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的事還沒完全解決，江稚不可能丟下他不管回學(xué)校。他這兩天一直想找機會和莊斂聊一聊，但總是不成功。

    江予進(jìn)門看見那只玩具熊放在沙發(fā)上，走近了才看見那枚耳釘也放在一起，頓了頓，很快在同城閃送下了單，剛下完單，小貓就湊過來跳到他膝蓋上，被撓了幾下下巴，舒服得瞇起眼，咕嚕咕嚕著踩奶。

    江稚擼了把貓頭，說，“小貓不送？”

    “為什么要送？”江予郁悶地看了他哥一眼，“小貓是我的?！?/br>
    他找到的小貓，他花的錢，還這么乖，當(dāng)然是他的。江予默不作聲揉了幾下小貓的耳朵，突然望著江稚，期盼地說，“吱吱，我想養(yǎng)只小狗可以嗎？”

    他想養(yǎng)只真正的，永遠(yuǎn)不會騙人的小狗。

    那種就算笨一點，但也會對他永遠(yuǎn)熱忱，永遠(yuǎn)真誠的可愛小狗。

    江稚對上了他弟因為期待重新變得亮晶晶的眼睛，頓了兩秒說，“可以。想養(yǎng)什么？”

    江予想了想說，“可愛一點就行，笨一點也可以?！?/br>
    “行?！苯牲c了點頭，起身拎著行李箱上樓，剛走了兩級臺階，突然轉(zhuǎn)過頭來說，“對了。秦晟送過來的珠寶放在衣帽間。”

    “?。俊苯铔]聽懂，疑惑地“啊”了一下說，“什么珠寶？”

    “自己去看。”江稚說。

    江予于是跟著上樓，在看見陳姨從保姆房里出來給他熱牛奶的時候頓了一下，趴在護(hù)欄上叫了她一聲，讓她以后都別弄了，“我不想喝牛奶了，陳姨?！?/br>
    “怎么不喝了？”陳姨有些奇怪，“前段時間不還好好的嗎？”

    江予抿了下嘴角，沒解釋，噔噔噔跑到了樓上衣帽間，果然看見了秦晟讓人送過來的珠寶，還都是那天他在那些半裸男模身上看見過的。他沒挑，所以秦晟讓人全部送過來了。

    連那對有些驚艷到他的汝釘也在里面。

    “……”媽呀。江予看著它無措地舔了下唇。

    這種東西太私密，秦哥不會送他，應(yīng)該是那邊的人會錯了意，秦哥估計也沒有親自過目，直接就讓人送過來了。

    江予想了想，決定明天就把它還回去。

    “對了，你座位換了嗎？”江稚突然出現(xiàn)在衣帽間門口，“你們老師怎么說？”

    “……沒換?！?nbsp;江予剛好合上錦盒，把它放進(jìn)書包之后才說，“他換走了?！?/br>
    “他主動換走的？”江稚擰了下眉。

    江予不想談?wù)撨@個話題，很快“嗯”了一下，抱著書包經(jīng)過他從衣帽間出去。

    同城閃送的人過了會才到，在花圃門口給江予打了個電話。

    雨還沒停，江予撐著傘，抱著裝好的玩具熊和耳釘出去的時候看見這個人很高，沒穿工作小馬甲，穿了一件藍(lán)色連帽衫，帽子蓋在頭上，半個身體都隱沒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江予心臟驟停，腳步微頓，冷汗直下，險些抱著玩具熊逃回了小別墅。

    好在他很快看見對方與他想象中無半點相似的臉，掐著掌心冷靜下來，將東西交給他之后逃也似地回到了家里，耳畔是他受到驚嚇之后狂亂的心跳聲。

    江予用力閉了閉眼，穿過通亮的一樓，回到了房間。

    同一時間，秫香別館。

    莊懷瑜聽見有人輕輕敲響了他的房間，他頓了下，打開房門，看見了莊曜略顯蒼白的臉，微擰的眉心松緩下來，“小曜？”

    “二哥?！鼻f曜乖巧地彎了下唇角，“今天晚上我可以和你睡嗎？”

    “進(jìn)來?！鼻f懷瑜眼神柔和，側(cè)過身體將他讓進(jìn)來，關(guān)上門，順手摸了下他的臉，微微低下頭，緩聲說，“臉色怎么這么差，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莊曜抿著唇搖了下頭，爬上了二哥的床，看見書桌上放著學(xué)習(xí)資料，“二哥，我剛才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鼻f懷瑜重新在書桌前坐下，翻看那沓資料，溫和地囑托，“不早了，小曜先睡?！?/br>
    “哦?！鼻f曜說，在床上挪了挪位置，過了許久，才冷不丁小聲說，“二哥，我活不了多久了，對不對？”

    莊懷瑜動作微頓，筆尖在薄薄的紙頁上劃拉出一道難看的黑痕，他微微側(cè)過頭，看著面容蒼白窩在他床上的幼弟。

    “他們都在說我活不過十八歲。我知道。”莊曜低聲說，“我馬上十七了，心臟很快就負(fù)荷不了，我馬上就要……”

    他在mama肚子里的時候就搶不過雙生子哥哥的營養(yǎng)，心臟發(fā)育不好，剛出生又被勒到心臟驟停，雖然搶救了過來，但讓他本就不好的心臟雪上加霜，剛出生就被判定活不久。

    莊懷瑜臉色鐵青，“小曜。”

    他深吸了口氣，在徹底轉(zhuǎn)過身安撫幼弟的情緒之前緩和了臉色避免嚇到他，說，“心臟配型馬上就有結(jié)果，做了手術(shù)你就可以健健康康活下來，你永遠(yuǎn)都不會死?！?/br>
    所有人都特意瞞著莊曜不讓他知道這個心臟配型是怎么回事。

    莊懷瑜在床邊蹲下，摸了摸莊曜的臉，抬手間有幽雅的淡香，“小曜乖，不要再說‘死’這個字?！?/br>
    他在他病弱的幼弟面前展現(xiàn)著從未在外人面前展露的溫柔的一面，低聲說，“mama聽到會傷心的?！?/br>
    莊曜溫良美好的眼睛浸著兩汪清澈的潭水，聽話點了點頭，帶著鼻音啞聲說，“好?！?/br>
    “睡吧?！鼻f懷瑜摸了下他的額頭，守著他睡著，臉色才徹底冷了下去，拿著手機去了陽臺，嚴(yán)絲合縫關(guān)上陽臺的門，給陳繁打了個電話，冷言冷語諷了他一通。

    “陳少爺?！彼涑暗卣f，“如果不能管好你身邊的那些狗，就不要再出現(xiàn)在小曜面前。”

    “小曜心臟不好，受不了刺激。”

    陳繁對莊家的幾個哥哥態(tài)度一直很好，被冷嘲了一通也好聲好氣地說話，撂了電話才踹翻了茶幾，“cao他媽。”

    傅青禾懶洋洋掀了掀眼皮，“不是莊懷瑜打的電話嗎？至于發(fā)這么大火？”

    “誰他媽在小曜面前嚼舌根說他活不久了？”陳繁轉(zhuǎn)頭，一臉地想噴火，“你剛才說什么？”

    “誰這么多嘴？想死？”傅青禾低罵了一聲，“我說，我剛才得到消息，聞老爺子想要的繼承人是莊斂。”

    陳繁面色微沉，“真的？”

    “消息來源很可靠，十有八|九。”傅青禾說了個名字，臉色也不太好，和陳繁對視了一眼。

    “小曜的心臟還沒治好，他倒好，馬上就要去享受榮華富貴了。什么道理？”陳繁冷笑，“都是一個爹媽一張臉，憑什么他運氣就這么好？”

    傅青禾沒應(yīng)聲，沉默了許久，直到陳繁失去耐心踢他，他才冷靜地說，“你說，他們心臟配得上嗎？”

    “……”陳繁倏地死死盯著他，“你什么意思？”

    傅青禾眼中劃過一抹狠厲，下頜微揚，低聲說，“你知道我什么意思?！?/br>
    ——

    江予這晚睡得有些艱難，好不容易才睡著，感覺沒睡多久就天亮了。他揉著眼睛下樓，還站在樓梯上就看見了一團(tuán)在他哥腳邊活蹦亂跳的生物。

    他愣了一下，那團(tuán)東西已經(jīng)看見他了，嫩生嫩氣地沖他吠，“嗷汪！”

    “……”江予沉默地看著它。

    一只，小哈士奇。

    “吱吱！”江予揚起聲音叫他哥，“哪兒來的狗？”

    江稚見小哈士奇的注意力被他弟吸引走了，趕緊離開，結(jié)果剛一走，那只小哈士奇立馬注意到他，追著咬他腳后跟。江稚邊躲邊無奈說，“朋友家的狗前兩個月下了幾只狗崽子，正好愁送不出去，你不是想養(yǎng)？我昨天幫你問了一下?！?/br>
    “……然后連夜送過來了？”江予說，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哥。

    “啊，對。你不是說想養(yǎng)笨一點的狗？”江稚被二哈啃得嘶嘶吸氣，抬眼撞見他弟幽幽的眼神，破罐子破摔，說，“你就說它笨不笨吧！”

    他媽的追著人啃腳！

    難怪要連夜送人。

    第74章

    “人家也不笨啊?！苯瓒自诙媲班止菊f, “就是看上去蠢了點?！?/br>
    小二哈蔚藍(lán)色的眼睛有著它們這個品種特有的睿智，是一只純種哈士奇。被他使壞握住了嘴筒子，兩只爪子搭在他膝蓋上，充滿睿智地望了他一會, 突然中邪似地往后跳了兩下, 嗷嗷嗚咽著想把嘴筒子抽出去。

    欺負(fù)小狗。

    江予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沒忍住彎了彎唇，他哥拿著小狗磨牙的零食過來就看見他蹲在那里悶聲樂, 用膝蓋頂了他一下, “使什么壞呢，吃點早餐, 我送你去學(xué)校。”

    “哦。”江予很快應(yīng)了聲, 想拍兩張照片發(fā)給秦晟他們看看，在身上找了好一會手機才想起沒帶下來, 遺憾起身去了餐桌, 眼睛依舊注意著這邊, 心情久違雀躍。

    小二哈被松開了嘴筒子，叼著磨牙零食嗷嗚嗚跑了, 小貓窩在沙發(fā)上伸懶腰，小腦袋跟著二哈轉(zhuǎn)動。小二哈活潑熱情，還有一對柔軟可愛的耳朵, 很快就博得了江予的喜愛，到出門的時候他還有些念念不舍。

    上了車之后, 一直暗中觀察著弟弟的江稚狀似隨口問，“怎么樣，喜歡嗎？”

    “嗯。”江予扣上安全帶, 沒忍住彎著唇角樂，補充, “很喜歡，它挺可愛的?！?/br>
    雖然和他預(yù)想中的小狗不太一樣，但都是真正的小狗，而且和小貓一樣可愛，所以他一樣喜歡，甚至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很期待放學(xué)回來陪它玩了。

    “那就好?！苯烧f，心里松了口氣。

    給江予養(yǎng)一只哈士奇，不止是因為朋友家的幾只小狗崽子拆家拆得他崩潰，還因為江予這段時間總是被傷心事占據(jù)了心思，心情持續(xù)低落，怎么也沒哄好。江稚作為哥哥，怎么舍得看見他從小就愛笑賣乖的弟弟變成現(xiàn)在這樣。

    但愿這只精力充沛的小二哈可以分一點江予的注意力，讓他不再這么傷心。

    江稚不知道他哥在想什么，坐在副駕駛愛不釋手地反復(fù)看著剛拍下來的小二哈的照片，毫不自知地彎著嘴角，眉眼暖融融的。直到他們快到校門口，江予才依依不舍放下手機，準(zhǔn)備下車。

    這個點不早不晚，剛好是崇英學(xué)子們來學(xué)校的高峰期，離學(xué)校還隔著一條街，前后就已經(jīng)全是車。眼看一時半會開不進(jìn)去，這里離得也不遠(yuǎn)，江予索性就在這里下了車，打算直接走過去。

    昨天晚上后半夜小雨轉(zhuǎn)中雨，地面到現(xiàn)在還沒干，濕淋淋的，江予打開車門，剛邁出一只腳，就被風(fēng)吹得縮了縮脖子。

    深秋了。

    越下雨越冷。

    江予把風(fēng)紀(jì)扣扣到了喉嚨，但還是忍不住捏緊領(lǐng)口，避免冷風(fēng)鉆進(jìn)領(lǐng)口，抬頭看了眼天色，想了想又鉆回來，從副駕駛前面的儲物箱拿了把傘才走。

    他心里想著那只小二哈，心情一直不錯。

    但很快，江予翹起的唇角落了下去。

    ——他看見莊斂又站在校門口，看上去在等他。

    莊斂寂寂地逆流站立，他也看見了他，卻沒有像上次那樣向他走來，只是隔著人群靜靜地凝視著他，嘴唇似乎動了動。

    寶寶。

    江予心情陡轉(zhuǎn)直下，熟悉的焦慮重新涌上心頭，略顯煩躁地擰起了眉，快步走過去繞到離莊斂最遠(yuǎn)的地方掏出學(xué)生證刷卡，很快進(jìn)了校門，想甩開莊斂，所以步子邁得很大，走得很快，漸漸聽到了自己輕微的喘息聲。

    他走出了一段距離，停下來，想看看有沒有甩掉，轉(zhuǎn)頭，看見莊斂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他，看上去游刃有余，氣定神閑，完全沒有他匆匆趕路的狼狽樣。

    江予一停，莊斂也跟著停下來，就這么看著他，喉嚨上的兩道圓疤似乎沒有昨天那么血rou模糊。

    “……”江予真的要被煩死了，眼神如刀瞪了他一眼，氣恨恨轉(zhuǎn)回了身，剛準(zhǔn)備跑走，突然聽見莊斂叫了他一聲。

    “江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