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寵有道(雙重生) 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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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再心累還不是自己選的,一步步來吧?!?/br> * 宜州的驛館較之前頭的幾個雖說要好上不少,但到底還是不如自家的府邸舒適,加之冬日里天氣寒涼,郁棠沒沐浴太久,洗過頭發(fā)后便提步出了盥室。 她將長發(fā)絞得半干,繼而便小跑進了溫暖的床榻里。約摸大半個時辰之后,季路元也梳洗完畢,他撩簾上榻,將郁棠身上的被子掀開一個小角,主動躺了進去。 郁棠彼時已經(jīng)快要睡著了,她受了攪擾,半醒半夢間吃力地撩了撩眼皮,瞧見季路元換好寢衣入了榻,便露出個又乖又甜的笑容,頗為自然地翻了個身,欲要往他懷里鉆。 季路元于是也笑起來,他張開手臂,順勢將郁棠牢牢攬進了懷里。 搭在她背心的手指就此被那尚且不曾干透的發(fā)尾浞濕了三分,季路元輕輕卷了卷她的發(fā)絲,只覺得那原本冰涼的水汽經(jīng)由她的體溫蘊上一蘊,也會莫名透出些令人怡然愜心的繾綣暖意。 她這喜歡抱著人睡的習性也不知是何時養(yǎng)成的,似乎自從季路元注意到開始,郁棠就已經(jīng)習慣性地宿在了他懷里。她睡得又香又沉,肢體放松而舒展,偶爾還會囈語幾句,仿佛天生就對外界的環(huán)境充滿信任。 可季路元卻清楚記得,郁棠堪堪出宮時并非如此,那時的她雖說成功逃離了牢籠,可一言一行卻仍是小心謹慎,連安寢時都是一動不動地蜷縮著身體,滿滿的恂恂防備。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郁棠自身的習慣心境,郁棠對他的感情態(tài)度,以及他在京中那場籌謀已久的施措推進…… 只除了他身上這個該死的毒。 “季昱安……” 神思悒悶間,懷里的郁棠突然呢喃著喚了他一句。 “嗯?” 季路元猛地回神,忙不迭向下垂了垂腦袋, “我在這兒呢,阿棠怎么了?” 郁棠皺了皺眉,無意識地在他下頜處不輕不重地扇了一巴掌, “你別壓我頭發(fā)。” “……” 冷不防挨了打的季世子先是一愣,隨即便甘之如飴地笑出了一聲氣音。 “真是嬌氣?!?/br> 他依著郁棠夢中的囈語松開手指,輕手輕腳地將那團烏黑濕濡的發(fā)尾撥到一旁的軟枕上。 冰涼的發(fā)絲如水般劃過他的指縫,季路元想了想,干脆將自己的另一只手也籠了上去,溫熱的掌心完全張開,就此將郁棠睡得發(fā)汗的后背與那泠泠的水汽分隔開來。 窗外夜色濃重如墨,無星無月的穹頂是一片黑黢黢的冥暗,細小的瑩白雪糝摻雜其中,不多時便轉為了rou眼可見的紛飛白絮。 緊鄰乘船渡口的南側角樓里,值守的腳夫慢悠悠地點燃了一桿水袋煙,他背靠在石床上,瞇著眼睛,頗為愜意地深深吸了一口,直至那半開的小窗一股腦地灌進一陣夾著雪花的寒風,他才磕磕煙袋,踢踏著棉鞋起身去關窗。 猩紅的火苗在夜幕中快速地亮了一亮,腳夫關窗的手一頓,若有所思地望向了不遠處無人的靜謐渡口。 幾艘官船就停在那里,船身早已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白,腳夫站了窗邊看了看,黝黑的面容漸漸浮現(xiàn)出些許擔憂的神色。 “我怎么記得上頭的大人曾經(jīng)說過,有貴人要在明日乘船離開我們宜州城呢?照這雪下的勢頭,登船的日期怕不是要延后了?!?/br> 停駐間又是一陣冷風襲來,腳夫一個哆嗦,急忙探身合了小窗。 他摩挲著自己的兩條手臂,將手中的煙袋重新點燃,自言自語地嘟囔著往回走, “罷了罷了,上頭的大人還沒說什么,這也不是我該cao心的事,明日還要再多拿一床厚棉被才行?!?/br> 第60章 滿月 ◎滿月的夜晚,她從季路元的嘴里嘗到了血腥氣◎ 那腳夫的擔心不無道理, 第二日一大早,宜州的通判王大人便親自上門,同季路元說明了此番換乘水路的憂慮。 郁棠醒來時, 季路元已經(jīng)去了驛館西側的小院里議事,她快手快腳地梳洗過,先將昨夜與盛時聞的對話告訴郁璟儀,而后才急匆匆地往小院里趕。 行至小院門前時遇上了季十九, 季十九十分明朗地沖她笑了笑, 足尖一點便躍到了她面前, “公主,世子讓我待在此處候著您, 等您來了便帶您進去。” 郁棠也回了他一個笑容,“十九用過早膳了……”她突然一頓, 目光停留在季十九頭上那頂黑色的裘帽上,“這帽子是?” 季十九抬手摸了摸帽檐, “哦,這是韶合公主送我的,不僅是我,我哥也有一頂,但哥哥覺得累贅,所以沒有戴著?!?/br> 這帽子雖說通體漆黑,也沒有什么雜七雜八的繁復圖紋,然邊緣卻綴有一層細軟的同色絨毛, 是個帶著兩分可愛的俏皮款式。 郁棠揚眸看了一眼季十九,腦中不由得將他這張圓圓的娃娃臉換成季十一那張線條分明的剛毅面容, 心道你哥哥不愿戴這裘帽, 八成可不只是因為覺得累贅。 季十九不知她心中所想, 他在前方替郁棠引路,口中還在持續(xù)說個不停,嘰嘰喳喳的動靜在這肅寒的冬日里倒是顯出些別樣的生機來。郁棠臉上帶著笑,跟在他身后一路向內(nèi),直至穿過垂花門,正巧與議事完畢的季路元撞上了視線。 回廊的門頭較之院中的屋頂要高出一截,挑檐的瓦片旁溢三分,就此擋住了迎頭而來的大半的光。郁棠匿在一片陰影中,隔著兩道枯敗的花叢,遙遙望向正前方的季路元,恍惚只覺方才的那點生機似乎一瞬間全被抽走了,那人面色凜凜地站在太陽下,日光耀眼,他周身卻只余寒峭。 郁棠一愣,忙不迭小跑著迎了上去。 通判王大人彼時正在同季路元道別,見著郁棠過來了,便拱手同她行了個禮。郁棠草草點了點頭,隨即也顧不得尚有旁人在場,主動將自己的手塞進季路元手里,“季昱安,你怎么了?” 季路元握緊她的手,待到王大人離開后才牽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沒事?!?/br> 他摩挲了兩下郁棠的手指,余光瞥見她因擔憂而緊顰的眉頭,又輕笑著蹭了蹭她的下頜,“真的沒事,王大人適才也沒說什么,只道因為大雪,河道結冰,行船用的防滑草袋和黃沙也都需要多預備些,故而登船的日期較之原定的延后了三日?!?/br>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來,京城今早也傳來了消息,太后病重,離世殯天大抵也就是這十天半個月的事,以防萬一,他們必須要在國喪之前跨過宜州這道‘分水嶺’。 季世子端著個認真懇摯的語氣,郁棠卻不大相信,“真的只是這樣?” 季路元在原地站定,面對面地啄了啄她的眉心,“我騙你做什么?自然是真的。你若還是不信,王大人此刻想必尚未走遠,我讓十一將他叫回來,你自己當面問他。” 他說著就要抬手去喚季十一,郁棠連忙握住他的兩根手指按在身前,“你別鬧了,好端端地折騰人家王大人做什么?” 她終于松出一口氣,“瞧你方才的那副模樣,我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延后三日也貽誤不了什么的,季昱安,你別擔心。” 季路元‘嗯’了一聲,“用過早膳了嗎?” 郁棠搖了搖頭,“還沒。” 季路元捏了捏她的指腹,“我也沒有,走吧,先去用早膳?!?/br> …… 絲絲縷縷的寒風吹起梢頭落雪,瑩白的雪片打著旋兒地飄向不遠處,垂花門下,季十九小心翼翼地堆起一個巴掌大小的雪人,繼而又融了一捧雪,正照著自己頭上裘帽的款式,欲要給小雪人也捏一頂帽子。 季十一抱著劍走過來,眸色沉沉地看不出情緒。 “哥?!奔臼呕厥讻_他笑笑,“你怎么了?挨世子的罵了?” 季十一瞥他一眼,“咱們登船的時日要推后了。” 季十九不以為然地‘哦’了一聲,“推后就推后唄,平盧又不會跑,咱們總能回家的。” 說話間他已經(jīng)捏好了帽子,款款放在了小雪人頭上,“哥,你過來,看看我堆的雪人好不好看?” 季十一嘆了一口氣,依言向前湊了湊,卻是一指頭戳掉了小雪人的腦袋。 “哥!”季十九捧著臉頰驚呼了一聲,“你居然殺了我的小二十!” “咱們約摸著要在船上待個□□日,上船的日期若是推后,那……” 半凝結的雪塊慢慢融化在指尖,季十九一個呆怔,倏地噤了聲。 他直愣愣地看向季十一,突然就明白了他哥那點未能道出口來的深重顧慮。 登船的日期推后了,不出意外的話,季冬的十五,他們一行人都會在船上渡過。 ——而每個月的十五,季路元都會發(fā)病。 * 登船的日期就此延遲,加之大雪天氣,行船的速度較之平日里也慢了不少,因而直至季冬十五,官船也才走了此行四分之三的路程。 郁棠在船上待了八日,除去一開始的頭暈腦脹,她這幾日已經(jīng)能夠很好地適應這種搖搖晃晃的生活。入了夜的江面是一片靜謐又廣袤的烏漆墨黑,郁棠站在船頭,盯著那冉冉飄蕩的薄霧看了好一會兒,而后才斂斂裙角,提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午后季路元說要議事,連同商言錚和幾個隨行的將領去了隔壁船艙的小屋子里,一待就是好幾個時辰,郁棠本以為他不會回來用晚膳了,誰知此刻堪堪推開房間的艙門,季世子的聲音就已經(jīng)從里間傳了出來, “阿棠做什么去了?” 郁棠頓時開懷,雀躍地邁過門檻,幾乎是小跑著撲進了他懷里, “屋子里悶得很,我去外面吹了吹風,季昱安,你已經(jīng)忙完了嗎?” 季路元垂首親了親她的眉心,“沒有,陪你用過晚膳后我還要再回去,阿棠今夜不必等著我,先行安寢吧。” 郁棠拉長嗓子‘哦’了一聲,隨即又彎著眼睛笑起來,“好,那我們先用晚膳?!?/br> 她邊說邊將桌角的琉璃小燈推近了些,又頗為貼心地探臂取來竹筷,筷頭平齊,作勢要遞給季路元,“季昱安,給你……” 燈芯倏爾一晃,郁棠皺了皺眉,“季昱安,你怎么了?” 適才房中昏暗時尚且不察,現(xiàn)下二人頭對頭地坐在光里,她才發(fā)現(xiàn)季路元的面色簡直蒼白得可怕。 “你不舒服嗎?” 郁棠說著,探手就要去摸季路元的額頭,探出的纖白指尖卻反被季世子擒在手里,抵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沒有不舒服?!?/br> 他頓了一頓,瞧見郁棠眼底了了可見的憂慮與懷疑,又不動聲色地改口道:“大抵是回來的時候走得太急了,被風吹得有些頭疼,我稍后讓十一替我煮一碗姜湯,不礙事的。” 郁棠放下竹筷,“我現(xiàn)在叫栗桃去煮?!彼蛄嗣虼剑跋麓稳羰沁€忙,你就別急著趕回來陪我用晚膳了?!?/br> “無妨的,我想回來見你?!奔韭吩焓謹r了她一把,“十一稍后也會與我一起去議事,他煮姜湯更方便些,阿棠還是用膳吧,一會兒飯菜要涼了。” 他語調清和,卻是個堅持的態(tài)度,郁棠神色沉沉地揚眸望著他,許久之后才輕輕‘嗯’了一聲。 用過晚膳,季路元果然又急匆匆地去了隔壁的船艙,郁棠簡單地洗漱過,囑咐栗桃熄了外間的兩盞燭火,自己則從書篋里隨意取了本書,合衣靠在榻頭,有一眼沒一眼地來回翻看著。 恍惚間也不知時辰過去了多久,直至外頭夜闌人靜,栗桃提著銅壺進來換水,瞧著里間仍有光亮,才小聲地問了她一句,“公主?都子時二刻了,公主還沒安歇嗎?” 竟是已經(jīng)過了子時。 郁棠看看榻上并列擺著的兩個軟枕,慢吞吞地應了一句,“嗯,這就睡了?!?/br> 她只余了榻頭的一盞琉璃燈,而后便掀開被子躺進了榻間。 窗外的江面水聲陣陣,郁棠闔上雙眼,腦子里卻還是亂七八糟地思慮個不停,如此這般折騰了好一陣,最后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半醒半夢間感覺身后躺了個人,手腳四肢一具帶著涼絲絲的水汽,像是一尊剛從地窖里拿出來的玉雕,冰冷僵硬,然周身的氣息卻又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郁棠囈語一聲,“怎么這么晚……” 季路元沒答話,僅只抬起手臂橫過她的腰間,自后將人牢牢摟了住。 被錦被熨得暖融融的郁棠冷不防經(jīng)他這么一抱,當即便被冰得一個哆嗦,她手腳微蜷,下意識向前躲了躲,移挪的動作卻又很快停下來,身子一轉,主動依偎進了季路元的懷抱里。 她習慣性地埋頭藏進他的胸膛,雙手摟著他勁窄的腰,睡得熱乎乎的臉頰全全貼上他的心口,溫煦的鼻息輕而規(guī)律,卻在又一次吸氣時驀地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