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棠一愣，趕緊坐直身子，青粟快速地替她理了理衣裳，她壓下?唇角的幅度，對著鏡子癟了癟唇，見面?上沒有半點(diǎn)歡喜，而是?透著些許冷淡，她才讓冬兒去請姜諳茯進(jìn)來。

    姜諳茯進(jìn)來后，就見她懨懨地耷拉著眸眼，瞥了自?己一眼，就撇過?頭去，甚至扭過?了身子。

    一瞧就知?是?在鬧脾氣。

    姜諳茯不知?作何感想?，若是?往日，姜霜鳶指著姜亦棠鼻子罵的情況也不在少數(shù)，但那時(shí)的姜亦棠別?說生氣，連委屈都不敢。

    一開始也許是?有的，但時(shí)間一久，無?人替她做主，自?然而然地就麻木下?來。

    姜諳茯擔(dān)心的是?，姜亦棠會(huì)借此?想?起從前?，對府中生出怨恨，這對她來說并不是?個(gè)好消息。

    至于姜亦棠對姜霜鳶的態(tài)度？說實(shí)話，姜諳茯根本?不在意。

    她和姜霜鳶雖說一母同胞，但關(guān)系一直不融洽，姜霜鳶覺得府中偏心，認(rèn)為姜諳茯搶了屬于她的寵愛，姜諳茯也覺得她整日找存在感的行為很是?礙眼。

    姜諳茯快步走了兩步，在姜亦棠對面?坐下?來，她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捏了捏眉心，輕聲道：

    “三妹，我替娘親給你和宋姨娘道歉?！?/br>
    姜亦棠一愣。

    她沒忍住回頭看向姜諳茯，嫡出一脈都厭惡她姨娘，姜亦棠一直都知?道這件事?，她也想?過?姜諳茯今日來是?替姜夫人說好話的，卻沒想?到她會(huì)直接道歉，甚至還帶上了宋姨娘一起道歉。

    姜亦棠抿唇：

    “長姐來此?，就是?想?說這個(gè)嗎？”

    姜諳茯清麗的臉龐染上一抹苦笑：“我深知?娘親言辭不當(dāng)，但還請三妹諒她一次，日后我會(huì)對娘親多加提醒?！?/br>
    姜亦棠不想?說話，她也不想?替姨娘原諒誰。

    但誰看見這一幕，哪怕心中還怨怪姜夫人和姜霜鳶，都不會(huì)再遷怒到姜諳茯身上。

    至此?，姜亦棠已經(jīng)?知?道jsg姜諳茯來的目的了。

    替姜夫人和姜霜鳶道歉是?假，不想?讓自?己對她產(chǎn)生惡感才是?真。

    姜亦棠有點(diǎn)說不出話來，她甚至不能說姜諳茯有錯(cuò)，她什么都沒做，哪怕前?世姜諳茯也不曾救她，說到底，姜諳茯也未曾落井下?石。

    她只是?有利而來，無?利而去罷了。

    深交不可，但若有利益相絆，她卻可能是?最佳盟友。

    姜亦棠輕垂眼瞼，悶聲：

    “長姐言重了。”

    到最后，她也沒說是?否原諒姜夫人。

    但姜諳茯也不曾在意，她沖姜亦棠抿唇笑了笑，細(xì)眉間還攏著些許憂愁：

    “時(shí)間不早，三妹先休息吧，我去前?院等等二妹?！?/br>
    姜亦棠撇過?頭，不說話。

    姜諳茯沒有再停留，很快離開，她還得去看看姜霜鳶究竟闖了多大的禍！

    她離開后，青粟輕哼了聲，不情不愿道：

    “嫡出一脈都刻薄，也只有大姑娘是?個(gè)心眼好的?！?/br>
    總歸在青粟眼中，大姑娘從未仗著身份欺辱過?自?家姑娘，在嫡出一脈其余人的對比下?，青粟很難不覺得她是?個(gè)好人。

    姜亦棠欲言又止地覷了她一眼。

    姜諳茯是?心眼好的？那可是?連親meimei都能說軟禁就軟禁的人物。

    今日尚書府不平靜，也只有頌桉苑落得些許清凈，但這點(diǎn)清凈很快被打破。

    姜亦棠洗漱出來，正準(zhǔn)備躺下?，忽然聽見外面?傳來細(xì)微的動(dòng)?靜，仿佛是?石子落地的聲響，姜亦棠狐疑抬頭，她仔細(xì)聽去，半晌后，確認(rèn)自?己沒有聽錯(cuò)。

    姜亦棠呼吸緊了緊，她喊了一聲常樂，聽見回復(fù)后，才披了鶴氅出來。

    她一頭青絲冒著水汽披散在肩頭，浸濕了些許衣裳，隱約透露出瓷白的肌膚，姜亦棠低頭看了眼，伸手?jǐn)n了攏鶴氅，將那抹風(fēng)情藏在鶴氅之下?，她白凈的臉蛋也被熱水氤氳得有點(diǎn)紅，但她沒管，只是?疑惑地朝墻頭看去。

    頌桉苑是?尚書府比較偏僻的一個(gè)院落，靠近后門，而且一強(qiáng)之隔就是?一條小巷子，姜亦棠曾經(jīng)?唯一的樂趣就是?在后門處放風(fēng)箏。

    她還斷了個(gè)風(fēng)箏在后門的樹上。

    見她出來，常樂和青粟等人都湊近她，圍過?來，青粟打了個(gè)哈欠：

    “發(fā)生什么了？”

    姜亦棠示意她看去，被清掃干凈的院落地面?上現(xiàn)在躺著兩三顆發(fā)紅的小石子，不僅如此?，就在主仆四人說話的空蕩，一顆紅石子在她們眼皮子底下?就被扔了進(jìn)來。

    這次扔得有點(diǎn)狠，石子彈到了門上，然后才落了地。

    青粟當(dāng)即沒好氣：“誰??？這么缺德！”

    姜亦棠也皺了皺眉，但她心底有點(diǎn)古怪，總覺得眼前?一幕有點(diǎn)眼熟。

    常樂冷下?臉，恭敬道：

    “姑娘，奴婢去看看?！?/br>
    姜亦棠是?知?道常樂的能耐的，糾結(jié)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小心一點(diǎn)。”

    常樂點(diǎn)頭應(yīng)下?，她輕跑兩步，輕盈一跳，然后雙手撐住墻壁，整個(gè)人如同飛燕一般，就落到墻的對面?。

    姜亦棠和青粟都是?第一次見常樂施展拳腳上的功夫，驚訝地睜大了眼眸，青粟忍不住道：

    “常樂這么厲害？”

    姜亦棠小聲地說：“謝玉照都說她很厲害?！?/br>
    甚至能夠放心地把她交給常樂保護(hù)，某種意義?上來說，早就證明了常樂的能耐。

    但讓姜亦棠和青粟驚訝的是?，常樂一去，許久都沒有動(dòng)?靜。

    片刻后，姜亦棠急了，忍不住喊了聲：

    “常樂？”

    須臾，對面?傳來常樂悶悶的聲音，好像在遮掩什么情緒：“奴婢沒事?。”

    聽到聲音，姜亦棠松了口氣，然后就見常樂翻身回來。

    常樂臉色有點(diǎn)古怪，姜亦棠不由得眨了眨杏眸，她隱隱約約地意識(shí)到墻后的人是?誰了。

    記憶中，好像也有過?這一幕。

    是?她和謝玉照僅有的一次鬧脾氣，她跑回尚書府，怎么都不肯見謝玉照，那一次謝玉照也是?如此?，在晚上偷偷地朝她院子中扔?xùn)|西。

    但扔的不是?石子，而是?金簪玉帕手鐲，什么貴重，他扔什么，玉鐲脆弱，一扔就斷成兩節(jié)，叫姜亦棠心疼壞了，最終受不了了，還是?去見了謝玉照。

    想?到這件事?，姜亦棠唇角一抽，她瞪圓了杏眸。

    謝玉照這是?什么毛病！怎么總是?喜歡往她院子中扔?xùn)|西？

    姜亦棠控制不住地朝前?走了一步，等她走近，她陡然發(fā)現(xiàn)地面?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發(fā)紅的小石子，而是?一顆顆瑪瑙珠子。

    姜亦棠陡然捂住胸口，只覺得心疼的毛病又犯了。

    她沒等常樂說話，忍不住朝墻外道：

    “謝玉照！你給我住手！”

    隔著一堵墻，她仿佛聽見謝玉照悶笑了一聲，隨后，有人在外面?敲了敲墻，叫姜亦棠聽得清清楚楚，心臟似乎都跟著跳動(dòng)?了幾下?。

    然后，她聽見謝玉照真切的聲音：

    “阿離。”

    姜亦棠咬了咬唇，只覺得心中黏糊一片，語氣陡然軟了下?來，她控訴道：“你干嘛呀，不是?說好了，七日內(nèi)肯定會(huì)回去的嗎？”

    稍頓，她聲音小了下?來：

    “堂堂太子殿下?，跑來蹲人家墻角，要是?被人看見了，還不是?編排成什么樣呢。”

    說到底，小姑娘見不得謝玉照名聲有半點(diǎn)損害。

    墻對面?的人許久不說話，半晌，一顆紅色瑪瑙珠子又被扔進(jìn)來，不等姜亦棠生惱，謝玉照的聲音也一同傳來：

    “阿離看這瑪瑙珠子像什么？”

    姜亦棠一怔。

    謝玉照好像也沒想?讓她回答，自?顧自?道：“我看見時(shí)，覺得它像紅豆?！?/br>
    紅豆表相思?。

    姜亦棠驟然噤聲。

    那邊的人還在低聲輕緩地說：

    “中秋有團(tuán)圓之意，但阿離不在，我不圓滿?！?/br>
    第78章

    尚書府的后門忽然被推開, 姜亦棠氣喘吁吁地跑出來，她看向靠在墻邊的人，好氣又好笑, 最終想?到那句不?圓滿，卻是忍不?住鼻頭一酸。

    姜亦棠低了?低頭，深呼吸一口氣, 掩住有點(diǎn)泛紅的杏眸。

    她不?得不?承認(rèn), 謝玉照太懂得該如何拿捏她了?。

    她根本拒絕不?了?謝玉照。

    小姑娘鞋都沒穿好, 里?面只穿了?件準(zhǔn)備要睡覺的絲綢褻衣, 外面凌亂得披著鶴氅，她就直接奔了?出來。

    十五的月亮還不?是很圓, 卻是明?亮，照得人格外清晰。

    謝玉照聽見動(dòng)靜，他轉(zhuǎn)頭，觸目所?及, 小姑娘在月明?星盛下朝他跑來，她跑得很快，謝玉照下意識(shí)地伸出手，下一刻，小姑娘倏然撲倒他懷中。

    撞了?滿懷，帶來夜間的涼風(fēng)，謝玉照輕咳了?幾聲, 打破夜間的沉默。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埋在他頸窩中不?肯抬頭，她甕聲甕氣帶著哽咽：

    “謝玉照, 你好過分。”

    謝玉照輕蹭她發(fā)?絲，對她的評價(jià)全?盤接收, 輕緩的聲音在昏暗的夜間格外繾綣，他在小姑娘耳畔低聲：“阿離，和?我走吧。”

    他是問句，但禁錮在小姑娘腰肢上的手卻一點(diǎn)點(diǎn)收緊，沒有一點(diǎn)松開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