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安的念頭一點點爬上禾禾的心頭——爸爸mama是離婚了嗎？不然為什么一人一個家呢？

    鐘卉看?著女兒不安的小臉蛋，溫聲道：“你爸爸有應酬，不跟我?們一起吃?！?/br>
    鐘母嘆了口氣，起身從?廚房拿出一個大碗，從?桌上每個盤子里撥出一點菜來，又盛了一大碗米飯。

    “禾禾，把這些吃的給?你爸送過去?！?/br>
    第26章 遇熟人

    江晟正一個人靠在舊沙發(fā)上抽悶煙, 看?著女兒?端著吃的進來?，隨手將手里的煙掐了, 心?下嘆了口?氣。

    這還得是親生女兒?疼人。

    也不知道?鐘卉這胎懷的是女兒?還是兒?子。這要是像禾禾一樣是個女兒?, 倒也省心?得很?。鐘卉有時候氣不過會拿起笤帚打孩子的屁股。他可是連禾禾的手指頭都?沒碰過一根。

    如果是個不聽話的兒?子，不需要鐘卉動手，他肯定巴掌招呼上去了。江晟想到自己?小時候調(diào)皮搗蛋的事跡, 不由皺起眉頭。

    江嘉禾眨巴眼睛看?著爸爸狼吞虎咽地吃著晚飯：“爸爸, 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錯誤啊？”

    江晟停下筷子，目光審視地看?著女兒?：“為什么這么問？你媽和你說了什么？”

    禾禾撇了撇嘴：“這需要我媽說嗎？以前我犯了錯, 我媽也不讓我上桌和大家一起吃飯?！?/br>
    江晟看?著女兒?黑葡萄似的眼睛, 嘆了口?氣：“我跟你mama之間有點小誤會，她現(xiàn)在在氣頭上，過了這陣子就好了?！?/br>
    禾禾小臉皺了起來?：“你們吵架是不是因為許瑤清阿姨？我同學張芃芃的mama？”

    江晟這下徹底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禾禾垂下眼睛：“那天?你跟我媽吵架，吵那么大聲, 我躲被窩里全聽見了！”

    江晟嘖地一聲，拍了拍女兒?的后腦勺，訓道?：“大人吵架, 小孩瞎聽什么！別聽你媽瞎說, 她就是沒事愛胡思亂想?！?/br>
    之前鐘卉因為他借許瑤清錢的事生氣, 他雖然不樂意，但還是找許瑤清打了欠條。因為這事他在許瑤清那算是沒臉了, 亮子和老周他們也在背后笑?他，江晟覺得特沒面子。結(jié)果欠條拿回來?，鐘卉看?都?不看?一眼。

    想到這，江晟忍不住啜了啜牙花子。這個鐘卉, 是越來?越不好哄了。

    吃完飯，放下筷子, 江晟一本正經(jīng)?地問女兒?：“禾禾，你覺得你媽每天?在家里給你做好吃的，接你上下學好呢，還是出去上班賺錢好？”

    禾禾眨了眨眼，認真想了想，“當然是出去賺錢好！上下學我可以自己?回家，不需要人接！我媽要是賺錢了，以后你不在家，她也有錢帶我去吃肯德基啊！”

    江晟被女兒?說得一噎，半晌開口?道?：“問你也是白問，你們母女倆就是站一邊的！”

    真不知道?那個洋快餐有啥好吃的！

    ……

    一年級暑假還沒結(jié)束，江嘉禾搬進了新家，有了自己?單獨的房間。她激動的同時，又隱隱添了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慮。

    雖然mama對她比以前有耐心?多了，也溫柔多了。但禾禾發(fā)現(xiàn)mama都?不跟爸爸說話了。

    對著她，mama是一副表情；對爸爸，又是另一副表情。他們倆根本沒有和好！

    吃完在新家的第一頓飯，鐘卉給禾禾洗澡。這次裝修終于安裝上了煤氣熱水器，職工樓里那只紅色塑料大澡盆算是徹底退出了歷史舞臺。

    不過鐘卉還是沒舍得扔，把紅色塑料澡盆帶過來?了，萬一哪天?洗床單被罩說不定還能用得上。

    “往左邊擰是熱水，往右邊是冷水，mama今天?教你用這個，從明天?開始你自己?洗澡了?！?/br>
    鐘卉一邊往女兒?身上抹香皂，一邊告訴女兒?怎么使用熱水器，“洗澡的時候，記得把這個窗戶打開一條縫?！?/br>
    禾禾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小心?地看?著mama的臉色：“mama，爸爸一個人在那個大屋子里好孤單啊，晚上能不能過來?和我們一起睡覺??？”

    鐘卉拿起花灑給女兒?沖頭發(fā)，聞言說道?：“你忘了你爸晚上睡覺打呼嚕了？”

    江晟平時在清荔待的時間少，偶爾在家禾禾就特別粘她爸。

    鐘卉看?了女兒?一眼，“你要是想爸爸，可是讓他陪你睡?！?/br>
    禾禾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mama，今天?搬到新家第一天?，我們?nèi)齻€人一起睡好不好？”

    鐘卉直接拒絕：“那可不行，mama肚子里有小寶寶呢。晚上睡覺如果旁邊有人打呼嚕，mama睡不著?！?/br>
    禾禾很?失望，但mama的理由又讓她說不出什么來?。

    洗完澡，禾禾吵著要看?《小龍人》。最近在外公外婆那jsg，每天?和院子里的小朋友一起看?《小龍人》，禾禾看?著迷了，一天?不看?就牽腸掛肚的。

    鐘卉開始檢查女兒?的暑假作業(yè)。一檢查才?發(fā)現(xiàn)這段時間在外公外婆那瘋玩，作業(yè)進度已經(jīng)?嚴重拖后了。

    下學期禾禾就要到這邊的新華小學分校念書了。國棉廠小學這些?年好老師一個個調(diào)到市里省里去了，學校課業(yè)抓得也不像以前那么緊，放養(yǎng)放慣了，鐘卉開始擔心?起禾禾能不能跟上新學校的進度。

    趁著禾禾看?電視，鐘卉把剩下幾天?的作業(yè)和學習進度重新給女兒?分配了一下。

    電視里已經(jīng)?在放“我頭上有犄角”，禾禾看?完一集《小龍人》，鐘卉把女兒?喊過來?，“禾禾，這是mama給你定的新的暑假計劃，最后一個禮拜了，你得按這個進度來?寫作業(yè)。可別像上回那樣，臨開學前一天?拼命補作業(yè)?！?/br>
    一想到下學期就要去新學校上學了，禾禾也有些?緊張。

    她還有10篇看?圖寫話沒寫完呢！禾禾一把抓過mama手里的計劃表，“mama，我現(xiàn)在就去寫！”

    上輩子，鐘卉對禾禾完全采取放養(yǎng)式教育，從來?沒管過她的作業(yè)。禾禾一到三年級學習習慣沒培養(yǎng)好，到了高年級想抓也抓不過來?了。

    “每完成一樣，你自己?打個勾！”

    “知道?了，mama?！?/br>
    ……

    晚上，一家人都?躺下了，在客臥的鐘家老兩口?睡不著了。

    鐘母靠在床頭，眉頭緊鎖：“你以后看?見江晟，能不能別一天?到晚拉著臉。我瞅著他心?里頭也不是沒這個家。”

    鐘父從老花眼鏡后頭瞪著自己?老伴，壓著嗓門?道?：“心?里頭有這個家，他會提離婚？當初娶卉卉的時候，他是怎么說的？”

    鐘母嘆了口?氣：“女兒?真離婚了，你以為討得到什么好??？你算算女兒?這過日子的開支，這房子，還在養(yǎng)娃的開銷。禾禾一個月喝牛奶就得30塊！更不要說肚子里還有個小的……”

    鐘父不以為然：“窮有窮的養(yǎng)法，富有富的養(yǎng)法。我們老鐘家還養(yǎng)不起兩個娃？老大她一向?主意大得很?，她的事你就別摻和了！”

    鐘母瞪了自家男人一眼：“我只是不想鬧得那么難看?！不管怎么說他是禾禾的爸爸，在孩子頭上，他是個舍得的！”

    “依我說，你就是心?軟……”

    老兩口?睡覺前聊了幾句，便?不再吭聲了。

    *

    這段時間，鐘卉忙著開店的事，一直沒去醫(yī)院。

    不知不覺肚子里的寶寶已經(jīng)?五個月，鐘卉記得這個月份有大排畸檢查。趁著父母在的這幾天?，她去陳主任那做了一次檢查。

    這一次懷孕，鐘卉內(nèi)心?一直有些?忐忑，畢竟上輩子這個孩子不到三個月就流產(chǎn)了。

    陳主任一邊給b超探頭抹上耦合劑，一邊說道?：“你再不來?，我要打電話給你了?！?/br>
    大排畸檢查比普通b超檢查要慢一些?，微涼的探頭在肚皮上一點點移動，鐘卉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

    陳主任看?出她的緊張，笑?道?：“不知道?還以為你是頭胎呢，別慌，寶寶好著呢！”

    鐘卉松了口?氣。雖然她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有堅持數(shù)胎心?，但只要寶寶在肚子里一天?，她就難免會提心?一天?。

    整整花了半個小時，才?檢查完，陳主任低頭在單據(jù)上簽字，“你和江晟準生證辦好了沒有？”

    鐘卉搖頭：“還沒呢?！?/br>
    陳主任叮囑道?：“得抓緊了，生之前一定要辦好。像你這種情況，沒有準生證，醫(yī)院不給接生的?！?/br>
    這年月，超生的家庭，要么在生之前找關系把罰款交了，把準生證給辦下來?，然后到正規(guī)醫(yī)院生孩子。

    要么躲到鄉(xiāng)下，找小診所的醫(yī)生或者接生婆來?接生，孩子生下來?辦戶口?的時候再繳納罰款。

    不管哪個法子，總歸都?不是那么好辦的。

    鐘卉自然不想到鄉(xiāng)下去生，肚子里這個孩子，她可不想出任何一點差池。

    “鐘卉！還真是你！”

    從陳主任那出來?，鐘卉正想著準生證的事，沒想到迎面撞上一個熟人。

    李愛娣挺著大肚子，她老公一手拎著包一手攙著她。

    李愛娣目光落在鐘卉的肚子上，神色有些?復雜：“你懷孕了?。课艺f你怎么突然離開國棉廠呢，原來?是懷二胎了??？”

    鐘卉假裝沒聽出她話里的話，笑?道?：“我這也才?檢查出來?沒多久。你這是快生了吧？”

    李愛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孩子都?已經(jīng)?超了日子，再不出來?，醫(yī)生就得給我剖了?！?/br>
    一說到剖腹產(chǎn)，李愛娣就不大高興：“現(xiàn)在廠里的光景你也知道?，剖腹產(chǎn)多一筆開刀費用，廠里報銷不出來?，得我們自己?先墊！還是你明智啊，拿著分流的錢離開工廠，自己?開個小店，老公又會賺錢，日子不要太爽。不像我們……”

    李愛娣的丈夫聽老婆在那抱怨，臉上不大自在，小聲說道?：“沒單位的個體戶有啥前途……”

    鐘卉臉上表情如常，笑?道?：“是啊，從單位出來?才?知道?有單位多好！國棉廠那么大的廠，何廠長又是個實誠靠譜的，醫(yī)藥費肯定會給你報上的。不像我，現(xiàn)在啥錢都?要自己?出?！?/br>
    李愛娣聽她這么說，心?里頓時舒坦了一些?，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那是。何廠長寧愿把廠里的汽車賣掉，也要給員工報銷醫(yī)藥費，廠里對我們真的沒話說！”

    鐘卉和李愛娣寒喧了幾句，便?從醫(yī)院出來?了。

    李愛娣看?著鐘卉的背影，忍不住皺眉道?：“她這肚子至少有五個月了，怎么可能才?檢查出來?，騙誰呢！八成是在廠里的時候就懷上了！”

    第27章 跑單幫

    鐘卉和meimei上次在五羊城進的貨已經(jīng)賣得七七八八, 最近又實在抽不?出身去進貨，還好背靠著東站, 每天?都有“跑單幫”的經(jīng)過。

    有個姓呂的跑單幫的幾乎每隔幾天?就會來新世界一趟, 最開?始老呂喜歡找李承福和張小樂幫他銷貨。李承福店鋪大又有經(jīng)驗，張小樂對時髦物件接受度高。

    小樂喜歡淘一些稀罕小眾商品，除了新潮服飾, 還賣太陽眼鏡、男士禮帽、打火機各種亂七八糟的小玩意?, 跑單幫有稀罕貨源都喜歡找他。

    有一回老呂從五羊城進了上百個針織手套，到新世界問了一圈都沒?人要——這大熱天?的賣手套？是腦子進水了吧？

    老呂沒?辦法, 找到鐘卉的檔口, 鐘卉看了一眼便將手套全給收了。

    這種翻蓋分指手套，上輩子江晟去外地見過，回來跟她描述了一番，她便用紅色和綠色的毛線給禾禾織了一雙。

    誰知道第一回 織, 出了差錯，翻蓋里?頭的分指手套被她織成了半截并指手套，還被江晟給笑話了。

    即便那雙不?完美的“多功能手套”, 禾禾戴著去學校, 很快便被班主任老師看中了。冬天?老師們寫板書?, 手冷得發(fā)僵，翻蓋手套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禾禾那雙手套被老師征用后, 撐得老大，鐘卉只得重新給女兒織了一雙。第二雙就完全織對了。上輩子，禾禾已經(jīng)戴了一段時間，這種“多功能手套”才開?始在清荔流行起來。

    老呂看著五羊城遍地都是這種手套, 誰知拿出清荔竟然沒?有攤主肯要，最后3元一雙, 加了點路費便全轉(zhuǎn)手給鐘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