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吃飯的時候那么多人都對他的飯量表示驚訝，當(dāng)年楚靈王之時，士人大多一天吃一頓飯為的就是讓腰更細(xì)，到如今席間大家吃得好像也不多，大多都是在喝水飲酒，搞得努力吃飯的他仿佛是個異類。

    不過，知道楚國自上至下的審美是這樣之后，菟裘鳩就放心了，反正他也改變不了，也不影響什么，就這樣吧。

    更不要提他正在思索要不要找個機(jī)會帶著菟裘彥他們逃跑。

    這些時日他算是看出來了，楚國對于戶籍的統(tǒng)計是有，但跟秦國比起來差遠(yuǎn)了，甚至驛館都不會嚴(yán)格排查身份，在這種情況下，逃跑也不算什么很難的事情。

    只不過這一次，他要規(guī)劃好路線，可不能再幫著楚國守城了。

    他想得很好，卻沒料到第二天他們就被郡守打包送往壽春。

    菟裘鳩瞪大雙眼問道：“這么著急？”

    郡守說道：“大王召見自然著急，不能讓大王久等，可惜為父重任在身不能陪你們一同前去，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壽春見機(jī)行事，為父安排了人跟你們一同前去，有什么不懂盡可問他，不必?fù)?dān)心。”

    菟裘鳩心說你還不如不派人呢，那樣我更不擔(dān)心——直接跑就行了，現(xiàn)在身邊跟著一個人，據(jù)說還是郡守府的長史，讓他十分難受。

    路上的時候，菟裘鳩琢磨了一下開始以未曾見過世面為由時不時詢問長史關(guān)于這一路上城池和地形地貌情況。

    這種東西無論放到哪里都算得上是機(jī)密，長史也不傻，回答兩次之后便問道：“小郎君問這作甚？”

    菟裘鳩心說我是在搜集資料看怎么跑路比較合適啊。

    可惜不能說，他只好低聲說道：“實不相瞞，我之前聽到一些消息，據(jù)說秦賊要攻打壽春，壽春周圍城鎮(zhèn)只怕都有危險，父親那邊也不安全，若是薛郡有危險，到時候我必然是要回來救援的，但我薛郡周邊不甚熟悉，屆時恐怕救援不力，是以才想要多詢問一番。”

    長史一聽有道理啊，而且他全家都在薛郡，若是別人說要救薛郡他還不相信，但眼前這位可是帶著一千五百平民都能打贏一萬齊軍的猛人，他說就非?？尚帕恕?/br>
    長史作為薛郡的高層之一，對于薛郡的情況倒是了解，輿圖更是熟爛于心，當(dāng)下便指點菟裘鳩周圍的地形地貌。

    不過他心里也有數(shù)，有些東西不能說，比如說附近楚軍的布防。

    白天的時候，菟裘鳩就跟著他學(xué)習(xí)周圍地形，到了晚上就在桌子上用水畫一遍加強(qiáng)印象，順便將這些時日走過的地方全部組合起來形成一張完整的圖。

    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越是靠近壽春，越是沒有機(jī)會逃跑，城鎮(zhèn)密集不說，布防肯定也更加嚴(yán)密——哪怕長史一個字都沒說，但以菟裘鳩這個曾經(jīng)的鍵盤軍事家的眼光來看，若是他肯定會在一些比較隱蔽的地方布防。

    那些點在輿圖上看起來零散，實際上能夠多線相互援助，若是秦軍孤軍直入很容易被陷在里面。

    眼看著距離壽春越來越近，菟裘彥忍不住問道：“我們還能跑嗎？”

    菟裘鳩看著遠(yuǎn)處隱隱約約的楚國都城，轉(zhuǎn)頭問丙土：“記號都做好了嗎？夠隱蔽嗎？”

    丙土略一點頭：“郎君放心?！?/br>
    菟裘鳩十分欣慰，一臉歲月靜好的看著菟裘彥說道：“跑是別想跑了，咱們還是等王將軍他們打下壽春比較靠譜。”

    作者有話要說：

    菟裘鳩：逃跑什么的不存在的，只能去壽春混混日子等人來救了。兔兔蹲墻角伸爪撓墻.jpg

    第148章

    事到如今，菟裘鳩已經(jīng)放棄逃跑這條路線了。

    感覺基本上沒啥可能，更何況他都已經(jīng)到了壽春，不如想辦法多探聽一點楚國的軍事機(jī)密，再讓丙土想辦法跟直指聯(lián)絡(luò)上，看到時候能不能跟王賁來個里應(yīng)外合。

    說起來也是固有思維的問題，他之前一直在想著歷史上秦國攻打楚國一共打了三次，第一次是王賁拿下了十幾座城池，極大地削弱了楚國的實力。

    第二次是李信帶兵出征，可惜他打到一半的時候，昌平君熊啟在郢陳反秦，導(dǎo)致李信后方被截，不得不轉(zhuǎn)頭先去平定郢陳反叛，然后被楚軍一路追擊，大敗而還。

    第三次是秦王親自去請王翦出山，王翦帶了六十萬大軍順風(fēng)順?biāo)钠蕉顺?/br>
    楚國終究實力強(qiáng)盛，他也覺得這次打不下壽春，只不過計劃不如變化快。

    打仗這種東西哪兒說得準(zhǔn)呢？

    人總要有夢想的，萬一實現(xiàn)了呢？

    就算不能實現(xiàn)，他若是能夠獲得楚國的一些軍事機(jī)密，到時候也能幫助大秦更快地打下楚國嘛。

    這么一想，菟裘鳩就變得積極主動了許多，開始認(rèn)真惡補(bǔ)有關(guān)楚國貴族的各種知識，還有面見楚王的各種禮儀。

    菟裘鳩學(xué)著學(xué)著就覺得這個感覺有點熟悉，認(rèn)真思考半晌之后才想起來，當(dāng)初他剛穿過來的時候，菟裘閱把他帶回家之后也是這么教他的。

    一時之間，他還真有點想家，也不知道菟裘閱和樊氏若是知道了他失蹤的消息會怎么樣。

    而且還不是他一個失蹤，是兩個兒子都失蹤了。

    這么一想，菟裘鳩就希望秦王能夠?qū)⑦@件事情隱瞞一下，別告訴他們，他擔(dān)心父母撐不住。

    看來以后這種危險的事情就不能跟菟裘彥一起行動，就算看上去很安全也不行，當(dāng)初大家都覺得在后方是十分安穩(wěn)的，結(jié)果呢？他們現(xiàn)在都到了壽春了。

    菟裘鳩做好決定之后也沒瞞著大家，不過因為人多，所以他也只能先告訴菟裘彥等人，然后讓他們悄悄告訴其他人。

    想要收集信息，靠他一個人自然是不行的，要發(fā)動大家的力量。

    不過，在這時候菟裘鳩就恨不得自己手下也有一個如同劉季那樣的社交悍匪，這樣或許能夠收集到更多的情報。

    要說菟裘彥也算是社牛級別的，可惜跟劉季比起來好像還是差一點。

    不行，他得想辦法把劉季拉下水。

    套話是不行的，劉季好友眾多，見過的人也很多，真要說起來就是個人精，想要不動聲色套他的話太難了，更何況還有蕭何。

    蕭何平日里話不多，然而心里門清。

    所以必須找一個借口跟他們說得直白一點。

    這個借口……要怎么找呢？

    菟裘鳩發(fā)愁的事情就從怎么逃跑變成了怎么忽悠劉季。

    他這樣的異常劉季等人自然也有所察覺，一天兩天還當(dāng)做沒看到，三天四天就有些忍不住。

    劉季跟蕭何商量一番之后決定去找菟裘鳩問一問。

    對方這總是心事重重地模樣可不是什么好兆頭，他們這些人哪怕身上有軍功也都要仰仗菟裘鳩。

    這位小郎君可是他們的領(lǐng)頭人，如果沒有菟裘鳩在前面頂著，他們這些人出身不高，就算現(xiàn)在有軍功得到了一些獎賞，將來能不能守住都是個問題。

    劉季的確不了解官場，但他知道人心險惡，村子里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從他的角度來說那就必須圍繞在菟裘鳩身邊抱團(tuán)才能抵抗風(fēng)險。

    是以劉季找到菟裘鳩開門見山問道：“月恒這兩日似有些悶悶不樂，若是遇到什么困難不妨同我們說一說，就算我們無法解決或許也能幫忙想一想?！?/br>
    菟裘鳩心說我在想怎么忽悠你呢，你能怎么幫我？

    不過劉季既然找上門來，他就想探探對方口風(fēng)了。

    菟裘鳩四下看了看，小聲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這一路行來，路過的城鎮(zhèn)氣氛都很緊張？”

    劉季表情變得嚴(yán)肅許多說道：“確實如此，連巡邏士兵都多了起來，難道……”

    菟裘鳩繼續(xù)說道：“所以我懷疑秦……秦賊已經(jīng)打了過來?！?/br>
    “不會吧？這可是壽春?！狈畤堃荒樥痼@表示不相信。

    菟裘鳩解釋說道：“不是說他們打到了壽春，而是說他們正在往壽春逼近，我聽聞這次秦賊派來的人是王賁，乃是王翦之子，正所謂虎父無犬子……實不相瞞，這幾日我一直在思索若是壽春……我們要怎么辦?！?/br>
    劉季心念一動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問道：“月恒的意思是……”

    菟裘鳩輕咳一聲說道：“諸位也知曉我的來歷，實不相瞞，我是不想與楚國同進(jìn)退的，是以我在思索到了壽春之后是否能收集一下壽春周圍的路線和郡縣情況，到時候就算是跑也容易一些。”

    劉季等人多少猜到了他的想法，但是沒想到他居然這么坦白。

    菟裘鳩坦白也是有道理的，劉季他們對于楚國未必多有感情，或者說這個時代還沒什么忠君愛國思想，多年戰(zhàn)亂許多國家出現(xiàn)又消失，老百姓大部分不在意有沒有換君主。

    劉季蕭何等人在秦國一統(tǒng)天下之后還當(dāng)上了小吏，可見對于楚國滅亡這件事情也沒什么感想，只要不影響他們生活就可以。

    再加上劉季這個人道德感也沒那么高，所以直接說出來比轉(zhuǎn)彎抹角的效果可能要好上許多。

    果不其然，劉季一聽頓時點頭說道：“月恒說得很是?！?/br>
    本來他還得意于自己有了軍功或許能當(dāng)個小官，如今一聽菟裘鳩的話便覺得楚國在他的軍功才有用。

    換成別人可能為了自身利益拼死也要挽救楚國于水火之中，但劉季卻沒有這種想法。

    自己幾斤幾兩他還是很清楚的，他哪兒來的那個本事救楚國？

    劉季認(rèn)真思索一番便問道：“若是壽春淪陷，我們是不是只能去魏國？”

    齊國那邊是結(jié)了仇了，齊軍也有跑回齊國的，萬一被他們認(rèn)出來那可就慘了。

    菟裘鳩搖了搖頭說道：“現(xiàn)在通往魏國的路都淪為秦國土地，秦國對于平民戶籍查驗十分嚴(yán)格，我們到不了魏國就要被抓走，到時候只能往南，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設(shè)想，還要根據(jù)情勢來分析?！?/br>
    劉季問道：“那我們現(xiàn)在要做什么？”

    菟裘鳩略有些緊張激動壓低了聲音說道：“盡可能收集楚國壽春周圍的道路和郡縣情況，到時候我們一起分析?！?/br>
    劉季果斷說道：“好，月恒放心，我等定會盡心竭力！”

    菟裘鳩在心里比了一個耶的手勢，表面上卻用力點頭說道：“好，那就有勞三哥?！?/br>
    劉季自覺責(zé)任重大，轉(zhuǎn)頭準(zhǔn)備去跟蕭何等人商議。

    菟裘鳩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長長松了口氣，不管有沒有用，反正先把人忽悠了再說，萬一這些人能給他帶來驚喜呢？

    搞定了他們之后，菟裘鳩也沒忘記給自己人布置任務(wù)，而這里面他最看好的是章邯。

    雖然在之前守城的過程中章邯不顯山不露水，但他所帶的小隊是傷亡最少的一波。

    比起劉季他們的膽大妄為，章邯就突出一個穩(wěn)。

    因為太過穩(wěn)妥所以不出彩，但也不會出錯。

    劉季他們的確厲害，但菟裘鳩還不敢完全信任他們，自己人這邊又都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唯有章邯算是有點驚艷——這都是他第三次當(dāng)軍司空丞了。

    想想章邯也有點倒霉，前兩次都順風(fēng)順?biāo)?，偏偏這次遇到了危險。

    章邯聽后也是積極出謀劃策，他果斷說道：“郎君若是想拿到楚國的情況，唯有爭取楚王信任才行?！?/br>
    菟裘鳩搖了搖頭：“楚王是什么樣的人我并不知曉，想要爭取信任談何容易？”

    章邯心說你往那里一站就能讓楚王對你另眼相看，不過，這樣說有點不夠尊重上司，是以他沉默著沒說話。

    菟裘鳩最后還是那句話見機(jī)行事，如果沒有機(jī)會那就蟄伏，他慎重說道：“如今我們算是一只腳踏入了龍?zhí)痘ue之中，我對大家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大家能夠保住性命，哪怕拿不到情報也沒關(guān)系，一定要保重自己才好?！?/br>
    眾人面色也很嚴(yán)肅，一路上的經(jīng)歷讓這些青年都褪。去了原本的天真，挫折將他們打磨的沉穩(wěn)許多，哪怕菟裘鳩不提醒他們也不敢隨意行動。

    菟裘鳩想過楚王見他可能是因為最近敗仗吃的太多，急需好消息緩解一下壓力。

    但是他沒想到楚國居然還搞面子工程，在進(jìn)入壽春的前一晚，楚王親自派人前來宣讀對菟裘鳩等人的獎賞。

    菟裘鳩直接被封為列大夫，這在楚國的爵位體系之中是第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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