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又生，二月二，龍?zhí)ь^?。

    東宮，惠安帝與姚皇后?在偏殿坐立不安。

    一旁寢殿，宮娥進(jìn)進(jìn)出?出?。太醫(yī)們候在一側(cè)，低眉垂首。

    惠安帝臉色難看，沒了耐心沖出?來喝道：“昨夜到?現(xiàn)在，這?么久了，怎么還未生出?來？”

    太醫(yī)們齊齊跪地，惶恐求饒。

    寢殿內(nèi)，南宮盛蓉面色煞白，兩鬢已被?汗水濡濕。

    周小婉原本跪在床前，猛地起身沖向銅鏡前從匣子里翻出?一個(gè)物件。

    周小婉奔到?床榻前，將東西塞到?太女手中，哽咽勸道：“這?是王爺，為孩子準(zhǔn)備的長命鎖，殿下，求您用用力吧?！?/br>
    南宮盛蓉?zé)o聲淌淚，聲若蚊蚋苦澀道：“可?我想他了……”

    南宮盛蓉?zé)o力抬臂，側(cè)目掃了一眼刻著?“長命百歲”的金鎖。頓時(shí)心口撕痛，喘息不得更是掏心挖肺的痛楚。

    周小婉見太女仍不肯使勁，握住太女發(fā)涼的玉手，哭求道：“殿下，您想想王爺，王爺自幼沒了娘親，一輩子孤苦伶仃，您舍得讓王爺?shù)暮⒆樱?王爺一樣嗎？

    “啊……”

    南宮盛蓉凄厲嘶嚎，打起精神拼命用力。

    至少她得將他們的孩子，平安誕下。

    殿外，姚皇后?聞聲落淚。

    惠安帝面色更難看，只聽太女撕心裂肺喊了一聲：“玉晏天?……”

    嬰兒啼哭聲蓋過慘烈痛嚎，眾人歡喜卻只有南宮盛蓉悲痛欲絕。

    周小婉從穩(wěn)婆手里，抱過嬰孩，哭笑道：“殿下，是個(gè)男娃娃?！?/br>
    南宮盛蓉虛脫無力，眼前模糊似乎聞見，玉晏天?柔情低語：“蓉兒，你辛苦……”

    她淚流滿面，虛弱不堪委屈道：“好疼啊……”

    耳畔再傳來，已是惠安帝關(guān)切聲：“蓉兒，好生歇著?。”

    她也不知哪來力氣?，撇過頭?閉上了眼眸。

    她只要一見到?父皇，揮之不去全是玉晏天?死那天?的樣子。

    惠安帝自然看得出?，太女仍在與他置氣?。

    轉(zhuǎn)而看向，眉開眼笑只顧著?看皇孫的姚皇后?。

    姚皇后?不知是不是有意，故意不與惠安帝對(duì)?視。

    惠安帝怒瞪了一眼周小婉，示意其將小皇孫抱過來。

    周小婉不得不將小皇孫，抱到?惠安帝身旁。

    小皇孫膚色粉嫩，烏溜溜的眼珠努力張望。粉嫩小嘴一張一合，忽然咧嘴一笑。

    姚皇后?跟著?喜笑顏開道：“陛下，你看這?孩子在沖您笑呢?！?/br>
    惠安帝卻蹙了眉寒了臉，這?皇孫分明與玉晏天?長得一模一樣。

    姚皇后?徑直從周小婉手中抱過皇孫，走到?床榻前，樂陶陶道：“蓉兒，你父皇為皇孫起名，鏡賢，取意自省，賢德，愿他克己守禮，才學(xué)兼?zhèn)??！?/br>
    南宮盛蓉紋絲不動(dòng)，幾欲昏睡，聞此愕然抬起眼皮，氣?竭聲嘶：“我已取好名字，不牢陛下費(fèi)心。兒臣累了，請(qǐng)母后?回宮去吧。”

    隨之閉目攆人，姚皇后?將皇孫交與乳娘，不情不愿先行去到?殿外。

    惠安帝望著?單薄倔強(qiáng)的背脊，心中五味雜陳。

    不知道如?何化解，父女之間的隔閡。

    自打玉晏天?離世，每每父女相見，太女皆是不冷不熱，疏離到?再不肯喚他一聲父皇。

    惠安帝繃著?臉，悵然若失去到?殿外。

    到?了殿外卻發(fā)覺，姚皇后?不知去向。

    惠安帝沖田公公詢問?：“皇后?呢？”

    “去貴妃房里了?！?/br>
    聞此，惠安帝想起似乎許久未見過貴妃。

    這?么多年，惠安帝對(duì)?吳貴妃豈能沒有半分情意。

    他原就未想過動(dòng)貴妃，他只動(dòng)有威脅之人。

    如?今貴妃神智不清，每日瘋瘋癲癲過得倒也快活。

    “回宮吧！”

    惠安帝走了兩步，驟然止步，低聲囑咐：“讓齊轅幾人，想法逗太女歡心?！?/br>
    田公公不動(dòng)聲色應(yīng)下，腹誹只怕是比登天?還難。

    陽春三月，風(fēng)和麗日。

    皇孫滿月，惠安帝大赦天?下為皇孫祈福。

    南宮盛蓉請(qǐng)了姜棟與魏子良入東宮，好讓他們見見玉晏天?的兒子。

    難得一聚，偏殿已備了酒席。

    小寧子先領(lǐng)了姜棟夫婦進(jìn)來，隨后?云楚清亦進(jìn)來，偏偏獨(dú)獨(dú)不見魏子良。

    南宮盛蓉神色一暗，想著?魏子良定?然仍無法釋懷玉晏天?之死，埋怨于她。

    云楚清有孕不到?五月，尚看不出?肚子。

    宇文沐顏似乎十分歡喜孩子，抱著?皇孫直逗樂。

    轉(zhuǎn)瞬明了，南宮盛蓉向姜棟道賀：“恭喜姜棟哥，亦將成為父親?！?/br>
    姜棟憨憨一笑，指著?門外喊道：“子良，你要躲到?什么時(shí)候？”

    南宮盛蓉不由一喜，原來魏子良來了。

    門外冒出?一個(gè)碧衫，高瘦的男子。

    臉型瘦長，鳳眼傲慢，雖不算特別俊美，卻也是風(fēng)流倜儻。

    仔細(xì)辨認(rèn)，有幾分像魏子悠。

    南宮盛蓉驚愕道：“你，你是子良哥？”

    “沒錯(cuò)，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魏子良是也?！笨谖请S性?，不拘形跡的行徑，不是魏子良是誰。

    “子良哥，為何消瘦成這?般？”南宮盛蓉看向云楚清詢問?。

    云楚清卻有些支支吾吾不敢說，抬眼望向魏子良，意在問?能不能說。

    魏子良昂首闊步去看皇孫，云楚清這?才謹(jǐn)慎回道：“他呀，那日離宮歸家后?，便每日悶在房中埋頭?苦讀，茶飯不思，人便消瘦了?！?/br>
    南宮盛蓉眸光暗沉失色，看來魏子良對(duì)?于玉晏天?的死耿耿于懷，不比她少幾分。

    此時(shí)，卻聽魏子良聲色歡快問?道：“殿下，這?孩子叫什么名字？”

    “玹景?！?/br>
    姜棟若有所?思道：“玹指玉色，還有……”抓耳撓腮，實(shí)在想不起來。

    魏子良白了一眼姜棟，一本正經(jīng)解釋：“呆子，玹代指玉，又表珍貴之意。景本義日光，亦有人生順意，前景光明之意?！?/br>
    如?此一解釋，姜棟贊了一句：“好寓意，好名字?！?/br>
    眾人心知肚明，皇孫名字之含義亦在懷念玉晏天?。

    魏子良將一塊玳瑁壁放到?襁褓中，真誠祈福道：“小玹景，愿你康健成長，平安喜樂?！?/br>
    姜棟則將腰間的寶劍取下，笑道：“姜叔叔這?柄寶劍送你，愿你將來如?你父親一般，文武雙全?！?/br>
    幾人神色皆變，姜棟驚覺說錯(cuò)話，心急圓話：“那個(gè)，我的意思是，那個(gè)……”

    越急反倒語無倫次，南宮盛蓉?cái)D出?笑靨，無所?謂道：“姜棟哥，我都明白，你不必介懷，好了，快入席吧！”

    宇文沐顏與云楚清有孕不宜飲酒，那三人便一杯接一杯豪爽敬酒。

    酒過三巡，南宮盛蓉凝著?仍舊覺得面生的魏子良，問?道：“子良哥，你埋首苦讀，可?是有何打算？”

    魏子良不徐不疾飲下一杯酒，錚錚誓言許諾道：“我要參加明年的科舉，入仕為官，替晏天?為殿下分憂解難。”

    云楚清聞此錯(cuò)愕不已，魏子良從未與她說過。

    原以為魏子良苦讀，只是為了逃避不想面對(duì)?玉晏天?之死。

    南宮盛蓉潸然淚下，舉杯敬道：“我替晏天?哥哥，敬你一杯，有朋如?此，他也不枉此生?！?/br>
    姜棟亦舉杯，鄭重道：“我去求了陛下，讓我做回殿下的貼身侍衛(wèi)，陛下封我做了太女親勛翊衛(wèi)郎將?！?/br>
    魏子良亦有熱淚盈眶，聲色一顫道：“好好好，你我一文一武守著?，他當(dāng)?該放心了?！?/br>
    三人含淚碰杯，恍惚一瞬回到?昔年墨韻堂，幾人在桃樹下談天?說地。

    第204章

    又值一年隆冬臘月時(shí), 惠安帝偶感風(fēng)寒后。身子一直不濟(jì)，遂??x?暫由太女監(jiān)國。

    冬去春來?，寒梅凋零, 花草抽嫩, 乍暖還?涼。

    春陽初升仍覺倒春寒, 晨風(fēng)掠過周小婉不禁打了個(gè)冷顫。

    周小婉領(lǐng)著?宮娥進(jìn)入寢殿，伺候南宮盛蓉洗漱。

    今日?是二?月初九，春闈科考第一日?。

    本屆科考仍由禮部，與魏英南與太女監(jiān)考。

    周小婉為太女束好發(fā)冠，宮娥取來?蟒袍為其更上。

    僅此一年，南宮盛蓉如今越發(fā)持重，昔日?的?嬌憨全?然不知藏于何處。

    “殿下?, 齊轅為您備了一些早膳, 還?望笑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