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姜承豁憂傷的注視著她,他也不想這樣回答她呀。 周苡綸步履蹣跚的踱回教室,何槿妍和姜承豁不發(fā)一語,只是緊跟在后。 何槿妍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吧?現(xiàn)在,他們是同一艘沉入海中的船上的人了。 才剛踏進教室后門,一股沉悶而令人發(fā)慌的氛圍充斥著整間教室。 她眼角一瞄,吳朔宇和另外三個男生都回來了。 「吳朔宇,你為什么會……」 幾個同學(xué)不斷的拋出對吳朔宇的埋怨和不諒解。 吳朔宇垂著脖子,周苡綸看不到他現(xiàn)在的表情。 她心火燃起,莫名的一股氣衝上腦門。 「行了,別動怒?;刈话??!菇谢砝?/br> 轉(zhuǎn)身回到座位上,她聽見班導(dǎo)正努力緩和整間教室過于火藥的氣氛:「好了好了,大家都別怪吳朔宇了,這幾位愿意為班上爭取榮譽的同學(xué)已經(jīng)非常值得我們鼓勵了?!拐f著,還不停的重復(fù)著有心就好這幾個字。 突然,吳朔宇走出教室,頭也不回的,毅然決然。 全班被他的舉動嚇傻了,呆在那兒半晌,誰也不敢出聲。 班長進責(zé)的跨步追上去,姜承豁也跟出了教室。 沒過多久,吳朔宇繞了一圈回來,姜承豁和班長跟在他后頭安慰著:「你很棒了?!?/br> 幾個剛才滿是怨憤的同學(xué)則悶不吭聲,沒有說話。 周苡綸偷偷看向他,心里一陣刺痛。 愛情是不是就是這樣?那些傷、那些苦,她都想幫他分擔(dān)一些…… 這也是有一些人,永遠都不可能會懂的。 「好,好?!拱鄬?dǎo)打破僵局,「今天的班費賺得還挺多的,不如這樣好了,大家都先別吵了,現(xiàn)在討論一下這筆錢要怎么處理?」 說到班費,原先死氣沉沉的氣氛又開始沸騰了起來,氣氛被炒到了最高點。 「老師!」某個同學(xué)高舉的手朝著班導(dǎo)搖來晃去,「我們來辦個小班游吧?!?/br> 班導(dǎo)saosao耳朵,「可以啊、可以啊?!?/br> 周苡綸滿腔怒火熄不得……在這種時候,竟然還有人在討論小班游的事? 怎么會有這么沒有同情心的人?在這種場合、這個時機點,說出這樣的話……談?wù)摪噘M怎么花? 一放學(xué),她氣沖沖的把宋晴和洪昱凱拉到cao場旁的長椅邊,搞得他們一臉莫名其妙。 「你氣什么氣成這樣?」宋晴用足以掀開屋頂?shù)母甙硕葐枴?/br> 周苡綸相信她的表情以現(xiàn)在來看應(yīng)該很恐怖。 「我們班上那些人,沒心沒肺又沒肝的,腦袋也拿去餵豬了,吳朔宇他那么的傷心難過,結(jié)果咧?那些人在干嘛?在討論班費怎么花!拿去燒吧,最快!」周苡綸一氣呵成。 「周苡綸,」洪昱凱打斷她,「所以你知道你現(xiàn)在該做什么嗎?安慰他、肯定他、鼓勵他……」 宋晴點頭接了話:「他……哭了?!?/br> 他哭了。 晚風(fēng)吹過。 這是個剛下過一場大雨的夜晚,雨滴沿著屋脊靜靜的滑下,滴落屋簷。 周苡綸在房間里瞪著人行道上的磁磚發(fā)呆。 唉,周苡綸,別再猶豫了,出門吧。 幾分鐘前— 「方便……出來一下嗎?」她用手機傳訊息給他。 吳朔宇:老地方? 周苡綸:嗯。 老地方就是她家樓下,那里有一排長椅,周苡綸和吳朔宇常常坐在那里聊天。 而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他們的老地方,正在等待一個,她很喜歡、很喜歡的男孩。 給他,一點安慰。 「周苡綸?!?/br> 風(fēng)在耳邊咻咻吹過,她的名字在風(fēng)里一捲又一捲的落地。 回過頭,看見一雙在黑夜中仍閃閃發(fā)亮的眼睛。 「很冷欸。」他縮了縮身子,自動坐到她旁邊的空位。 他們在行人道的長椅上,并肩坐著,冬夜的霧氣環(huán)環(huán)圍繞著他們。 「你還好吧?」 周苡綸低著頭,不敢望向他的眼睛。 「不太好?!?/br> 聞聲,她側(cè)過臉,迎上他距離她兩公分的視線。 「你做得很好?!怪苘泳]說?!肝铱吹搅??!?/br> 「你下來看了?」 「是啊,超帥的。」 「唔,那這樣更丟臉了?!?/br> 「嗯?」她眨著眼睛,一時之間會意不過來。 「就是說,」吳朔宇露出帶著酒窩的燦爛一笑,周苡綸的世界瞬間璀璨了起來。「在你面前,失誤了?!?/br> 「我們是朋友嘛,糗態(tài)被對方看光光也沒關(guān)係的?!怪苘泳]笑。 「我以后,再也不跑最后一棒了?!雇蝗?,吳朔宇說。 氣氛一轉(zhuǎn),她看著他抬頭仰望的側(cè)臉,仰望著他們頭頂上,那一整片的星空。 有星星欸,今夜。 「為什么?」 他搖搖頭,什么也沒說。 「可是我希望,有一天還能看著你,額前綁上紅色必勝的帶子,在跑道上奔跑?!顾痪湟蛔州p輕慢慢的說著。 他溫暖的掌心落在她的頭頂,她的發(fā)絲被風(fēng)撈起,覆蓋在他的手上,一絲、一寸,安靜而溫柔,像是兩個人被緊緊的、緊緊的牽系在一起。 星星,在他們的眼前一閃一閃。 或許,再過幾分鐘吧,會有一道流星飛過天際,畫出他們相依的背影…… 景湖的校慶結(jié)束了,幾個高中的校慶也跟著落幕。 「苡綸,想不想看我的前男友?」一天放學(xué),和宋晴走在路上,宋晴突然這么問。 這幾天洪昱凱他們一家去花東玩,慶祝洪爸升職。 「怎么看呀?」 「看,照片。」 周苡綸湊近宋晴的手機,螢?zāi)簧鲜且粋€男孩微低著頭的側(cè)面,身旁……有一個女孩。 「旁邊……她是誰?」周苡綸指著照片上的女孩。 「是……他的女朋友。」 「什么?」 「嗯,」宋晴的聲音平穩(wěn)淡定,沒有半分的起伏顫抖,「前幾天我上臉書,看到他們學(xué)校校慶的照片,下面有一些應(yīng)該是他們的同學(xué)的留言,說什么戀愛愉快、超級幸福之類的話?!?/br> 周苡綸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宋晴現(xiàn)在的表情。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后來,我還接到了國中一個學(xué)妹的電話,她也是抽好號碼牌排隊等待成為他女朋友的人。她問我有沒有看到照片,然后還說她不會死心的,后來卻和我約見面,我們兩個人一見面就抱著彼此痛哭,情敵成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好朋友?!?/br> 落寞像滿天的烏云,深深沉沉籠罩在宋晴的面頰上,好像隨時,又會來一場暴雨。 宋晴現(xiàn)在的心情,是周苡綸說不出來的傷心。 感覺她早就預(yù)料到了這一切,卻還是被傷得很深。 是不是……所有事都可以提前做準(zhǔn)備,唯有心痛,是不行的。 再怎么準(zhǔn)備,受的傷仍然那么重。 她無聲,眼皮卻突然跳動得厲害。 周苡綸忘了女生哪一邊眼皮跳動是個不好的徵兆,反正她的眼皮就是不聽使喚得跳著。 不好的徵兆? 「回家吧?!怪苘泳]抬起步伐。 所以,那個不好的徵兆,會是什么呢? 「媽!我回來了?!龟P(guān)上門,周苡綸朝廚房里忙著的媽走去。 「回來啦,去換身衣服吧!」媽俐落的拿著菜刀對戰(zhàn)沾板上五顏六色的蔬菜,還不忘回頭叮嚀她一番。 「jiejie!」 「咦?小云?你今天那么早回家啊?」 「唔,剛段考完所以就提早放學(xué)啦!而且,我還想知道你跟那個某某某……」 「嗚不不不!沒有沒有沒有!媽,你好好切菜,小心別切到手……」邊說,周苡綸邊把戴曼云拉離廚房。 砰! 關(guān)上房門,她大字形趴倒床上,戴曼云幽幽走到她旁邊坐下。 「你反應(yīng)這么大,看來真的有些什么?!?/br> 咚! 周苡綸直挺挺的坐起身,瞪大雙眼,對戴曼云擺著手:「喔不不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可惜她的說詞不得信任,無辜的一雙大眼效果不彰。戴曼云只是朝她翻了翻白眼,「不信,不信。」后面還緊接著補上一句:「如果想要在下我?guī)捅菹履胂朕k法、給給建議,儘管開口,免錢!」 周苡綸敲敲她的小腦袋瓜:「什么免錢?你的腦袋免錢啦!」 「嗚……」戴曼云吃痛的護著頭,「沒事就沒事啦,人家我也要去準(zhǔn)備我們歷史課的小組報告了,最近幾天就沒時間聽你的一潭苦水了?!?/br> 「欸,對了小云,我爸幫我買了一臺新手機欸。」周苡綸從抽屜摸出一支嶄新的手機?!复鹄?」 「哇,超新的欸jiejie!」 「呵呵,羨慕吧!」 「那當(dāng)然……那你怎么不用啊?」 「因為舊手機……值得紀(jì)念,捨不得。」 她從口袋撈出舊手機,雖然真的有點舊舊的,但拿著舊手機的感覺踏實多了。而且這支手機對周苡綸來說真的很重要,畢竟,她曾拿著這支手機和吳朔宇聊了一整個晚上的天,他還用這支手機和她拍了一張照片。 「jiejie……」戴曼云曖昧的盯著她的舊手機,「為什么『值得紀(jì)念』啊?」 「啊,」周苡綸慌忙的回過神來,「沒有沒有啦!忘記那句話、忘記那句話……」她試著朝戴曼云施展洗腦魔法,但似乎不見效果。 「說呀說呀說呀你……」 「不要不要不要!」 最近,班上一直流傳著何槿妍要出國的傳聞。 「你怎么啦?」周苡綸繞到姜承豁前面的座位,轉(zhuǎn)著一枝筆悠間的坐在桌子上。 「欸,女生那樣坐很難看。」姜承豁趴在桌上,無精打采的說。 「喂,你性別偏見嗎?你們男生每天吃午餐都把桌子當(dāng)成椅子坐,還敢說我?!?/br> 他的眼神幽忽了一會兒,「我沒事。你要玩筆去別的地方玩,不要一直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這人今天把炸藥當(dāng)早餐吃了嗎? 「嘖,我們是朋友吧?是朋友就把你的心事說出來,我當(dāng)你的垃圾桶?!?/br> 他懶懶的瞥了瞥她,輕輕皺眉:「何槿妍要出國了?!?/br> 「啊?」周苡綸愣了幾秒,「我以為那只是謠言?!?/br> 「不是,她之前就跟我說了,但她那時候說還沒確定,現(xiàn)在是真的要出國了?!?/br> 「她什么時候跟你說的啊?」 「就是我跟她……」 「周苡綸!」周苡綸和姜承豁同時往窗外看去,見吳朔宇在走廊上朝她招手,「班導(dǎo)有事找你?!?/br> 周苡綸和姜承豁互看一眼,心里一面回想自己這幾天的課堂表現(xiàn)一面走出教室。 「欸,吳朔宇,班導(dǎo)找我干嘛?」她瞇起眼睛,「我只記得我有一次上國文課不小心小睡了一下……啊,還有一次當(dāng)值日生忘記打板擦……」 「欸,我先說喔,你別打我?!箙撬酚钔鶋Ρ谕肆藥撞健?/br> 「干嘛?」周苡綸狐疑的看著他。 「班導(dǎo)沒有找你,是我找你?!?/br> 她就知道……對嘛,像她這么守規(guī)矩又聰明伶俐的好學(xué)生,怎么可能會被老師叫去導(dǎo)辦呢? 「那你找我干嘛?」 他的眼神飄移了一下,「就……陪我去跑步?!?/br> 現(xiàn)在是打掃時間,但吳朔宇人脈廣,他跟打掃cao場的同學(xué)說了幾句,那幾個同學(xué)就特許他們使用cao場。 周苡綸原本以為她這次也是跟之前一樣,只要負責(zé)遞水遞毛巾,頂多再幫他計個時,誰料吳朔宇竟然叫她跟他一起跑。 「我干嘛跟你一起跑?我又不喜歡運動。」周苡綸賴在cao場邊的長椅上,用下巴指指跑道:「你不是要跑步?快去啊?!?/br> 「周苡綸,我是為了你的身體健康著想欸!你整天坐在教室那張硬梆梆的木頭椅子上盯著黑板猛抄筆記,不是眼睛先壞掉就是屁股先爛掉!」 「你可以不要說得那么噁心嗎?」她斜瞥他一眼。 吳朔宇搖搖食指,癟癟嘴道:「你真不懂我的用心良苦。你看,這cao場有大樹有小草,一整片綠意盎然!你不知道看綠色的東西會讓視力變好嗎?再來,避免屁股爛掉的根本之道,就是要多動!我又沒叫你在這里扭腰擺臀或跳肚皮舞……其實那個更有效,還是你要那個?」 周苡綸瞪著他,起身走向cao場:「你真的很煩?!?/br> 「欸,你說我下學(xué)期要不要放棄參加田徑隊,去報名辯論社?」吳朔宇走到她身旁,得意的笑了笑。 「你以后可以去當(dāng)保險公司的銷售員,」她朝他誠懇一笑,然后向前跑去:「我接到你的推銷電話一定會狠狠掛斷!」 吳朔宇大笑了幾聲,跑在她身后:「那我用我的電話號碼打給你,你不能掛斷喔!」 她沒有回話,只是淺淺笑了。 放慢腳步,周苡綸讓吳朔宇跑在自己前頭。 以后……是多久以后? 那時候的他們……還會繼續(xù)聯(lián)絡(luò)嗎? 如果會,那又是以什么樣的身分呢? 「兒童新樂園?」 「何槿妍你瘋了嗎?」周苡綸扭頭看著一旁的何槿妍。剛才一看到眼前的場景的那一刻她真的傻了,何槿妍明明說好在捷運站集合完畢要帶他們?nèi)チx大利餐廳吃飯的。 游樂園入口處擠了一大群年約七、八歲的小孩,看起來應(yīng)該是來校外教學(xué)的。 吳朔宇不甚自然的咳了兩聲:「你要我們和他們一起排玩旋轉(zhuǎn)木馬的隊……」 「然后聽他們邊坐云霄飛車邊大哭……」周苡綸接話。 「不好意思,他們身高不夠,不能坐云霄飛車?!购伍儒麤鰶龅拇驍嗨麄?。 「所以說……為什么要來這里?」吳朔宇搔了搔頭,回歸重點。 聞言,何槿妍笑了笑:「我還記得國小的時候,只要班上要去游樂園玩,出游前一天,姜承豁就會興奮的早餐吃不下、午覺睡不著、上課坐不住……因為游樂園是他最喜歡去的地方。你們都不知道,海盜船他可以連續(xù)玩五遍都無恙,下面的老師和家長看了都直冒冷汗,結(jié)果要玩第六次的時候老師就趕快喊集合,免得等一下看到一半心臟病發(fā)?!顾迤鹉樋?,「所以,今天是來幫姜承豁慶生的,不去他喜歡的地方,難道要去你們喜歡的地方嗎?」 周苡綸和吳朔宇對看了一眼。 姜承豁有些受寵若驚,他唇角邊那抹藏不住的笑意漸漸加深:「你還記得啊?」 「怎么可能會忘記?!拐f著,何槿妍很自然的拉起姜承豁的手,「走啦,我們?nèi)ベI票,今天一定讓你玩六次好不好?」 他們說說笑笑的進了入口,周苡綸看在眼里真是滿滿的感動和欣慰。 「走吧?!顾蛥撬酚钕嘁曇恍?。 周苡綸有很嚴(yán)重的懼高癥,那些自由落體、輻射飛椅……她全都不敢玩,索性找了張長椅坐下休息。 「嗨。」過了不久,何槿妍也坐到她身旁休息。 周苡綸看了她一眼,笑:「他們呢?還沒玩累啊?」 「朔宇陪姜承豁玩咖啡杯去了?!购伍儒柫寺柤?。 「何槿妍,」周苡綸拆了一包餅乾,移到何槿妍面前:「謝謝你今天陪姜承豁過生日?!?/br> 拿了幾片餅乾,何槿妍淺淺的勾起嘴角?!改闶撬麐尠?干嘛幫他道謝?!?/br> 見周苡綸無聲的垂了垂眼睫,何槿妍笑著用手肘推了她一下:「好啦,我知道你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其實,他也是我很好的朋友,就像你會想要幫他過生日一樣,我也是自己心甘情愿想要這么做的?!?/br> 周苡綸抬眼看了看她,給了她一個笑容。 「不過話說回來,你今天也算壽星啊。」 聽不明白何槿妍話里的含意,周苡綸皺了皺眉。 她輕笑了幾聲,又塞了幾片餅乾進嘴里,慢慢嚼碎吞下后才道:「我送了你一個禮物啊。我和姜承豁今天幾乎同進同出,這么說來……你和朔宇的獨處時間應(yīng)該可以說是一整天了吧?!?/br> 禮物?送她?周苡綸討厭何槿妍用這么高傲不屑的口吻說出這樣諷刺鄙視的話。 「周苡綸,」何槿妍見她不說話,微微嘆了口氣:「你喜歡朔宇,對不對?」 周苡綸背過身,咬牙不答。 「對,你從頭到尾都是這樣,只會沉默、隱藏、沉默、隱藏……」何槿妍抓住她的雙肩,將她扳向自己:「你知道造成我們的差距的因素是什么嗎?是,我們是有共同點。我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我們都喜歡吳朔宇,但我跟你不一樣,我不像你,不知道『把握』這兩個字怎么寫!我最看不慣那種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的人了?!?/br> 失去?沒關(guān)係,在她有勇氣告白以前,她會設(shè)法不要失去他的。 這時候的她,是這么認為的。 不過為什么何槿妍今天突然一直在這個話題上打轉(zhuǎn)啊?是不是因為…… 周苡綸一把將那包餅乾搶了過來,「欸,你是不是要出國了?」 在何槿妍張口欲言之際,吳朔宇和姜承豁在兩人面前駐足。 「你們在聊什么?」 「噢,我們好餓啊,不去吃飯嗎?」 「對啊,不是要去吃義大利菜?我現(xiàn)在好想吃焗烤燉飯!」 「嘖,哥教你,去義大利餐廳必點炸薯條佐豬rou丸子加白醬松子寬扁麵……」 看他們兩個大男孩一搭一唱合作無間,何槿妍將千言萬語吞回肚里,闔上嘴巴拍了拍周苡綸,起身勾上兩個男孩的肩向著出口走去。 周苡綸抿起嘴,隨著他們而去。 「姜承豁,生日快樂!」餐廳里最角落的靠窗的那一桌,傳來男孩女孩開心舉杯慶祝的聲音。 整頓飯吃得很是愉快,上甜點的時候,周苡綸和吳朔宇身為姜承豁的好朋友,為了成全壽星那個嘴上不說,只敢放在心底的小小的生日愿望,兩人很有默契的留姜承豁和何槿妍在室內(nèi),到陽臺上吹風(fēng)。 晚風(fēng)拂面,傍晚的藍空好像輕輕的笑了,溫柔守護著這兩顆正在試著勇敢、正在愛情與友情的邊界徘徊不定的心。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周苡綸笑問他。 吳朔宇歪了歪頭,「心電感應(yīng)?」 「神經(jīng)病,好噁心?!顾檬种庾擦怂幌?。 「來,姜承豁,我在來這里之前事先打聽過了,他們家的藍莓蘋果派非常非常好吃,你吃看看。」何槿妍切了一塊派,輕輕放在姜承豁的盤子上。 姜承豁勾唇嚐了一口,感覺一股甜竄進了心頭,連他自己都搞不太清楚那是來自于蘋果派的甜還是…… 「不過說真的,」吳朔宇頓了一下,「姜承豁真的很勇敢?!?/br> 他就這么打住,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怎么說?」周苡綸配合的安靜了一會兒,輕聲道。 吳朔宇側(cè)頭看著她,「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經(jīng)出局了不是嗎?可是他仍然縱容自己對何槿妍的喜歡肆意擴散,他心知肚明何槿妍是看在今天他是壽星的份上才會對他那么好,他卻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看著自己沉浸在這種不真實的小小幸福里,為了這種建立在虛幻之上的快樂而感到滿足。就算是我們現(xiàn)在這樣跑出來留給他和何槿妍獨處的短短時間,他也很享受?!?/br> 「還有這個,」何槿妍頗為專業(yè)的又盛了碗甜湯遞到他面前,「這個紫米椰果西米露我特別上網(wǎng)爬過文了,網(wǎng)友都說它是這里的招牌甜點欸?!?/br> 略為昏暗的餐廳里,一旁的燭光閃閃停停、搖曳不定,照得女孩精緻的臉柔和唯美,一下又一下的搔著男孩的心…… 周苡綸回望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那個笑,自嘲和無奈參半?!改鞘且驗椋畔氯サ母星橐呀?jīng)收不回來了?!?/br> 「所以如果是你,你會選擇……」吳朔宇瞇起眼,話未完。 夜勾勒出眼前男孩俊朗的輪廓,一閃一爍,好像黑幕中的一顆美到讓周苡綸想伸手摘取的星。 姜承豁用湯匙舀了一口放進嘴里,糖水在口中化開的那一刻,他的心好像有個生銹很久的開關(guān)被打開了一樣,有什么東西流洩了出來,止也止不住…… 「何槿妍……」他猛然握住她又想上前切蛋糕給他的手。 周苡綸往吳朔宇身旁挪了挪,直到她與她的那顆星只剩兩層布的距離才停下。 「嗯,我會選擇放縱自己,讓愛情自由?!顾ぴ谒钌钕矚g的男孩身邊,堅定的回答。 何槿妍倏地回頭,看進他澄澈的雙眸,撞見在那雙眼睛里激烈滾動的含情脈脈。 接著,她低下頭,抽出那隻被男孩炙熱的溫度環(huán)住的手。 姜承豁的眼里閃過一絲黯淡,蒙上一層透的晶亮的淚。 心里的開關(guān)又重新闔上了,好像從來也沒有打開過一樣。 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好像從來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就算你心里很明白你們本來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心里很清楚全宇宙的人都千方百計的想將你們分開、甚至有一天你終于發(fā)現(xiàn)你愛上的那個人無法和你長相廝守……」吳朔宇說得很急很喘,「你會改變你的答案嗎?」 「姜承豁,我不希望我今天……不,是我從以前到現(xiàn)在做的任何舉動會造成你的誤會?!?/br> 「你呢?在這種情況下,你的選擇是什么?」 「何槿妍,我真的很好奇,」他哽咽了,「在我們認識的這十年里,你從來沒有一刻對我心動過?」 「如果我真的真的很喜歡她……」吳朔宇將遠眺夜景的目光收回,不急不徐的投向周苡綸。 宛如被遺落在黑色河流上的珍珠的高樓大廈棟棟亮著閃閃螢光,交織成一片令人為之動容的臺北夜景。 「從來沒有?!?/br> 「就算要和宇宙拚命,我也愿意。」當(dāng)吳朔宇的右手輕觸到身旁女孩的左手時,他悄悄勾了勾女孩的左手小指?!钢粸楹退谝黄稹!?/br> 「我們是十年的好朋友?!购伍儒⑿ΑK男θ轁M是感慨,感慨這十年和他一起經(jīng)歷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也感慨這十年始終不變的友誼。 「啊,不對。」她又搖了搖頭,揩去不小心從眼角掉出的淚珠?!肝覀兪且惠呑拥暮门笥?。」 小指被勾起的那瞬間,周苡綸有些羞澀的紅了臉。「我想,我的答案不會變的?!顾α?,小指輕輕的勾了回去。 「我知道了?!菇谢硇α似饋怼?/br> 在那笑里除了高興,還有難掩的凄涼。 他埋頭喝著西米露,喝著喝著,竟喝出了些許的咸味。 這時,一陣不適鋪天蓋地的朝他襲來,意識模糊之際,他聽見何槿妍發(fā)狂似的喊著他的名字,他多想應(yīng)答,身體卻逐漸癱軟,向后倒去……而后他便失去了知覺。 跟著服務(wù)生跑進餐廳的那一刻,周苡綸第一眼看到的那一幕就是何槿妍抱著姜承豁痛哭失聲的畫面。 「怎么會這樣?」吳朔宇大吼,也不知道是吼給誰聽的。 他惱恨的踹了踹桌腳,隨后推了身旁的服務(wù)生一把,「快叫救護車啊!還愣著做什么!」 如果以后我在你面前昏倒了,不要送我去醫(yī)院,打電話給我爸媽就好了。 姜承豁曾經(jīng)的交代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周苡綸抽走服務(wù)生正要撥打電話的手機,「不要叫救護車!」 「周苡綸你在干嘛?」吳朔宇皺著眉,瞠目看著她:「現(xiàn)在不叫救護車要干嘛?」 「你就信我這一次?!怪苘泳]深深吸氣,眼神絲毫沒有半點紊亂,清冷透亮?!复螂娫捊o他爸媽,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