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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有道(雙重生) 第31節(jié)

    縱馬至正陽大街,宮里果然遣了人來善后,只是這人卻并非鎮(zhèn)撫司的錦衣衛(wèi)抑或辛氏身旁的女官,而是郁肅璋身邊的江祿海。

    江祿海隔著老遠便瞧見了他們的馬車,此刻見著二人手挽著手邁下車來,又忙不迭迎上前關(guān)切道:

    “公主與駙馬這么快就從醫(yī)館回來了?想必是無甚大礙,真是天恩庇佑啊?!?/br>
    醫(yī)館?

    季路元端著一臉和善的笑意,衣袍遮掩下的手指卻是輕輕捏了捏郁棠的手。

    郁棠于是會過意來,明白這‘去醫(yī)館’八成是商言錚想出來的脫身由頭。

    她暗自整理了一番神情,“是啊,大夫也說我們無甚大礙。對了江公公,衙門的人可查清楚了?這火因何而起?”

    皎麗的眉眼明晃晃地顯出三分懼色,郁棠后怕似的拍了拍心口,

    “如此危局險象,著實令人懼駭,若不是起火之時,我與駙馬尚未熟睡,此刻怕是已經(jīng)葬身火海了。”

    她本意是要為自己與季路元這逃過一劫的警覺和幸運找個合適的理由,可誰曾想‘尚未熟睡’四個大字經(jīng)由她一個新婚女子的口說出來,卻是憑白帶了幾分旖旎曖|昧的味道。

    火是丑時二刻起的,在這個時辰里,年輕氣盛的一對新婚小夫妻尚未熟睡,干柴烈火地待在寢屋里,能干什么呢?

    總不能是在談經(jīng)論道,作詩對對子吧。

    眾人一時沉默,江祿海身后的衙役們集體看破不說破,齊整如一地抬頭望天。

    季路元同樣也聽出了她話中的歧義,他抿了抿唇,臉上虛偽的淺笑險些就要繃不住,如若不是江祿海還在眼前,他真想就此將郁棠這小傻子摟進懷中好好地抱一抱。

    郁棠后知后覺地回過味來,“不是,我是說……”

    季路元又捏她的手指,頗為自然地截過了話頭,

    “適才我已經(jīng)去瞧過了,府中除去主院和東院,昨日隨出降儀仗一同前來的宮人們所住的西院倒是無甚大礙。不知江公公今次可帶了什么旨意出來?是讓那些人繼續(xù)住在我這殘破的世子府,還是由江公公今日一并帶回宮去?”

    他語氣溫和,卻是只字不提讓人遷入新府邸的事。江祿海也明白他的態(tài)度,訕訕一笑道:

    “世子府此番遭了火災,自是應(yīng)當盡快騰了地方以行修繕,奴才領(lǐng)了車隊,稍后他們便會同奴才一齊回宮去。除此之外,陛下還命奴才一并帶了些存恤,煩請世子移步,到這邊來看看?!?/br>
    他突然改了稱呼,尊季路元為‘世子’而非‘駙馬’,顯然是在說這存恤同郁棠沒有半分干系。

    季路元本欲牽著郁棠一道過去,郁棠卻搖了搖頭,“還是你自己去吧,我在此處等著你?!?/br>
    拉扯間江祿海又催促了一句,季路元皺皺眉頭,到底還是由江祿海引著走到了別處。

    ……

    幾乎就在季路元離開的同時,一輛藍頂棚的馬車悄無聲息地駛了過來,郁棠站在原地絲毫未覺,直至那馬車幾近貼著她的脊背停在她身后,她才倏爾回過神來,轉(zhuǎn)頭挪動著讓開兩步。

    車體晃動,靛青的車簾被人自里掀開,輕飄飄地拂過郁棠眼前。郁棠被那流蘇的穗子惹得閉了閉眼,然還不待她睜開眼來,一只冰涼的大手就已經(jīng)從中探出,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

    緊貼著腕子的水白玉扳指寒冽如霜,其上雕一鷂首,尖喙猛鷙,栩栩如生。

    郁棠本能一僵,一瞬間如墜冰窟。

    光影上移,果然露出了郁肅璋陰鷙的眉眼,那人輕笑了一聲,笑意卻完全不達眼底。

    “我的好阿棠就這么急匆匆地嫁出去了,也不管大皇兄在宮中作何感想。今番恰好有機會,來,上來同大皇兄敘敘舊?!?/br>
    說罷猛地用力,用著幾乎要扯斷她手臂的力氣將她往車上拽。

    “我,我不……”

    掀起的車簾復又款款飄落,周遭雀喧鳩聚,宮人們來來往往,然所有人卻都像是失明一般瞧不見她的掙扎。

    郁棠緊咬下唇,感覺砭骨的黑暗即將要吞沒她——

    “放手?!?/br>
    另一只手卻在此時牢牢攥住了她的另一邊腕子。

    季路元不知是何時趕回來的,他低眉斂目,黑沉沉的眸子在這晦暗的光線里尖冷如刀鋒,銳銳灼灼,含著毫不掩飾的威懾。

    “郁肅璋?!?/br>
    季路元一字一頓,如同誓死捍衛(wèi)領(lǐng)地的兇虣,怒火熯天熾地,眼角眉梢都泛著狠意。

    “放開我夫人?!?/br>
    第29章 廉恥

    ◎誠然這人在沒喝醉的時候還是有些禮義……!◎

    唇角陰惻惻的弧度漸漸消散下去, 郁肅璋擰起眉頭,“膽敢直呼本皇子的名諱,季路元,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季路元神色沉沉,“我還有更大膽的,你想瞧瞧嗎?”

    他手腕一轉(zhuǎn),那柄從不離身的竹骨折扇便已牢牢握在掌心,

    “世子府突生大火, 我回府探看, 卻在不起眼的邊廂里發(fā)現(xiàn)了形跡可疑的宵小之輩。我出于自保的本能,遂出手重傷了他, 這事就算鬧到陛下面前,也無人能說出我的錯處?!?/br>
    郁肅璋冷笑一聲,

    “宵小之輩?鎮(zhèn)北世子為我朝之棟梁,我聽聞他家宅被毀, 遂特意出宮行體恤之舉,卻不想季世子竟以下犯上,失心瘋似的出手傷人。這事就算鬧到陛下面前,也同樣無人能說出我的錯處。”

    “好啊?!?/br>
    季路元也笑起來,他直視著郁肅璋,黑漆漆的眸子里是鋒芒逼人的寸步不讓。

    “那你我二人今日不妨就賭一賭,將事情鬧到陛下那里去。我是無甚干系,只是不知今次的這場大火若是追根求源地徹查起來, 究竟會耗費多少時日?”

    他徐徐彎了彎那雙漂亮的桃花眼,

    “其實慢些調(diào)查也不錯, 樁樁件件都掰開揉碎了抬上明面, 最好能一直查到二殿下重整旗鼓從西南歸來, 保不齊他還能同皇后娘娘一起,向陛下提出些有用的建議和線索。”

    言至于此,基本算得上是明晃晃的告誡,郁肅璋危險地瞇了瞇眼,舌尖又緩又重地頂了頂腮邊齒列。

    自從郁肅琰奉旨西行,立儲之事雖尤處在商議之中,太子的人選卻基本已經(jīng)塵埃落定。欽天監(jiān),禮部與工部近來日日籌算,只待擇取個黃道吉日,正式將儲君之名昭告天下。

    然萬事無絕對,儲位之爭本就云譎波詭,更枉論辛氏尚不干休,郁肅璋一日未得冊寶,風險與變數(shù)便存在一日。為免橫生枝節(jié),東宮冊封的詔諭自然是下得越早越好,郁肅璋這段時日也當修身律己,免得被旁人抓住把柄。

    “如何?”

    季路元挑釁斂目,竹骨扇中的鋒利短刃已然劃出半分,

    “要賭嗎?”

    郁肅璋不答話,眸光赫赫炎炎,冷臉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白玉扳指。

    氣氛一時劍拔弩張,二人四目相沖,都于彼此眼中看出了同樣的殺意。

    “哎喲,世子怎的跑來這里了?真是讓奴才好找?!?/br>
    尤在兩人僵持之時,江祿海已經(jīng)小跑著從馬車后方趕了過來,

    “公主怎的搭著車轅站著呢?想必是候在此處等了太久,感到疲乏了吧。來,奴才扶著您。”

    他一面說著,一面順勢上前隔開季路元與郁肅璋針鋒相對的灼灼視線,伸手探進車里,將右臂放在了郁棠的掌心之下。

    馬車內(nèi)的郁肅璋凝滯片刻,到底還是心有不甘地松了手,靛青的車簾緩緩落下,流蘇復又靜止,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

    可憐郁棠驟然失了其中一方拉扯的力道,虛軟的身軀登時便是一個趔趄,江祿海又趕忙上來攙扶她,反被季路元沉著臉推到了一邊,“不勞江公公了?!?/br>
    他收了竹骨折扇,單手環(huán)抱住郁棠的腰肢,頗具占有欲地將人摟進了自己懷里,“公主有我就足夠了。”

    馬車內(nèi)又是一聲森冷的嗤笑,江祿海連連訕臉,撣袖躬身,姿態(tài)愈發(fā)顯得謙卑,

    “那是那是,世子眼下若還有旁的事情,大可先去忙著,稍晚些時候,奴才就會派人將所有的存恤賞賜都送到世子的新宅去,您也無需cao勞,囑咐府中下人屆時收著便是。”

    季路元將色若死灰的郁棠扶上馬背,自己也旋即翻身上馬,“好。”

    言罷一夾馬肚,就此帶著郁棠離了此處。

    ……

    二人沿著正陽大街一路向西,直至走出數(shù)十丈,郁棠才驚魂未定地呼出了一口長氣,向后靠進季路元的懷抱里。

    “阿棠,不怕了。”

    季路元垂下頭,薄唇輕輕碰了碰郁棠涼津津的額角。

    “今日是我思慮不周,本打算帶你先去看看那些眼線們無功折返的困窘樣子,再到大街上隨意逛逛,不曾想?yún)s是著了郁肅璋那混賬的道?!?/br>
    “我不要緊的,只是……”

    郁棠顯然比他多了一份擔憂,她惴惴不安地揚起眼眸,“此番同郁肅璋徹底撕破了臉,你日后的處境會不會更加艱難?”

    “無妨的?!?/br>
    季路元攏了攏她冰涼的手指,“我與他本就不是一路人,遲早都會有這么一天,況且若不是北上的欽差人選因著你我二人的婚事?lián)Q成了鄭頌年,我二人這層表面和諧的窗戶紙早就被捅破了。”

    他將話說的云淡風輕,郁棠聽進耳中卻是愈發(fā)愧疚,“說到底還是因為我?!?/br>
    她黯然地垂了垂眸,“不論是欽差的人選還是今日的沖突,若不是我,你也不用憑白……”

    “早上同你說的話都忘記了?”季路元打斷她,“說了無需事事都道歉,阿棠,你又沒做錯什么。”

    他捏了捏郁棠的指腹,腦子一轉(zhuǎn),刻意換了個能轉(zhuǎn)移她注意力的話題,

    “餓了嗎?早膳你也沒吃多少,我?guī)阏壹茵^子吃些東西?”

    郁棠從前鮮少出宮,更枉論在外面的館子里用膳。

    果然,她聽了這話,臉上那副苦大仇深的憂慮即刻便淡了點,蒼白的面色也因著起興的情緒而恢復了些許血色。

    “我們今日就在外面吃嗎?”

    季路元垂眸看她,“不習慣嗎?那我們現(xiàn)在回府?”

    郁棠連忙搖頭,“我想在外面吃?!?/br>
    “好?!奔韭吩p笑一聲,雙手一勒韁繩,重新駛回了主路。

    二人又走了大半刻的功夫,最終擇了一家看上去最為熱鬧的館子,由跑堂指引著一路上了三樓。

    民間的酒樓與宮里的膳房不同,菜式菜名講究的都是一個新穎吸睛,小二站在桌前兢兢業(yè)業(yè)地報菜名,郁棠好奇聽著,每一道都覺著新鮮。

    季路元又是有意要哄著她,但凡她多問一句的便都點了來,以至于到了最后,那張原本可供四人用膳的小桌已然堆得滿滿當當,上菜的小二無法,只得將他們換到了四樓暖閣的大圓桌去。

    四樓用膳的客人較之三樓要少上許多,山水的圍屏依循圓桌擺放的位置各自圍隔出一個又一個獨立的小空間,郁棠端坐其中,審諦的目光卻隔著兩層影影綽綽的淺黃絹素,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身后坐席的一對年輕夫婦。

    那女子身懷六甲,潤澤的面容上掛著個柔順和婉的淺笑,手中握著柄瓷白的長柄小勺,正一勺接著一勺用著桌上的牛乳碎冰;身邊的男子則偏身垂首,溫聲細語地勸阻著女子少食些涼。

    季路元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你也想吃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