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久別重逢
陳杳是烏龜,這是他自己先說的,怨不得別人借坡下驢。 召兒耍了個壞心思,甩出一句“說不好”,一溜煙就先跑了。 “你給我站??!”身后傳來陳杳有點惱的呼聲,人也闊步追了上來。 召兒沒聽,提裙一路跑出靈感寺臺階,差點撞上一個人。 眼前的少女穿青著翠,面上戴著一副狐貍眼面具,容貌不露。少女身后半步還跟著兩人,正是孟屏山大人,以及高閑云姑娘。 孟氏兄妹和高閑云也是出來游玩的,不期遇到昭華公主。 孟雪沅率先反應過來,摘下面具,報以一笑,欠身行禮,“昭華jiejie。” 還未見完禮,陳杳也從后面出現(xiàn)。孟雪沅神色微變,馬上恢復,接著稱呼:“齊王哥哥?!?/br> 時隔多日再見孟雪沅,陳杳還是免不了感到一絲窘迫,拿余光偷偷瞟了一眼召兒,只點了點頭算答復,“嗯?!?/br> 孟雪沅察覺到陳杳生硬的表情,但她并不希望他們以為她是那種囿于過去、耿耿于懷的人,給他們添麻煩,于是與召兒攀談起來:“昭華jiejie,你們也出來玩嗎?” 承蒙孟小姐抬愛,召兒受寵若驚,指著孟雪沅手上的面具說:“對啊。孟小姐的面具真好看?!?/br> “那邊買的,你要嗎,我?guī)闳?。?/br> “好啊?!?/br> 二人說著,攜手朝面具攤而去。陳杳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魏羽等人跟上她們,自己和孟屏山悠閑走在后面。 孟屏山窺了一眼陳杳手提的兔子燈,可愛得緊,調(diào)侃說:“難得啊,你會出來玩?!?/br> 陳杳氣定神閑地說:“整日對著公文奏折,悶得慌?!?/br> 以前就不覺得悶得慌了? 孟屏山但笑不語,放低了三分聲音,話鋒一轉(zhuǎn),鄭重其事問:“你二哥前幾天自請回封地,向陛下舉薦‘你’擔任禮部的事宜。這事兒你知道了嗎?” 第一次聽說。 陳杳腳下步子一頓,下意識皺眉,“人都要走了,還不讓人省心?!?/br> “你把他逼走的,他當然得給你找點兒不痛快?!?/br> “我已經(jīng)夠講兄弟情義了,讓他自己選。他做的那些事,要是真捅到父皇、太子那里,他怕是沒這么容易全身而退?!?/br> 謀害陳杳,卻不單單為謀害陳杳,太子才是陳棉最后的目標。 同為皇后所出的五皇子身死,太子難逃猜疑,只需些微推波助瀾,太子的東宮之位岌岌可危。 兩位嫡子,一個亡故,一個倒臺,這才是陳棉想見的。 孟屏山哂笑,提醒說:“這事兒還沒對外公布,你上點兒心吧,別到時候手忙腳亂?!薄?/br> 那頭,孟雪沅與召兒正在看各色面具。孟雪沅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和昭華道謝,于是說:“你送給我的簪子,我很喜歡?!?/br> 召兒面露欣喜,自謙道:“那是我們南梁那邊的手藝,我跟我姑姑學的,扎得不好,孟小姐不嫌棄就好。” “那是什么做的???跟真花似的?!泵涎┿浜闷?。 “繡線?!?/br> “繡花的線嗎?” “對啊,”召兒點頭,“孟小姐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孟雪沅躍躍欲試,又有點畏縮,小聲同召兒說,“可我怕我學不會。老實同你講,我連花也繡不好。” 若硬要比的話,召兒覺得還是繡花更難一些。 召兒寬慰道:“很簡單的,你就……” “召兒?”話未說完,一個試探的聲音在召兒身后響起。 聽到自己的名字,召兒下意識回頭,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看到一個停駐的高個男人。 其人二十三歲,有些清減,風流俊逸,玉樹當風。 齊邕…… 齊邕見回首女子果然是山河故人,喜不自勝靠前,發(fā)現(xiàn)女子神色發(fā)怔,激動地說:“召兒,是我啊,齊邕。你怎么也在陳國?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 聽到這個名字,召兒嘴唇控制不住發(fā)抖,什么也說不出來,踉蹌著往后退,退到薜荔懷里,一遍一遍重復:“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 “召兒你怎么了?你不認識我了嗎?”齊雍憂心忡忡地問,想扶住她。 一旁的女蘿第一個反應過來事情不妙,一把拿住齊邕的手,擋到召兒面前,罵道:“哪里來的潑皮無賴,連我家姑娘也敢毛手毛腳!” 說著,女蘿猛一下把人搡進圍觀的人堆里,讓他受人指點暫時不好脫身,然后趕忙趁機拉上薜荔和召兒,“快走!” “召兒!哎呀,你們讓開!”齊邕嚷著,從人群里掙脫,追了上去,“召兒!” 眼見就要追上,一把劍抵在齊邕喉頭。 舉劍侍衛(wèi)出劍急迅,面容冷肅,身手很是不凡。 齊邕面色驟緊,不再上前,盯著被團團圍著的女子,心生懷疑:“你不是召兒嗎?” 不然緣何刀劍相向,故人相逢,也一點歡喜沒有。 可她明明回頭了,若是不相識又怎么會這個反應。 齊邕面色憂傷,追問道:“那你是誰?” “足下找我夫人有什么事嗎?”身側(cè)傳來一個男子沉穩(wěn)大方的問語,面若冠玉,身如長柏。 “夫人?”齊邕看了一眼器宇軒昂的男人,又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女子,驚覺自己竟然忽略了她這一身人婦的裝扮。 斯人若已為人婦,不管她身份如何,他這種舉動終究是冒昧。 難怪要對他退避三舍了。 齊邕苦笑,黯然搖了搖頭,“沒事,只是……尊夫人長得像我一位故人?!?/br> 旁觀的孟屏山呵呵笑出聲,泰然自若地說:“天底下長得相似的,大抵不少。我前段時間,還把一個人認成了高閑云?!?/br> “……”被強帶著的高閑云沖孟屏山白了一眼。 “是啊,是我認錯了……”齊邕說著,沖他們逐一拱了拱手,離開了此地,“打擾了?!?/br> 覷見齊邕越來越遠的背影,躲在最后的召兒終是松了一口氣,看到陳杳轉(zhuǎn)頭看向她,那口氣又提到嗓子眼。 召兒臉色發(fā)白,比剛才還要白,眼神有一種赴死的驚恐。 “走嗎?”陳杳卻問。 “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我想回去?!?/br> “那就回去?!标愯么鸬?,同召兒一起走向駐車的地方。 見勢,魏羽收劍,正準備跟上,被孟屏山伸手一攔,與他說:“魏侍衛(wèi),你有活兒干了?!?/br> “???” “跟一下剛才那個人,”孟屏山笑容款款,“替你家殿下?!薄?/br> 馬車內(nèi),召兒還是怔怔的,雙眼無神。 “召兒,”陳杳把眼前的女子喚回神,趁機問她,“剛才那個人是誰?” 告訴他,他們之間便再沒有隔閡、沒有秘密。他會如他說的一樣、今天一樣,保護她。 他向來守諾,又溫柔隨和。 “他……” 召兒張了張嘴。 神思一瞬,她想起來女蘿,被杖四十的女蘿。 她之罪,四十杖可抵乎? 最終,召兒把話吞回了肚子里,撇開頭,“不認識……” “不認識,卻叫了你的名字?”陳杳發(fā)問,推翻她的答案。 然而,她雙唇緊抿,望著無人的角落,不再言一語。 陳杳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扣在大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