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和老丈人已?經(jīng)睡下了，禾禾也睡著?了。潘彩鳳正在?給小樹換紙尿褲。

    江晟四下看了看：“潘姐，鐘卉呢？”

    “下午和朋友出去了。”潘彩鳳給小樹換好紙尿褲，拿起一?旁鐘卉提前泵出來?的母乳喂給小樹喝。

    小樹已?經(jīng)慢慢開始習慣奶瓶了，一?口一?口喝得香甜。

    江晟抬腕看了眼手?表，眉頭皺了起來?：“去哪你?知道嗎？”

    “好像去國棉廠那?邊的錄像廳看什么?vxd。具體也不清楚?！?/br>
    江晟眸光一?沉：“去錄像廳？剛出月子，去什么?錄像廳？”

    潘彩鳳自然聽出他話?里的不悅，心下不由暗道：這男人都一?個德性，自己喝得酒氣熏天回來?，倒管起老婆這那?了？

    原以為像鐘卉這樣會賺錢的女強人，在?家里會不一?樣，沒想到她?男人跟自己家那?個死鬼一?個德性！

    潘彩鳳心里吐槽了幾句，嘴上道：“應(yīng)該快回來?了?！?/br>
    江晟知道在?她?這問不出什么?來?，正準備離開，突然看到桌上一?個從來?沒見過的高檔玩意。

    一?頭接在?奶瓶上，一?頭接在?一?個圓形的機器上頭。江晟是?電工，對一?切電機的東西?都十分敏感。

    他拿起來?看了看：“這是?什么?？吸奶器？”

    潘彩鳳正抱著?小樹哄睡，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立馬夸了起來?：“這個可是?高科技！小鐘她?一?同事送她?的，電動的吸奶器！可真好用！比手?動的好用多了！給現(xiàn)在?生完孩子想上班的女人省了多少事！她?以前廠里那?個搞vxd的同事從五羊捎過來?的，聽說要幾千塊錢呢，小伙子死活不肯收錢，真不錯……”

    說到一?半，潘彩鳳忽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

    抬頭一?看，江晟捏著?那?個吸奶器，臉色好像瞅著?不大對頭？

    第63章 會錯意

    鐘卉已經(jīng)想不起自己?多久沒睡這?么沉了, 以至于醒來有些恍惚。

    腦子轉(zhuǎn)了一?會才想起來，今天跟楊念遠一?起來國棉廠附近的錄像廳了。

    vxd里放著五羊那邊最熱門的香港電影, 播放的電視設(shè)備是錄像廳老板老方剛升級的21寸大彩電。

    老方對播放效果非常滿意?, 他?干這?一?行的，之前就聽說五羊城現(xiàn)在流行起了比錄像機更高級的vxd。

    今天算是見識了，這?vxd畫質(zhì)和音質(zhì)比錄像機好多了。薄薄兩張碟片就能放一?部電影, 比錄像帶還省地方！

    從五羊捎回來的香港喜劇片, 老方看?了笑得直打滾。楊念遠已經(jīng)看?第二遍了，還是覺得很?有意?思。

    只有鐘卉看?了不到十分?鐘, 就睡著了。最近照顧小樹, 她的睡眠被切割成一?段一?段的，沒有一?天睡過整覺，精神?一?直處于緊崩當中。

    這?會置身于錄像廳，沒有了小樹的哭鬧聲, 聽著星爺?shù)穆曇簦木?徹底放松下來，竟然靠在長椅上睡著了。

    ……

    鐘卉睜開眼的時候, 發(fā)現(xiàn)楊念遠靠在一?邊門框的陰影里看?著自己?,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氣氛有些古怪, 她趕緊坐直身子，揉了揉干澀的眼睛, 有些尷尬地解釋道：“最近太困了?！?/br>
    “看?周星馳電影睡著的，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睏钅钸h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眼底的兩團青影上，眉心微微動了動, “接著看?，還是回去？”

    鐘卉抬腕看?了眼手表, 已經(jīng)八點了，“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待會還得去蓮心西點店買點年貨。”

    楊念遠點了點頭：“我陪你去吧?！?/br>
    9點鐘錄像廳要開始下半場，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進?來，屁股還沒坐熱，就喊著老板“換片子”。

    鐘卉以前跟姐妹來過，自然知道“換片子”意?味著什么，趕緊拉著楊念遠離開。

    老方見他?們要走?，張口叫住楊念遠。

    他?那張圓臉長著絡(luò)腮胡子，眼泡有些腫，透著幾分?兇蠻，笑起來陰惻惻的：“小楊，這?次我可把全?部身家都投進?去了。5000塊的vxd，3000多的熊貓大彩電，小一?萬就搭進?去了。要是虧了本，我肯定找人把你給卸了！反正我知道你小子住哪！”

    老方說這?話可不是開玩笑的。他?在國棉廠這?一?帶開錄像廳也有小十年了，中間有幾年生意?火爆，大賺了一?筆。他?掏空家底又在附近幾條街開了兩家錄像廳，誰知道后面錄像廳生意?這?么差，差點傾家蕩產(chǎn)。

    買vxd這?點子錢，是他?最后的家底。如果打水飄了，他?肯定不會放過姓楊的小子！

    楊念遠從包里掏出一?摞碟片：“老方，你放心。你是燕聲第一?波用戶，我肯定不會讓你吃虧的！這?里10張碟我免費送你，全?是現(xiàn)在五羊錄像廳最火的香港片。清荔這?邊還沒有錄像廳放，你是頭一?家。就這?10張碟，都值大幾百了。你這?設(shè)備一?更新，生意?肯定馬上火起來！”

    老方聽說楊念遠要送他?10張碟片，皮笑rou不笑地看?了他?一?眼——這?小子滑頭，剛才不說送碟片。

    一?張碟片最便宜的也要35一?張，老方不客氣地接了過來，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從錄像廳出來，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下起了大雪，地上雪白一?層。鐘卉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她渾身上下只有臉露在外面，倒沒有覺得多冷。

    楊念遠提議道：“這?個天，去劉叔那吃碗柴火餛飩吧！你難得來這?邊一?趟！”

    鐘卉眼睛亮了：“好??！反正離得不遠，吃一?碗再走?！”

    劉叔家的柴火餛飩在國棉廠倒閉后，還一?直開著。后來傳到了第二代，成了清荔遠近聞名的網(wǎng)紅店。

    上輩子，鐘卉和江晟離婚后，還光顧過幾次。聽楊念遠提起來，她似乎已經(jīng)聞到了豬油渣和蔥花的香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兩人沿著巷子往里走?，經(jīng)過西點店，鐘卉買了些禾禾愛吃的蛋撻和rou松面包，還有父母愛吃的金磚面包。

    到達餛飩店的時候，老劉已經(jīng)準備收攤了。

    楊念遠沖他?招了招手：“劉叔，一?碗大碗，一?碗小碗?！?/br>
    他?那幾張認購證轉(zhuǎn)出去后，有一?段時間幾乎天天來這?吃餛飩。

    揣著8萬塊錢，吃著1塊錢一?碗的餛飩，楊念遠覺得自己?實在太有錢了。

    那感覺真不賴！

    老劉抬了抬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看?了鐘卉一?眼：“姑娘，你好久沒來我這?了吧。”

    都已經(jīng)兩個孩子的媽了，還被劉叔喊“姑娘”，鐘卉心底涌上一?層暖意?，搓著手大聲道：“劉叔，好久沒吃你這?里的柴火餛飩，還怪想的呢。”

    餛飩店里空間狹小，客人幾乎都是在外面架起來的桌子吃。這?會下著雪，除了他?們倆也沒其他?客人。

    老劉轉(zhuǎn)過頭招呼鐘卉：“冷吧？來爐子這?邊烤個火?！?/br>
    說罷，他?往爐灶里加了根木柴，自言自語道：“今年第一?場雪，有這?柴火，今年的日子肯定會紅紅火火的！”

    楊念遠和鐘卉圍著鐵皮爐子相視一?笑。

    老劉就著昏黃的燈光往鍋里下餛飩，還特意?多數(shù)了幾個給他?們。

    等?餛飩端上來的時候，鐘卉才發(fā)現(xiàn)自己?碗里多了個雞蛋，劉叔免費給她加的。

    楊念遠有些不服氣：“這?個劉叔偏心??！我這?個老主顧不送，送你這?個不常來的！”

    鐘卉抿唇笑了，咬了口熱乎乎的溏心蛋，背上熱得冒汗，心里頭也暖洋洋的。

    吃完餛飩出來，兩人往巷口走?，迎面便撞上一?個人。鐘卉抬頭和那人打了個照面，兩人都愣住了。

    許瑤清手里拎著個包，目光在鐘卉和楊念遠身上打了幾個轉(zhuǎn)。

    鐘卉從頭到腳一?身黑，看?不出什么來。

    楊念遠和在工廠里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他?個子本來就高，立領(lǐng)的夾克和牛仔褲，更襯托出他?精瘦的身材。

    他?和江晟年紀差不多，興許是還沒結(jié)婚的緣故，瞅著要年輕張揚得多。

    許瑤清看?著楊念遠，打趣道：“小鐵匠，聽說你在五羊發(fā)大財了？大款還來這?吃路邊小攤？”

    楊念遠也笑：“什么大款不大款的，都是為了混口飯吃?！?/br>
    許瑤清看?鐘卉安靜地站在一?旁，看?都沒看?自己?，雙手插在兜里，正向馬路方向張望著。

    想到那天jsg江晟對自己?的冷嘲熱諷，她心下一?陣刺痛，沖鐘卉擠出一?抹笑容：“鐘卉，聽說你生了個兒子，恭喜你啊！我前幾天還說，要上門看?看?你呢。江晟跟你說過的吧，我現(xiàn)在在他?承建的那個樓盤當售樓員。這?次轉(zhuǎn)正多虧了他?幫忙，你替我謝謝他???！”

    鐘卉原本不想搭理?她，沒想到她倒找了上來。她轉(zhuǎn)過視線，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心下冷嗤一?聲。

    如果是上輩子，聽到這?番話，她可能早已氣得胸口痛。想到這?，鐘卉嘴角綻出一?抹笑容：“你要謝謝他?，自己?去跟他?說??！故意?跑來說給我聽是什么意?思？怕我不知道你跟他?之間那點子事么？”

    許瑤清愣住，沒想到一?向斯文的鐘卉，說話竟然這?么難聽！她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漲紅著臉僵立在那兒。

    鐘卉不理?她，扯著楊念遠的袖子走?了。兩人走?到外面的路口，站在路旁等?出租車。

    楊念遠不時地轉(zhuǎn)過頭看?著她。只見她眉目清冷，神?色平靜地站在那兒，看?不出什么異樣?。

    他?猶豫了一?會，心一?橫終于開口：“聽說……你和江晟在辦離婚？”

    鐘卉沒有否認：“是。年后辦手續(xù)?！?/br>
    楊念遠小心翼翼問道：“你和他?——是因為許瑤清嗎？”

    鐘卉搖了搖頭，淡淡道：“不是，跟她沒多大關(guān)系。是我和江晟過不下去了?！?/br>
    楊念遠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突然攥緊了，他?眼里迸出一?抹熱切，神?色漸漸激動：“鐘卉，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

    鐘卉抬眸看?著他?，原本清冷的黑眸一?點點柔和下來，最后化成一?抹暖融的溫柔。

    算一?算，她比他?多活了幾十年呢。說不上過盡千帆，但多少?歷經(jīng)了一?些人事了。

    今晚的氣氛實在有點古怪，她應(yīng)該沒有會錯意?吧？

    會沒會錯，都不重?要了。小鐵匠值得更好的。

    鐘卉抬眸笑著打斷了他?：“說啥?。∧旰笤蹅冓s緊把vxd專賣店開起來吧！我現(xiàn)在只想好好賺錢！”

    一?句玩笑話讓剛才曖昧氛圍瞬間散得無影無蹤。楊念遠神?色僵了一?瞬，半晌他?垂下眼皮，略帶情緒的話語脫口而出：“別那么看?著我，感覺你像我媽似的?！?/br>
    說完他?詫異地看?著鐘卉，不知道為何她突然笑彎了腰。

    *

    江晟回家洗了個澡，鐘卉還沒回來。

    倒在床上準備睡覺，越想越睡不著，索性起來開車直奔國棉廠那一?帶。

    工廠倒閉了，街上的閑人倒是多了起來。在一?條馬路上，他?看?到潘彩鳳說的那家錄像廳。

    江晟將車子停下來，抬腳上了幾節(jié)臺階，目光落在門口貼著的大尺度海報上。

    “《欲女瘋情》、《偷窺的誘惑》……”

    江晟薄唇抿了抿，臉色愈發(fā)難看?，掀開簾子就往錄像廳里去，里面不知道正在放什么片子，男人女人親成一?團。

    正在門口賣票的老方追了過來，粗聲道：“哎！你還沒給錢吶！夜場2塊錢一?個人！”

    江晟從錢包里翻出10塊錢甩給他?，也沒要零頭，便朝里面走?去。

    老方盯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低聲罵道：“哪里來的二愣子充大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