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

    男人觀摩起房子里頭的擺設(shè)，略微傾斜的缺角木桌，凹凸不平的斑痕墻壁，還有那套舊時的黑色沙發(fā)椅。

    「表哥，地方小，見笑了。」權(quán)瑢生領(lǐng)著元然坐上沙發(fā)。

    「哪兒的話。」男人嘴上雖這么說，眼角卻藏匿著嫌棄。

    「我去拿涼茶過來。」秦淑媛笑道，自往廚房走去。

    「瑢生，學(xué)校那邊如何？孩子教得還行吧?！?/br>
    「挺好的，沒什么差錯。」

    「那生活呢？錢夠用么？過不過得去？」

    「可以，夠我們一家人過的。」權(quán)瑢生抿嘴，勉強(qiáng)道。

    元然回頭朝庭院他二人瞥上幾眼。

    「ㄅㄆㄇㄈㄉㄊㄋㄌ…」

    崔自安坐在庭院的大石頭上聽著懷里女孩兒發(fā)使出的甜膩輕巧童音。

    權(quán)偌清一手抓著練習(xí)本，一手指著上頭的注音緩緩唸道，崔自安的腦袋不自覺的跟著那口聲音那根手指頭點晃附和。

    元然多瞟了外頭后轉(zhuǎn)頭望向權(quán)瑢生道：「以為來重慶前你會打發(fā)他走。」

    「你說崔自安？」權(quán)瑢生抬眼冷聲。

    「這年頭大家都沒那么好過，甭想養(yǎng)什么奴才了?！?/br>
    「崔自安他很照顧我們...」權(quán)瑢生壓抑著呼息。

    元然不以為然地續(xù)道：「我爸把家里的僕人都打發(fā)走了，現(xiàn)在就只剩一個康伯在身邊伺候?！顾麄?cè)頭瞄著外頭的崔自安，「瑢生，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你爸帶回來的，你不如趁早…」

    權(quán)瑢生開口打斷，「表哥，他有在掙錢，為我們?yōu)檫@個家付出不少?！?/br>
    「掙錢？就憑他能掙多少？」

    權(quán)瑢生這下啞口無言。

    的確，崔自安賣酸梅湯的錢不多，最多只能當(dāng)幾個粗菜錢。

    「瑢生，表哥說的話可能不中聽，但一切是為你好。你想想，若是家里去掉一人開銷，你們生活也會好過些，偌清還小，難不成你忍心讓她跟著吃苦？」

    「表哥，」權(quán)瑢生勉強(qiáng)出聲，無論有多難堪，他得拉下臉試試，「工廠那邊可還有缺？」

    「缺？」元然想了想，回道：「倒是有幾個?！?/br>
    「能否讓崔自安他…」

    「他？」不等權(quán)瑢生說完話，元然便激動道，「他一個不會說話又不識字的人，我要這種人做啥子我！」又是搖頭又是回絕。

    秦淑媛走出廚房時正巧聽見這句諷刺的言語，她端著兩碗酸梅湯走上前。

    「來，喝酸梅湯?！顾龑攵松献?。

    元然正是口乾舌燥，隨即捧起湯碗喝幾口，「嗯，不錯，清爽不甜膩?！?/br>
    秦淑媛朝元然使著笑，「這是自安哥熬的?！罐熥曰貜N房。

    元然被這句話噎著，自是露出困窘，他擱下碗，這涼湯看來是難再喝下去。

    「崔自安雖然是個啞巴，可為人踏實做事認(rèn)真，但求表哥給個機(jī)會?！?/br>
    元然止不住嘆息，「這我知道，只是...」眼睛再度瞟向庭院石頭上的男人，搖頭道：「我看時候不早了，今天就到這。」拿著禮帽起身。

    「崔自安的事兒…」

    權(quán)瑢生跟著起身，擰起眉頭，就怕表哥拒絕。

    元然見權(quán)瑢生難得這般低聲下氣，心還能怎么硬。

    「現(xiàn)在工廠雖然是我接手，但用人方面還是得看看我爸的意思?！?/br>
    「那么勞煩表哥在舅舅面前說幾句好話了?！?/br>
    「盡力而為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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