不必這么多規(guī)矩，子良哥呢？”

    魏子悠領(lǐng)著南宮盛蓉進(jìn)入魏府，邊走邊說：“那日從貢院回來?，子良便將?自?己悶在房里不出來?。”

    南宮盛蓉蹙眉擔(dān)憂道：“可有好好用膳？”

    魏子悠一聽眉開眼笑道：“殿下放心，他才不會虧待自?己的肚皮，我?看他多半是與我?母親置氣。那日貢院發(fā)生之事，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都說是我?母親為?了制衡裴尚書，釜底抽薪連兒子的前程都舍棄了?！?/br>
    “委屈子良哥了?！?/br>
    南宮盛蓉心中當(dāng)然明?了，裴泫銘暫不能入仕為?官。裴大國中風(fēng)病倒，都是他父皇所希望的結(jié)果?。

    魏子悠頗有感慨：“委屈自?然是委屈，可他本就不愿入仕為?官，只?不過有這個由頭，日后?好與我?母親分辨幾句?！?/br>
    話畢，魏子悠停了下來?已到了魏子良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