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妾 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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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那胡釗壁對孟松洵交代了什么,該如何是好。 顧長奕復(fù)又無措地在原地轉(zhuǎn)了兩圈,旋即吩咐道:“趕緊備馬,我要進(jìn)宮面見陛下?!?/br> 他決不能給孟松洵向天弘帝告發(fā)他的機(jī)會,他得先下手為強(qiáng)。 身為冶香官,顧長奕本就是宮中??停肭A殿也比旁人更加順暢,孟郝也并未攔他,徑直帶著他入了內(nèi)殿。 內(nèi)殿昏暗,只燃著一盞幽幽的燭火,隔著層層帳??床徽媲?,顧長奕隱隱嗅到一股陌生的香氣,疑惑地蹙了蹙眉,但并未深思,只拱手施禮。 “陛下?!?/br> 內(nèi)殿傳出一個慵懶的聲兒,“這個時辰,顧愛卿怎突然來了,可是有要事要稟?” 天弘帝話音未落,便聽“撲通”一聲,顧長奕已然跪倒在地,高聲道:“陛下,臣有罪!” 內(nèi)里慵懶的聲兒里多了幾分驚詫,“顧愛卿這是怎么了?” 顧長奕伏在地上,做出一副無可奈何又悲痛的模樣,“十五年前,臣……臣……臣曾受胡釗壁胡大人脅迫,被逼承認(rèn)顧淵嗣顧大人欲加害孝貞皇后娘娘,在她的香湯中下了毒?!?/br> “顧大人的意思是……你當(dāng)年做了偽證!”天弘帝的聲音里頓時帶了幾分怒意。 顧長奕垂著腦袋,不敢抬頭看,“陛下,臣也是無奈為之,胡大人以微臣家人的性命威脅,臣不得已才……但臣確實犯了錯,才使顧大人無辜蒙冤,還請陛下責(zé)罰!” 他敢道出此事,便是有幾分把握,覺得天弘帝并不會重懲于他。 畢竟他以獨門香方吊著天弘帝的命,天弘帝依賴于他,若想活,就不會讓他有所閃失。 這也是為何上一回顧長驟做了那般喪盡天良的事,天弘帝也絲毫未降罪于他的緣由。 正當(dāng)顧長奕對此想法深信不疑之際,卻聽天弘帝沉聲道:“顧愛卿能主動道出此事,朕很欣慰,念在你服侍多年,也會從輕處置,免除顧愛卿的死罪。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顧愛卿此番只怕是不能繼續(xù)留在京城了……” 不能繼續(xù)留在京城。 聞得此言,顧長奕腦中哄地一下。 這和他設(shè)想的全然不同,他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跪地磕了一個響頭,“多謝陛下開恩……其實微臣死不足惜,只擔(dān)憂陛下龍體,微臣往后不能時時陪伴在陛下左右,只望能有更合適的人,替臣為陛下調(diào)制香方……” “這個,顧愛卿便不必?fù)?dān)憂了,已有人給朕推舉了更好的人選,說來,此人你還認(rèn)識呢?”言至此,天弘帝驀然看向身側(cè),“愛卿,還不快和顧大人打個招呼,你們從前不是至交嗎?” 顧長奕萬萬沒想到,屋內(nèi)居然還有一人。 他驚詫地抬首看去,便見一個身影緩緩自床帳陰影內(nèi)走出來,站在了燭火籠罩的光亮處。 看清那人的一刻,顧長奕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眸。 “是你!” 第78章 還不待孟松洵將顧長奕做偽證陷害顧家一事上稟給天弘帝, 顧長奕便被一道圣旨罷黜了官職,舉家流放。 沒過幾日,胡釗壁一案亦有了結(jié)果, 曾經(jīng)的首輔被判秋后問斬, 胡家被抄家,男丁充軍,女眷盡數(shù)淪入教坊司。 胡貴妃被天弘帝打入冷宮,十三歲的四皇子則被天弘帝封爵后草草遣去了偏遠(yuǎn)的封地。 原看好四皇子繼承大統(tǒng),站在胡釗壁一側(cè)的官員有的因牽涉貪污賑災(zāi)款一案被處置,有的則縮起腦袋不作聲, 唯恐被牽累。 朝中不少人都言此事恐是太子手筆, 因太子親赴南邊賑災(zāi),或在那時掌握了胡釗壁貪腐的證據(jù), 然從賑災(zāi)款一案事發(fā)到了結(jié),太子因重病一直休養(yǎng)于東宮,似乎始終游離于此事之外。 四皇子已然失勢,太子病弱一副命不久矣之象, 將來的儲君人選成迷, 朝局形勢一時間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貪污賑災(zāi)款一事了, 大理寺總算是得了些許空閑, 是日, 孟松洵難得準(zhǔn)時下了值, 正想著去輕緋苑同柳萋萋一道用晚膳, 方才在侯府門口下了馬, 只聽一聲“阿洵哥哥”。 孟松洵抬首看去, 便見一人疾步向他而來, 她面色憔悴, 衣著素樸,哪里還有半分往日的光鮮,她伸手欲拉孟松洵的衣袂,卻被孟松洵避了開來。 “阿洵哥哥,我父親定然是被冤枉的,你救救我父親,我不想被流放,不想去那般苦寒的地方,你幫幫我……” 看著眼前人淚眼婆娑的模樣,孟松洵無動于衷,只冷冷道:“顧大姑娘,你父親是怎樣的人,你心里難道還不清楚嗎?” 顧筠眉聞言微愣了一下,忙搖頭否認(rèn):“不,其中定然有誤會,我父親怎會對顧伯伯他們做出那么過分的事呢……” 說話間,她昂著腦袋,一雙眼眸清澈如水,透著幾分無辜,卻令孟松洵忍不住諷笑道:“怎會難以置信,顧大姑娘忘性不小,你和你母親為了毀掉柳萋萋的清白,當(dāng)初不也能做出令人不齒之事嗎?” 顧筠眉雙眸微張,“阿洵哥哥,你……” 先前,有人將那被割了舌的男人丟到她的床榻上,她便一直懷疑是孟松洵所為,但不敢確定,今日,聽他說出這般話,顧筠眉心下便是徹底明了。 她心虛地攪了攪帕子,須臾,定定道:“我……我都是為了你啊,阿洵哥哥!那個女人哪里能配得上你,哪里值得你這般上心,這都是因為……因為我太喜歡你了!” 太喜歡他? 孟松洵唇角微揚,聞言一雙鷹眸緊緊盯著她瞧,驀然開口喚了句“眉兒”。 這個稱呼,顧筠眉已十幾年不曾聽見了,她面露驚喜,正欲開口,卻聽孟松洵沉聲道:“幼時我還會這般喚你,因那時你還算天真可愛,可如今……你早已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模樣了。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然究竟喜歡我什么?你可曾想過,你其實并非喜歡我,不過是想要得到念念擁有的一切,證明自己比她強(qiáng)罷了,而恰巧那其中便包括我?!?/br> 顧筠眉深藏的心思被孟松洵三言兩語輕飄飄道出,她似是慌了一瞬,矢口否認(rèn),“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喜歡阿洵哥哥,與她顧湘緋沒有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她顧湘緋算什么東西!” “不是的,不是的!” 顧筠眉搖著腦袋,喃喃自語起來,只這話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見她自欺欺人的模樣,孟松洵低嘆了口氣,不欲再說太多,也不管顧筠眉哭著在身后喊他,折身提步入了武安侯府。 行至影壁后,他驀然止了步子,側(cè)首看過去,唇角微揚,“在這兒站了多久了?” 不遠(yuǎn)處的桂花樹底下,走出來個人兒。 “才過來,便看見眉兒在同你說話,不好出去打攪。” 柳萋萋緩步行至孟松洵身側(cè),折首往府門的方向望了一眼,聽著顧筠眉隱隱的哭聲,咬了咬唇。 “眉兒她……我雖不能原諒她,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她其實有些可憐?!?/br> “我記得幼時,顧叔叔總將自己與我父親比較,連帶著將這種壓力施加到了眉兒身上,常斥責(zé)辱罵她,道她無用,處處不如我,還有她母親,亦是嚴(yán)苛之人,眉兒的童年當(dāng)是過得很難,才至于長大后形成了這般好強(qiáng)的性子?!?/br> 柳萋萋輕嘆一聲,“其實不與我比,她亦是優(yōu)秀的姑娘,亦是名副其實的香秀,可沒想到這么多年她仍是活在從前的陰影里走不出來,好似勝過我成了她人生最重要的事。” 孟松洵看著柳萋萋感慨的模樣,知道她是因著幼時的情誼小小地動了惻隱之心,他默了默道:“雖說她的父母親對她的影響極大,可有些事終究是她自己做的選擇,旁人逼不了她,最后她也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br> 柳萋萋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笑,“是啊?!?/br> 她不該同情顧家人,顧筠眉亦不無辜,若他們值得同情,那她死去的家人又有誰替他們討回公道。 “不過倒是有些奇怪,我原以為陛下此番會庇護(hù)顧叔叔,沒想到卻是這般利落地給他降了罪?!?/br> 確實蹊蹺。 天弘帝幾乎日日離顧長奕不得,孟松洵原以為,此番顧長奕恐不會受太大的影響,沒想到卻被罷黜流放到偏遠(yuǎn)之地。 如今冶香官一位空懸,聽聞天弘帝已有了新的人選,但具體是誰,孟松洵便不得而知了。 他垂眸看著柳萋萋若有所思的模樣,薄唇微抿。 “念念,我快三十了?!?/br> 他這話來得沒頭沒尾,一時令柳萋萋怔愣了一下,抬起腦袋不明所以地沖他眨眨眼。 孟松洵微微俯下身,眸光溫柔似春水,“再等下去,我便真要老了,祖母年歲也大了,我總要讓她老人家抱到孫子吧?!?/br> 他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柳萋萋哪里還能不明白,一股熱意陡然竄上,化作面頰的兩抹嫣紅,她羞赧地錯開眼,“可……雖說顧家已算洗清了謀害先皇后的罪名,但畢竟還不知究竟是誰害了我父親母親,我如今還不能恢復(fù)身份……” 柳萋萋這理由算不上什么問題,孟松洵道:“你暫時用著蘇家大姑娘的身份也無妨,左右我都要同你外祖父提親。過兩日,我便進(jìn)宮求陛下賜婚,有陛下的旨意在,也不怕旁人看低你。待陛下的旨意下來,我便命人送信去瀾州,將你外祖父和舅父舅母都一道接來,還有我祖母,再盡快擇日正式與你完婚……” 孟松洵之所以急著想將柳萋萋娶進(jìn)門,除卻私心,就如那日胡釗壁在獄中說的那般,他們要面對的恐不是一個簡單的對手,柳萋萋早日成為武安侯夫人,他也能更名正言順多庇護(hù)她幾分。 聽孟松洵有條不紊地說著自己的計劃,柳萋萋雙頰燙得厲害,聲若蚊吶道:“阿洵哥哥,你怎全都安排好了,我還未答應(yīng)要嫁予你呢……” 看著她垂眸羞澀的模樣,孟松洵頗有些忍俊不禁,俯身一下將她托抱起來,挑眉道:“不嫁予我,你還想嫁給誰,念念,你總不忍心讓我孤苦一輩子吧?” 柳萋萋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低低“呀”了一聲,忙抱住他的脖頸,她坐在孟松洵的手臂上,嬌聲道:“阿洵哥哥,放我下來,若讓旁人瞧見了,如何是好?!?/br> 懷中的人嬌小,孟松洵抱得輕松,仿佛沒有份量一般,還故意將她往上顛了顛,“你先答應(yīng)我,我再放你下來。” 柳萋萋只得將他的脖頸摟得更緊了些,沒想到孟松洵也會有這么無賴的時候,她朱唇輕咬,囁嚅半晌,低低道:“我……考慮考慮?!?/br> 五日后,程家香藥鋪。 程羿炤正在柜前寫醫(yī)案,偶一抬首,見一人闊步入內(nèi),忍不住笑道:“倒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我們侯爺?shù)臍馍€真是不錯??!” 孟松洵未言,只默默將視線落在了后院的方向,程羿炤會意,擱下手中的筆,同他一道去了后院廂房。 他邊煎了香茶,遞予孟松洵品嘗,邊道:“聽說陛下賜婚的圣旨已經(jīng)下了,看來很快你便能抱得美人歸了。” 孟松洵抿唇笑了笑,似是心情極好,但并未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轉(zhuǎn)而問:“寧家那廂,最近如何?” 聽得此言,程羿炤舀茶水的動作微滯,“寧翊鳶那丫頭前幾日來找我,說她爹近日總不在家,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甚至還奇奇怪怪地同她道,他們寧家很快便能成為京城第一制香世家……” 他抬首看向孟松洵,遲疑片刻道:“寧伯伯果然有問題嗎?他……才是害了顧叔一家的人?” “不能肯定?!泵纤射丝诓杷?,“但寧旻珺確實有些奇怪,你想想,十五年前,寧家和我們兩家一樣,同小顧家斷了交,可當(dāng)時顧長奕高居冶香官一位,深受陛下信任,朝中地位舉足輕重,在京中也有幾家香材鋪,但在這般狀況下,寧家的縹緲居究竟是如何順利成為京城第一香材鋪的?” 程羿炤劍眉深蹙。 這個問題,他們從前根本沒有細(xì)思過,只覺是寧旻珺能力出眾使然。但如今想來,京城此地,若背后沒有支撐,根本很難在此立足。 雖他們程家香藥鋪亦沒有靠山,憑的是祖?zhèn)鞯氖炙嚕蚓┏菐缀鯚o人以香入藥的本事能與他們抗衡,所以這么多年才在京城屹立不倒,但寧家不同,京城香材鋪子競爭激烈,能從其中脫穎而出,且居于頭首,實非易事。 不知想到什么,程羿炤面露惆悵,兀自低語道:“若寧伯伯真是……她要如何是好?” 孟松洵明白,程羿炤說的她指的是寧翊鳶。 與顧長奕不同,寧旻珺真心疼愛他的子女,若寧翊鳶知曉她敬愛的父親亦是不擇手段之人,該有多難過。 孟松洵遲疑片刻,“阿炤,其實我今日來,還想讓你幫我一個忙?!?/br> “什么忙?”程羿炤問道。 孟松洵靜靜地看著他,眸光漸趨銳利,若一把出鞘的長刀,閃著寒光。 “我想讓你幫我偽造一本《異香錄》!” 第79章 柳萋萋和孟松洵定下婚事的第七日, 蘇老爺子便趕到了京城,聽門房來遞消息時,柳萋萋正坐在書案前練字, 聞言詫異地放下筆, 忙往府門的方向而去。 孟大奶奶徐氏亦得了消息趕來,兩人在府門前相遇,一道出了門,果見蘇老爺子正由孟家的家仆扶著下馬車。 “祖父?!绷螺绿崛剐∨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