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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開幕當(dāng)晚,童家威特意買了盆栽要送祁恆,還被曾子期嘲笑了一番,由于開幕期間有優(yōu)惠活動,因此兩人到店門外時,里面已經(jīng)擠滿了人,他和曾子期兩個還是硬擠進(jìn)去的,童家威見祁恆在忙,便沒開口叫他,自己先找位置坐。 「怎么辦?沒位置了?!箳咭暳艘蝗?,童家威發(fā)現(xiàn)沒位置了,就剩吧檯前兩個座位,正好是童家威平常習(xí)慣坐的那個位置,但是桌上擺了牌子,好像是有人訂位了。 曾子期走到空位前,看一眼牌子上的名字,接著拿起牌子對童家威晃了晃,「人家特別留了位置給你?!?/br> 童家威走近之后才看見牌子上「童先生」三個字,他納悶的對上祁恆的目光,祁恆向他微傾,在一片嘈雜之中對他說:「我給你留了位置,餓了吧?要吃什么直接告訴我,我先給你做?!?/br> 童家威連忙道:「不用啦!今天客人那么多,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沒關(guān)係?!?/br> 祁恆知道他臉皮薄,不好意思,便轉(zhuǎn)身從冰箱拿了兩份布丁出來,放在檯上,「那你先吃布丁墊墊胃,想好要吃什么再告訴我?!?/br> 「好,那這個盆栽……」童家威微微舉起手中的小盆栽,「祝你生意興隆。」 祁恆看著盆栽里種的東西,和一般人送的祝賀花籃都不一樣,他笑著接過,正要說話,身后一個身影擠了過來,湊到祁恆身邊,開心的叫道:「我最喜歡仙人掌了!」 童家威愣愣地看著忽然出現(xiàn)在祁恆身邊的人,是一個看起來年紀(jì)比自己還小一點的女生,綁著俏麗的短馬尾,身上穿著和祁恆一樣的半身圍裙,笑起來很好看,她邊叫邊伸手去碰仙人掌,下一秒又喊著痛,她笑著對童家威說:「謝謝你!別人送的花籃都好俗氣,仙人掌超可愛的!」 祁恆臉上的笑容歛了起來,對女孩說:「三桌的餐你送過去了嗎?」 被祁恆一說,女孩也不敢再放肆,她嘿嘿的笑著溜回廚房備餐。 童家威看著女孩的方向發(fā)楞,忽然想起那天那張三隻手交疊在一起的照片。 「今天客人比較多,我先忙,等等再來招呼你?!蛊類a道。 「沒關(guān)係、沒關(guān)係,你快點去忙吧?!雇彝ζ類a擺擺手,便與曾子期一同入座,他瞧著四周,來這里這么多次,從來都只有他和祁恆兩個人,也不覺得擠,沒想到這家店其實還挺窄的。 曾子期坐在一邊吃布丁,靜靜看著童家威,或許童家威真沒發(fā)現(xiàn),但是他在旁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祁恆就是一個雙面人,不管是上次對他還是對剛剛的女店員,都是一副「你快點滾我不想跟你聊天」的面癱臉,就只有對著童家威時才會笑,這擺明了就是郎有情弟也有意,曾子期就是搞不懂為什么童家威還看不出來? 要他說吧,祁恆還是挺厲害的,第一眼還以為是個好相處的,看久了才會發(fā)現(xiàn),他那雙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里,總是帶著一點防備和冷漠,甚至連笑容都懶得給,曾子期老是聽童家威夸獎祁恆,說他對人很溫柔、說話也很溫柔,曾子期很想抓起童家威爆打一頓,讓他好好看清楚,祁恆哪里是他嘴里說的好人?就曾子期的多年經(jīng)驗看下來,祁恆大概分分鐘都想把童家威拖到床上吃乾抹凈。 當(dāng)然,他也不會笨得去挑釁祁恆,頂多敢暗自腹誹罷了。 「對了,你找到臨時要住的地方了嗎?」曾子期餓得要死,依照平常來說他是要生大氣的,但是如今他人在祁恆眼皮子底下,哪敢再造次?他甚至腦海里都能想像,要是他對童家威發(fā)難,祁恆的眼神會有多可怕? 「什么意思?」童家威吃著布丁,不明就里地反問。 「我前幾天才提醒過你,你不會忘了吧?」 見曾子期氣急敗壞的樣子,童家威還是想不起來,他到底提醒過自己什么事了? 「今晚開始整條路要停水三天,我不是叫你去找地方住嗎?」曾子期說。 「停水三天?你什么時候說的?」童家威愣愣地問。 「前幾天,我在廚房洗碗,你在客廳玩手機(jī),你忘了嗎?我還跟你確定過三次。」曾子期皮笑rou不笑的說,他知道童家威當(dāng)時肯定又顧著玩手游了,童家威只要一玩游戲就會進(jìn)入忘我的境界,完全跟外界隔絕,連在他耳邊說話都聽不見。 「我好像……真的沒聽到?!雇彝擂蔚恼f,隨后問道:「那你找到地方住了嗎?」 「找到了,我住我同事家,等等吃完飯就要走了?!乖悠跉獾醚劢浅樾?,「你要不要現(xiàn)在也打電話去問你同事?不然你就準(zhǔn)備三天沒水洗澡吧!」 「可是、可是我學(xué)校里比較熟的老師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我不好意思去打擾人家啦!」童家威煩惱得連布丁都沒胃口吃了,他想了一會兒,癟癟嘴道:「我回去老家住好了。」 「回老家?這樣你上班很麻煩耶,你家離學(xué)校超遠(yuǎn)的?!乖悠诎櫭?。 童家威正絞盡腦汁把腦袋里的朋友名單挖出來,祁恆忽然過來問道:「要點餐了嗎?」 曾子期就在等人問這一句,他興致高昂的給自己點了一堆菜,又主動幫童家威也點了,祁恆見童家威垮著一張臉也不說話,便輕聲問道:「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童家威搖搖頭,接著倏地抬頭看他,擔(dān)心地問:「今天開始要停水三天,那你怎么開店?」 祁恆指了指廚房里,表示已經(jīng)有儲水了,要他不用擔(dān)心,接著問道:「你們沒儲水嗎?」 「儲水多麻煩,我早就提醒他要找地方住了,誰知道他根本沒聽進(jìn)耳里。」曾子期說,「還是你去住我妹那里,她的客廳還能睡一個人?!?/br> 「我不要!那你怎么不跟你妹???」童家威和曾子期認(rèn)識這么多年,對于他meimei的惡行惡狀也是瞭若指掌,想也不想地直接否決他的提議。 曾子期腦中浮現(xiàn)meimei可怕的衛(wèi)生習(xí)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冷笑道:「誰想跟她???豬圈都比她的房間乾凈?!?/br> 「來跟我住吧。」一旁的祁恆忽然插了一句。 曾子期發(fā)誓自己看見祁恆眼里閃過的精光了,他知道祁恆心里肯定正盤算著要怎么把童家威吃掉,就只有童家威一個人還傻呼呼地以為對方是好人,殊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進(jìn)對方的圈套里。 看著童家威一臉天真,曾子期實在是痛心疾首,身為童家威的竹馬,他當(dāng)然得當(dāng)那個神助攻的隊友,早一步把童家威推進(jìn)祁恆的陷阱里。 「對啊,你乾脆就跟老闆住??!你們又不是不熟。」曾子期熱切地對著童家威擠眉弄眼,積極的態(tài)度讓童家威是一頭霧水,他傻眼的與曾子期對望,無聲地用嘴型問他到底想干嘛? 「你任教的高中是男校吧?我家正好在學(xué)校附近,走路就到了,晚上我能順便載你下班,來店里我煮東西給你吃。」祁恆說得很自然,聽在童家威耳里卻是越聽越不對勁,同居什么的、溫馨接送情什么的,不是談戀愛的老戲碼嗎?祁恆也對他太好了吧? 他怔忡的看著祁恆,嘴張得老大,卻說不出話來,他覺得自己該說些什么來拒絕祁恆,但是他望著祁恆那雙微彎的笑眼,感覺自己好像一顆被投入湖中的石頭一般,在其中無可挽回的急速下墜,直至最底。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祁恆困住了。 「反正你一時也找不到地方住啊,正好老闆家離學(xué)校很近,多方便??!」曾子期又繼續(xù)慫恿,他見童家威咬著下唇沉默不語,立刻明白他是動搖了又不敢說,便對祁恆使了幾個眼神。 「等等收店了再搭我的車走,怎么樣?」祁恆說這話的語氣溫柔得讓曾子期全身直起雞皮疙瘩,天下可能就只有童家威吃這一套,剛剛還不愿意,被祁恆一問竟然就肯首答應(yīng)了。 從童家威第一天認(rèn)識祁恆、在他面前夸獎祁恆的那一刻開始,曾子期就知道這孩子是留不住了,每每見他提起祁恆時那媚眼含春的小樣兒,哪有一丁點的直男范兒?曾子期就想質(zhì)問他,是不是連對他這個換帖兄弟都隱藏性向了? 其實不光是曾子期有疑問,就連童家威自己都有疑問,他的心里明明告訴自己不要答應(yīng)祁恆,但是祈恆一問他,他就忍不住點頭了,他就想叫身邊的曾子期狠狠抽自己一頓,不然賞他幾個巴掌讓他清醒一點也好,他就算對這方面沒研究,但是套路還是懂的,更何況以前還偷看過幾本從學(xué)生那里沒收的耽美漫畫,就算他再怎么直,也知道所謂「兩攻必有一受」的道理,但他看祁恆全身上下散發(fā)出來的雄性氣息,一點受的感覺都沒有,這樣說來,難道受會是他? 「不對不對不對?!顾麚u了搖頭,小聲的催眠自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亂想什么?」 他越想越覺得坐立不安,便對曾子期說:「你有沒有認(rèn)識不錯的女生?介紹給我好不好?」 曾子期正在喝茶呢,被童家威這么一問,差點沒把茶都噴出來,他瞄了祁恆一眼,確定他沒注意這邊,才敢低聲問道:「你想干嘛?」 「我覺得我應(yīng)該交個女朋……友?!雇彝诨卮穑暰€卻被勾走了,他看見一個比祁恆矮一點男人從廚房里走出來,停留在祁恆身邊,兩個人湊在一起,低聲說著話,男人發(fā)現(xiàn)祁恆的瀏??齑痰窖劬α耍闵焓謳兔荛_。 童家威忽然覺得很不爽,他有些不是滋味的盯著兩個人,直到祁恆回頭才趕忙收回視線,祁恆端著童家威點的定食過來,放下的同時也察覺到他在鬧脾氣,祁恆的嘴角不經(jīng)意的一勾,沒對童家威說什么,又回到備食區(qū)準(zhǔn)備餐點。 「恆哥,一桌幫我加一份松餅?!箘倓偺嫫類a撩發(fā)絲的男人走進(jìn)吧檯里,打好單后遞給祁恆,祁恆讓他到一邊的高柜上去取食材,東西都放在最上層的一個大紙箱里,男人一個重心不穩(wěn),眼見就要連同紙箱一起給摔了,幸虧祁恆反應(yīng)快,一個閃身把男人拉進(jìn)懷里,穩(wěn)住他的重心,這才沒出事。 雖然男人穩(wěn)了重心之后便立刻站直了身子,沒再和祁恆黏在一起,但是那短短的幾秒也早已入了童家威的眼,兩人的身子貼在一起時他甚至不小心驚叫出聲,要不是靠他強(qiáng)大的意志力,他早就衝上去把兩個人分開了。 「那個店員是怎樣???笨手笨腳的?!雇彝弥鴾子昧Υ僚肜锏牡包S,眼睛瞪著對方,嘴里還不斷碎碎念,怨氣強(qiáng)到曾子期都受不了了。 「人家只不過是扶一下而已,搞得好像你老公外遇一樣。」曾子期無言的搖了搖頭,「我看你不要再死鴨子嘴硬了,還想要交女朋友?我看你開始想要怎么跟你爸出柜比較實在。」 「我喜歡女生,要說幾次?」童家威舀了一大口飯,賭氣似的一口氣塞進(jìn)嘴里,含糊不清的說:「我是直男?!?/br> 曾子期也懶得跟他吵,反正等到未來某一天,童家威自己驚覺事情已經(jīng)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時候,都不用別人告訴他,他就會知道自己早就彎了。 「對對對,你很直、你超直,你是超直男。」曾子期敷衍道:「我這種憤世嫉俗的臭甲怎么可能認(rèn)識什么女生?女生對我來說都是臭bitch?!拐f完,他腦中閃過一個壞主意,隨即開口去喚祁恆過來:「老闆,我們家威最近想交女朋友,你有沒有認(rèn)識適合他的人?」 童家威還來不及捂住曾子期的嘴,迎面便對上祁恆的視線,祁恆只是看了他一眼后便低頭處理食材,淡淡的回道:「他太小了,都不適合?!?/br> 祁恆的回答讓童家威很不舒服,他好像還把自己當(dāng)孩子一樣,其實兩個人相差還不足十歲,于是童家威有些不服氣的反嗆:「年紀(jì)算什么問題?我就喜歡比我年紀(jì)大的?!?/br> 祁恆被他孩子氣的話逗笑了,他轉(zhuǎn)過頭,語氣里有些輕挑的反問一句:「那我也可以嗎?」 童家威沒料到他會這么說,他慌張地望向曾子期,發(fā)現(xiàn)他也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當(dāng)下便脫口而出:「我又不是同性戀。」 話剛說出口,童家威就后悔了,他不敢去看祁恆的表情,只是垂著臉,碗里的湯匙愈發(fā)煩躁的攪著飯菜,心里想著要怎么解釋比較好,耳邊卻聽見祁恆說了一句:「我也不是啊?!?/br> 他猛地抬頭看他,祁恆臉上沒有怒氣,還是往常一樣地帶著笑容,話說得稀松平常,彷彿剛剛都只是玩笑。 童家威也說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覺得好心情瞬間降到了谷底,一旁的曾子期立刻查覺到氣氛不對,便馬上把話題扯開,手上扒飯的動作也暗自加快,最后草草編了個理由就先走了。 身邊沒了曾子期作伴,童家威也覺得尷尬得很,三兩下扒完飯就想買單走人,沒想到結(jié)帳的人是祁恆,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童家威心里一跳,低頭從錢包抽了錢出來,祁恆卻道:「今天開幕,我請你吧?!?/br> 童家威一聽忙道:「就是開幕才不能讓你請,祝你開市大吉?!?/br> 祁恆也不再堅持,視線在店里掃了一圈,又看看墻上的時鐘后道:「你先回家收行李,我店收好了再打電話給你。」 童家威正想開口答應(yīng),廚房里忽然有人叫喚祁恆,到了嘴邊的話只好又吞回去,而祁恆進(jìn)廚房幫了把手后,再出來已經(jīng)不見童家威的人了,他手腳俐落地把最后的幾份餐完成,正打算脫掉圍裙,大門卻又被推了開來,卻是童家威,祁恆一見是他,便迅速收拾好,進(jìn)到廚房把鑰匙交給男人。 「陳垠,今天就麻煩你和可欣一起關(guān)店,記得清帳不要讓她做,你自己來。」祁恆不顧葉可欣在一旁抗議,到里頭拿了外套和車鑰匙便走了。 「你其實可以慢慢來,不用理我?!雇彝?dān)心地看向廚房,「今天才剛開幕,你這么早走可以嗎?」 祁恆推開門,拉著童家威出去,順手接過他手中的行李袋,「我不想讓你等。」 以前交女朋友的時候,童家威也常常被女朋友要求要幫忙拿包包,其實他很不能理解,包包這么小一個,也裝不了三兩東西,為什么女生都非要男朋友幫忙拿不可? 如今他自己的包包在祁恆手里,才有那么一點理解女生的心情,他走在祁恆后面,盯著他的背影,又忍不住偷偷瞄向他手里的旅行袋,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竊笑,他心里有一道聲音告訴他,兩個大男人這樣成什么體統(tǒng)?但是他又不能否認(rèn)內(nèi)心的喜悅,他一邊替自己的反應(yīng)感到擔(dān)憂,一邊卻又特別滿足于沉浸在這樣小小的喜悅當(dāng)中,他腦子里不斷的胡思亂想,有時看著祁恆的側(cè)臉、偶爾低頭去看腳底顏色混雜的地磚,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得跟上祁恆才行,卻不開口去喚祁恆,讓他等等自己,而是加了幾步追上他,并伸手去揪祁恆的衣角,前方的祁恆感覺到身后有人牽制,便緩下腳步去看,發(fā)現(xiàn)是童家威拉住他,知道是自己走快了,又看了童家威一眼。 童家威害怕自己太唐突了,他一時語塞,囁嚅了半天也說不好,著急之下就放開了抓著祁恆衣襬的手,哪知道剛放開,祁恆就順勢牽住了他,他渾身都顫了一下,祁恆把他向自己拉了拉,兩人的距離又近了,就這樣挨著繼續(xù)走,這次,祁恆的腳步緩了許多。 童家威任由著祁恆牽著自己,一路上都不敢說話,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被牽住的左手上,他發(fā)現(xiàn)祁恆的手掌很大,甚至都要能包覆住他的,而且祁恆的手很溫暖,不像他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冷冷的,反倒不習(xí)慣由祁恆掌心傳來的溫度,手里的熱度好像從掌心蔓延到身上來了,明明才走一會兒路,卻覺得渾身熱得都要冒火一樣,他在心里糾結(jié)了許久,決定小小的掙扎一下,想將手抽回來,沒想到才剛有動靜,卻被祁恆握得更緊,讓他更不敢輕舉妄動了,兩個大男人就這樣牽著手,走在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童家威從來沒有像這樣和別人牽著手逛街,何況現(xiàn)在對象是個男的,照理說他應(yīng)該要有厭惡的感覺才對,但是被祁恆這樣觸碰,他竟然喜歡的很,就連對方手掌傳過來的溫度他都喜歡,他忍住不去偷看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心里忽然緊張起來,右手的食指下意識摳著大拇指,那是他緊張時候的壞習(xí)慣。 走進(jìn)停車場,兩人身邊走過一對情侶,童家威耳邊忽然聽到有人說「那兩個男生在牽手耶,太噁了吧!」,他心里一緊,當(dāng)下便猛力抽回自己的手,愣愣地看著祁恆,眼眶忽然有些酸澀,他低聲說道:「我可以自己走?!?/br> 祁恆沒有生氣,他也聽到那個女人說的話了,兩人不再交談,沉默了一路。 祁恆家確實離童家威任教的學(xué)校很近,也就兩個街口的工夫,那是一棟透天厝,一樓是車庫,二、三樓才是生活住所,童家威自己拿了行李,跟著祁恆上樓,一進(jìn)門是一個很大的客廳,除了簡單的傢俱之外還擺了一些健身器材,祁恆給他介紹環(huán)境后,便讓他先在客廳隨意看看,自己則先去洗澡。 童家威一直不敢說話,直到確認(rèn)祁恆進(jìn)去浴室了,才壯著膽子打量四周,剛剛祁恆帶他看過浴室、廚房、陽臺和主臥,卻沒告訴他晚上要把他安頓在哪兒,童家威盯著電視前空曠的地板,料想祁恆或許是要讓他在這里打地舖。 童家威四處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祁恆家的擺設(shè)都很簡單,都是一些符合最低需求的傢俱,比如桌子、椅子之類的,并沒有其他特別的裝飾,唯一引起童家威注意的,是一邊茶幾上的素色相框。 童家威拿起相框,照片里是一個年輕女子抱著一個小嬰兒,那嬰兒的長相馬上讓童家威聯(lián)想到了祁恆,他立刻明白了,照片里的兩個人,就是祁恆的「摯愛」。 他怎么會忘記? 祁恆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他怎么可以忘記? 一想到剛剛兩個人還在大街上牽手,而且他還開心得不得了,童家威的身體不住地顫抖,他覺得自己好糟糕,他怎么可以這樣傷害祁恆的家人? 他盯著照片里笑得燦爛的女子,想像祁恆站在他們身邊的樣子,光是想像就覺得好登對、好幸福,他盯著照片,腦子里不斷出現(xiàn)祁恆抱著女子、哄著嬰兒,一家人笑語盈盈的情景。 祁恆洗好澡后,光著上身,只披著毛巾便走進(jìn)客廳,他看見童家威拿著照片發(fā)呆,于是走到童家威面前,喚了他一聲,童家威抬頭看他,勉強(qiáng)地笑道:「你有跟你老婆提到我來這里借住的事嗎?」 祁恆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便在他身邊坐下,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那是我meimei。」 童家威頓時被他的話喚回神,愣愣地望著他。 祁恆臉上的表情沒有波動,他接過相框,看著相片中的女子,接著道:「我meimei五年前生了一個女兒,小孩還不到一歲她就過世了?!?/br> 童家威張著嘴說不出話,他很想開口安慰祁恆,卻又覺得祁恆的表情彷彿已經(jīng)釋然了,他糾結(jié)半天才說:「對不起?!?/br> 祁恆起身將相框放回原位,他忽然低頭,伸手去撥弄童家威的頭發(fā),嚇得童家威向后一縮,祁恆低笑一聲,覺得童家威的樣子有趣得緊,他兩手抵在童家威頭的兩旁,一點一點的向他靠近,被困在兩臂之間的童家威逃都逃不了,只能用力往沙發(fā)里縮,但是沙發(fā)的彈性也是有極限的,童家威很快便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退無可退了,只能眼睜睜看著祁恆靠近自己,他吶吶的問了一句:「你想干嘛?」 祁恆眼里滿是笑意,他反問:「你在怕什么?」 童家威啞然,他舉起手去推祁恆,想掙脫出去,祁恆卻是紋絲不動,童家威一個氣急,忍不住大吼:「我哪有怕什么?」 祁恆憋著笑,正兒八經(jīng)的反嘲道:「你說你一個教體育的,怎么力氣這么?。俊?/br> 童家威立刻反駁:「不公平!你比我高耶!力氣本來就會比我──??!」 話音未落,童家威忽然拔尖地叫了一聲,原來是祁恆一個用力,竟然就輕而易舉地把他扛起來了,祁恆像扛著布袋一樣的把他扛進(jìn)臥房里,肩上的童家威還不停地叫著:「放我下來!」 祁恆作勢要把童家威丟上床,最后卻是輕輕地放下他,童家威躺在床上,驚魂未定的喘著氣。 「你晚上就睡這里。」祁恆說。 「我睡這里?」童家威疑惑的歪了頭,「那你呢?」 祁恆下一秒就爬上了床,雙腳夾在童家威的大腿邊,兩隻手抵在他的身子兩側(cè),祁恆剛洗好澡不久,頭發(fā)還帶著濕氣,身上也是,童家威感受到他身上的水氣和熱氣,不自在的推了推他,祁恆忽然壓低身子,童家威立即緊閉雙眼,僵硬的雙手緊握在一起,沒想到身上的祁恆卻翻了個身,倒在他身邊,碰都沒碰他一下。 「我也睡這里啊,這張床是加大的,睡兩個人綽綽有馀?!蛊類a鑽進(jìn)被窩里,枕著手臂,看著他笑道:「我明天把備用鑰匙給你,你要是下班了就自己開門進(jìn)來?!?/br> 童家威硬是過了半晌才回答:「我們認(rèn)識的時間又不長,你為什么這么信任我?」 祁恆的體溫很高,一下子就暖好被窩了,他把童家威也拉進(jìn)被子里,轉(zhuǎn)過身面對他,兩人靠得極近,近到能夠交換彼此的氣息,他對童家威說:「我這個人有一個缺點,就是偏私,喜歡你我就能把一切都給你。我喜歡你,所以我信任你?!?/br> 童家威雙頰蹭的一下全紅了,他再傻也聽得出來,祁恆在跟他表白,他忽然覺得呼吸困難,憋了老半天才艱難地吐出一句:「你不是說你不喜歡男人?」 兩人在被窩里面對著面,被子底下的光線昏暗,童家威卻還是能看清楚祁恆,他的眉毛上的疤痕、剛刮除鬍渣的下巴、明顯突出的喉結(jié)……還有讓童家威分心的,祁恆身上的味道?;蛟S是因為祁恆剛洗好澡,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草本香味,那股味道彷彿是被祁恆的體溫蒸餾出來似的,瀰漫了整個被窩,童家威覺得自己再不從祁恆身邊逃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我還是睡客廳就好──」 話未說完,祁恆靠了上來,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不多不少,如同羽毛落下一樣輕巧。 一切開始得太快,也結(jié)束得太快,童家威正愣著,只聽見祁恆說:「我是不喜歡男人,但我喜歡你?!?/br> 童家威腦袋瞬間當(dāng)機(jī)了幾秒,腦中忽然閃過一句「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fēng)」,隨即抓起棉被把臉蒙了起來,腿一夾、身體一轉(zhuǎn),整個人像結(jié)蛹的毛毛蟲一樣背對著祁恆,祁恆看了覺得有趣,便伸手去扯,卻怎么也扯不下來。 「你再不出來就要悶壞了?!蛊類a故意在他耳邊說話,童家威羞得又把臉捂得更緊,他的心跳像戰(zhàn)鼓一樣響個不停,唇上好像還殘留著祁恆的溫度,他對自己的反應(yīng)感到羞赧,明明都二十八歲的成年人了,這下意識做出來的反應(yīng)是怎樣?真的把臉都丟光了。 祁恆見他不肯聽話,大手一拉就把他整個人都拉了過來,童家威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臉撲騰一下的從被子里冒出來,一發(fā)現(xiàn)自己正對著祁恆的臉,又想鑽回去,卻馬上被祁恆制止住,祁恆見自己轉(zhuǎn)他那一下,把原本蜷得像蛹一樣的被子都給扯散了,他玩心一起,招呼也不打一聲,整個人直接從被子的下擺處鑽了進(jìn)去,害得童家威驚呼連連,這下子又變成兩個人蓋一床被子,距離還比一開始要近的多,身體簡直都要貼在一起了,童家威怎么樣也拿祁恆沒辦法,他憋屈的想推開祁恆,嘴里不甘心的碎念:「你干嘛要喜歡我?」 祁恆單枕著右手,左手一下一下的捋著童家威的頭發(fā),也問了一句:「那你干嘛要喜歡我?」 「誰說我喜歡你的?」童家威反駁道,就算他再怎么屈于劣勢,面子還是要顧的。 祁恆也不惱,臉上帶著寵溺的笑,好整以暇地說:「不喜歡我的話,以后就不準(zhǔn)偷看我、我碰別人的時候不準(zhǔn)吃醋,也不準(zhǔn)吃我做的布丁?!?/br> 聽前兩句還覺得尷尬,沒想到他小心眼的小動作都被祁恆看在眼里,只是一聽到最后一句,童家威就不依了,他翻起身來叫道:「我有付錢啊!為什么不能吃?」 祁恆一句話就打疼了童家威的臉,他好笑的讓他自己回想:「你哪一次有付錢了?」 童家威這才冷靜下來好好回想,并驚覺自己好像真的一次都沒付過錢,每一回都是祁恆請他吃的,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掉入什么陷阱一樣,竟然完全沒發(fā)覺他被祁恆餵食這么多次了。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童家威吃了人家這么多,再沒底氣說話了,他又鑽回被子里,祁恆見他躺了回來,又想去摸他的頭發(fā),立刻一把被童家威抓住,童家威還在納悶他為什么這么喜歡摸自己的頭發(fā),卻不經(jīng)意的看到祁恆手背上的傷疤,他隨口問道:「你的手怎么受傷的?」 「我以前有一次追通緝犯的時候不小心出了意外。」祁恆說。 「追通緝犯?」童家威很是意外,于是他接著問:「你以前是警察?」 祁恆卻沉默了,他忽然盯著那道疤沉思了許久,過后才輕嘆一聲,長臂一撈就把童家威撈進(jìn)自己懷里,懷里的人還不停鬧騰著,祁恆說:「別鬧?!?/br> 童家威竟然聽話的靜了下來,他仰起頭去看祁恆,知道他不想回答,童家威又開始小小的掙扎起來,祁恆抱他抱得緊,緊得要喘不過氣了,祁恆發(fā)現(xiàn)他不喜歡,便直接放開他,童家威喘了口氣后忽道:「我真的不是同性戀,我以前還交過三個女朋友?!?/br> 祁恆聞言臉上一僵,心里堵得慌,卻知道強(qiáng)迫也沒有用,他正想回覆童家威,那人竟然自己撲進(jìn)他懷里,埋在他胸前悶悶地說道:「但是我喜歡你?!?/br> 童家威像隻小狗一樣窩在他懷里低聲說話,話中還帶了一點埋怨:「你說你喜歡我,所以以后不能隨便抱別人,你店里那個員工看起來就笨手笨腳的,不好?!?/br> 祁恆沒想到童家威竟然還對晚上的事耿耿于懷,他不禁發(fā)笑道:「那你以后也不準(zhǔn)跟你室友靠太近。」 「子期不一樣。」童家威抗議。 「那陳垠也不一樣,他不是員工,他是老闆?!蛊類a說。 童家威氣呼呼地捶了他一拳,「你不是說你喜歡我?」 祁恆湊近他耳旁,輕咬了一口他白嫩的耳垂,笑道:「所以我才會吃你室友的醋?!?/br> 童家威渾身一顫,連忙遮住敏感的耳朵,輕罵道:「我跟子期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有什么好吃醋的?」 祁恆知道童家威是那種特別不會看人的類型,就算告訴他也沒用,因為他也感受不到,所以祁恆只簡單的一句帶過:「你室友是雙面人?!?/br> 童家威聽了突然笑了起來,「你跟子期說一樣的話耶,他也說你是雙面人。」 「你覺得是嗎?」祁恆問。 「當(dāng)然不是啊,除了沒跟我坦承你就是沃夫先生以外,你哪一點像雙面人了?」童家威躺在祁恆懷里,微微地調(diào)侃著祁恆,話還沒說完,他突然看了祁恆一眼,補(bǔ)充了最后一句:「說真的,我沒想過沃夫先生會這么老耶,我以為他很年輕?!?/br> 祁恆一聽到「這么老」兩個字,雙眼一瞇,瞬間將童家威反身壓在床上,右腳抵在他雙腿之間,左手扣住他的雙手,低身吻住他的唇瓣,猛烈得彷彿要將他所有氣息都掠奪殆盡。 童家威長這么大,什么時候被別人這樣吻過?他心里清楚明白,他喜歡祁恆吻自己的感覺,但是又有一點害怕,他覺得自己全身發(fā)軟,竟然完全沒辦法做出一絲反擊,甚至也不想反擊,他竟然覺得這樣還挺好。 祁恆的吻持續(xù)很久,眼見兩人分開了一點,下一秒?yún)s又重新貼合在一起,童家威不知道祁恆的吻技算不算厲害,因為撇除掉上次曾子期的惡作劇,這算得上是他的初吻,他腦袋一片空白、渾身發(fā)熱,連呼吸都紊亂不已,最后他忍不住哼了幾聲,想讓祁恆消停一會兒。 祁恆留戀地又在他唇上輕啄一下,語氣帶了點警告:「我也才大你六歲,哪里老?」 童家威這才知道祁恆是在氣自己說他「老」,他窩在祁恆身邊,心情還沒平復(fù)下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竟然向一個男人告白了,還接了吻! 他盯著祁恆的唇,不自覺的伸出手描繪他的唇形,悄聲說:「我以前沒跟別人接過吻?!?/br> 祁恆毫不意外,按照童家威這種天然呆的性格,膽子應(yīng)該沒有大到敢去吻別人,祁恆想到這里便開始偷笑,他問童家威:「那我剛剛那樣吻你,覺得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都幾歲了還問這種問題。」童家威噘著嘴,對于和同性接吻心里還是很掙扎的,一時要完全接受還不可能,也不是討厭,就是心里那一關(guān)還過不去,但不代表他不喜歡祁恆。 「今天在停車場我甩掉你的手,對不起?!顾鋈徽f,「我聽到旁邊有人說間話,我不小心就……」 祁恆不怪他,反倒溫柔的安慰道:「是我沒有顧慮到你,以后我不會在路上隨便碰你?!?/br> 童家威一聽,緊張的去拉他,叫道:「你不可以不碰我!哪有情侶不牽手的?我、我會開始學(xué)著習(xí)慣,所以你以后還是要牽我。」 祁恆覺得童家威根本就是吃可愛長大的,可愛到他立刻就想把他拆吃入腹,祁恆摟著童家威,在他肩窩上輕輕一吻,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笑道:「不要勉強(qiáng)自己,什么時候能接受了,你再主動來牽我,我等你?!?/br> 童家威心里一暖,手指嵌入祁恆五指之間的指縫,兩隻手緊緊握合在一起,他忽然覺得心里好像沒有那么難受了,甚至開始期待著和祁恆一起牽手逛街的樣子,他偷偷瞧著祁恆精壯的身材和好看的五官,不敢相信這么好的一個人竟然也喜歡自己,心里暗自竊喜著,還險些笑出聲來,他的四肢都巴在祁恆身上,輕輕嗅著他身上的味道,覺得好安心。 「你是真的喜歡我嗎?」童家威全身都被祁恆的體溫給捂熱了,體溫一高,腦子跟也著混沌起來,他打了個呵欠,意識模糊的問。 「嗯?!蛊類a知道他要睡著了,便熄了大燈,留下床邊一盞小小的夜燈,并像哄孩子睡一樣的在他胸口上輕輕拍撫。 童家威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他的手無意識地抓住祁恆,把他的手臂拉進(jìn)自己懷里,嘴里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我也喜歡你……」 祁恆想起曾子期告訴過他,童家威要摟著東西才睡得好,便在他身邊輕輕躺下,把手臂往他懷里挪,暖黃色的夜燈打在童家威的睡臉上,祁恆心里有一股無以名狀的情緒,是他多年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他轉(zhuǎn)過身子面對童家威,間置的右手輕輕地給童家威拉上被子,視線忽然定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道疤上,他發(fā)了會兒呆,想起許多不敢想的事,最后他腦海中出現(xiàn)一張模糊的臉,對著他露出燦爛的微笑,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他不敢再去想,閉上眼睛摟著童家威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