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陛下來說又算什么呢？

    馬車緩緩?fù)Ａ讼聛?，孟松洵低嘆了口氣，牽起柳萋萋的手，柔聲道：“念念，莫要多想了?！?/br>
    柳萋萋點(diǎn)了點(diǎn)頭，被孟松洵半抱下了馬車，甫一落地，便有不少視線往這廂而來。

    先前福王那事兒鬧得不小，后來顧家平冤，柳萋萋和江知頤恢復(fù)身份又是人盡皆知，可并非所有人都見到這位當(dāng)年幸存下來的顧家姑娘，如今的武安侯夫人，吏部侍郎的親meimei。

    一時間，好奇打量的目光聚攏來，惹得柳萋萋后背發(fā)緊，難免有些不自在，一雙柔荑悄悄攥住孟松洵的衣袂，便望他那廂縮了縮。

    見此情形，孟松洵沉下臉，凌厲的眼眸冷冷往四下一掃，那些膠著的視線才匆匆收了回去。

    柳萋萋忍不住笑了笑，這才隨孟松洵一道往宮門的方向而去，然還未走幾步，她卻感受到一道灼熱的視線始終定在她的身上，她忍不住折身看去，便見不遠(yuǎn)處一人立在馬車邊，眸色憂傷，眼也不眨地望著她。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沈韞玉。

    第90章 番外4

    ◎小夫妻日常（4）◎

    柳萋萋秀眉微蹙, 但并未說什么，孟松洵亦瞧見了站在那廂的沈韞玉，兩人相視一笑，并肩入了冗長的宮道。

    看著那個窈窕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 沈韞玉的視線仍是追隨著并未收回。

    他身側(cè)的馬車沉了沉, 一人被婢子扶了下來, 見他這般, 忍不住一聲嗤笑, “怎的, 后悔了？”

    沈韞玉側(cè)首瞥了褚煙一眼，沒有說話, 只徑直往前走。

    然褚煙卻是不依不饒，緊接著冷哼一聲，“你當(dāng)初若不將她送給武安侯, 或者等她恢復(fù)了顧家姑娘的身份，還能通過她那當(dāng)吏部侍郎的哥哥在官場上一路高升呢，可惜啊，當(dāng)初你那骨頭不夠硬，終究是將人拱手讓了出去……”

    雖柳萋萋不曾承認(rèn)過自己曾是沈韞玉的妾, 但褚煙哪里看不出來，這就是當(dāng)年那個讓她在品香宴上難堪，后被沈韞玉拱手送給了孟松洵的賤婢。

    沒想到她有朝一日搖身一變，竟成為了金尊玉貴的武安侯夫人。

    或是被觸及了傷處，沈韞玉面上浮上一層薄怒，低喝道：“你閉嘴！”

    見他這般怒不可遏, 褚煙反是覺得心下暢快起來,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沈韞玉, 有本事你就休了我啊，你們沈家除了你那軟弱的meimei，有哪個是好東西，尤其是你那大哥，你們家那些破事兒你難道還不清楚，要不要我細(xì)數(shù)給你聽聽？”

    先前胡釗壁貪污賑災(zāi)款一案，褚煙的父親，刑部尚書禇裴亦參與其中，后被流放至極北之地，在押送途中突發(fā)惡疾而亡。

    褚家敗落，褚煙如今不再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褚家姑娘，對沈韞玉的前程亦不再有幫助，禇家甫一出事，當(dāng)初對褚煙言聽計(jì)從，好聲好氣的沈夫人趙氏便一下變了臉色，甚至命下人暗中為難，甚至克扣她的用度。

    這樣的日子，褚煙受夠了，她提出和離，可沈韞玉哪里會同意，為了不讓旁人指責(zé)他拋棄落難的發(fā)妻，他是斷不可能讓褚煙離開沈家的。

    褚煙是破罐子破摔的性子，既得如此，那就誰也別想好過。

    沈韞玉蹙眉看了眼滿臉嘲意的褚煙，低罵了一句“瘋子”，若不是今日寒食宮宴可帶一位家眷，旁的同僚都帶了，他若不帶，顯得太過奇怪，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帶褚煙一道來的。

    成親前，這個女人看起來知書達(dá)禮，溫柔婉約，但都不過是表象罷了，她骨子里實(shí)則再惡毒不過，如今整個沈家都教她攪得雞犬不寧，他當(dāng)初是瘋了才會上趕著答應(yīng)娶她。

    還有她父親，險些便牽累了自己，若不是他為官向來剛正不阿，當(dāng)初實(shí)在做不出貪污賑災(zāi)款一舉，興許那些死在被流放途中的官員里便有他一個。

    想起柳萋萋方才與那武安侯如膠似漆的模樣，沈韞玉眸色黯淡了幾分。

    她似乎真的，不可能再回到他身邊了。

    入了華庭殿，殿內(nèi)已圍聚了不少朝臣及其家眷，見孟松洵帶著柳萋萋前來，頓時有不少人圍攏過來恭維施禮。

    柳萋萋極少面對這樣的場合，不免顯得有些局促，不知所措間，手臂便教人挽住，她疑惑地抬首看去，便見安國公夫人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聽男人們說話多少有些無趣，武安侯夫人若是不介意，不如到一旁和我們隨意聊聊?！?/br>
    一年多前，柳萋萋參加過安國公夫人王氏在畫舫上舉辦的盈香宴，還與顧筠眉一道拔得了頭籌。

    說起來，王氏還算是她母親蘇芷滟親手教習(xí)出來的學(xué)生呢，看著王氏含笑的眼神，柳萋萋曉得，她是認(rèn)出自己來了。

    可王氏是聰明人，自不會暴露她的身份，只道：“武安侯夫人或是已經(jīng)忘了，我從前還同你母親學(xué)過好一陣子的香呢，今日見著你，便覺見著了你母親，甚感親切?！?/br>
    “不瞞國公夫人，我今日見著您，也有種一見如故之感?！闭f罷，柳萋萋抬首看向孟松洵，那廂早已聽到了她們的對話，沖她微微頷首。

    柳萋萋這才隨王氏一道去了殿中一角，那里圍站著不少貴婦人，王氏熱情地一一介紹給她認(rèn)識。

    眾人其實(shí)都對她這位武安侯夫人甚是好奇，今日見著，發(fā)現(xiàn)她有禮有節(jié)，性子溫和，并非那種高高在上，不敢接近之人，便忍不住你一句我一句地問起來，只消不是不好說的，柳萋萋都一一答了。

    少頃，其中一位婦人驀然問道：“武安侯府夫人打算何時舉辦品香宴，不怕夫人笑話，我們這些人可都等著您的請柬呢?！?/br>
    “是啊，是啊……”

    此言一出，眾婦人都開始附和。

    因著先帝的緣故，大徴都城尚香，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世家貴族但凡有新婦入門，都要舉辦一場品香宴，一來是彰顯自己的制香手藝，二來也是為了熟絡(luò)各家貴女貴婦，方便將來掌家后的人情來往。

    這事兒，孟大奶奶徐氏也同柳萋萋提過幾回，但柳萋萋因著諸事繁雜，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今日再聽人提起，才不免動了心思。

    見她低垂著腦袋靜默不言，王氏忙道：“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時，我們武安侯夫人想來是想細(xì)細(xì)準(zhǔn)備一番，再邀請各位?！?/br>
    “國公夫人說得不錯?！绷螺露饲f地笑道，“此事畢竟不可草率，待我將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再正式下帖邀各位夫人前來?！?/br>
    幾位貴婦人聽罷不由得面露喜色，如今新帝重用吏部侍郎和武安侯，兩人可堪為其左膀右臂，而這兩位恰恰都與這位武安侯夫人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能赴品香宴便意味著有了與武安侯夫人交好的機(jī)會，她們?nèi)绾文懿桓吲d。

    這廂聊了一會兒，只聽內(nèi)侍一聲尖細(xì)的通傳后，新帝賀鋮岐攜太后朱氏一道緩緩入了華庭殿。

    眾人畢恭畢敬地低身退避至兩側(cè)，然無意抬首看去，卻不由得一愣。

    只見賀鋮岐小心翼翼地牽著朱氏的手，并肩往高位而去，雖說朱氏今日的衣著為了襯身份，都用的老成穩(wěn)重的顏色及紋樣，但無論如何都掩不住她的年輕美貌，且賀鋮岐看著朱氏的眼神極其溫柔，更像是在瞧自己深愛的女子。

    這副場景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看去，哪里像是兒子牽著母親，更像是一對登對的夫妻了。

    不少人心下一咯噔，都忍不住冒出了這般有違倫理，大逆不道的想法，忙將腦袋垂落下去，唯恐慌亂從眼眸中溢出來，教人發(fā)覺。

    然人群中的柳萋萋卻是格外淡然，反垂眸，朱唇緊抿，露出些許琢磨不透的表情。

    今日是寒食，顧名思義，這宴上自然不會有什么熱菜，但勝在御膳房大廚廚藝好，縱然是冷食也令人食指大動。

    柳萋萋吃了好些清明果和棗餅，還欲再吃，卻是被孟松洵攔住了，“這糯米不易消化，吃多了容易積食，莫要再貪嘴了?！?/br>
    她聞言甚為可惜地看了眼盤中剩下的幾個清明果，只能轉(zhuǎn)而端起一旁的春茶，輕啜了一口。

    孟松洵唇角笑意濃了幾分，覺得有時候他的念念像極了孩子。

    然須臾，似是感受到對面灼熱的目光，他笑意斂起，蹙眉抬首看去，便見一人端著酒盞，正一杯接著一杯，沒完沒了地灌著，一副要借酒澆愁的樣子。

    孟松洵的視線寒沉了幾分，轉(zhuǎn)而面向柳萋萋，大掌微抬，指腹在她干凈的唇角擦了擦，動作極其輕柔。

    見柳萋萋疑惑地眨了眨眼，他笑答：“沾上棗泥了?！?/br>
    說罷，他余光瞥向那廂，警告般瞇起雙眸。

    一股寒意驟然從腳底竄上，沈韞玉舉著杯盞的手微顫，到底還是垂落下腦袋，將目光收了回去，旋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既是他自己拱手讓出去的東西，如今就算再后悔也絲毫無用。

    她的心里早就沒有他了。

    沈韞玉怎么想，柳萋萋不在乎，也絲毫沒有注意，因她的視線正時不時落在坐于上首的賀鋮岐和朱氏身上。

    今日殿中，坐有不少容貌昳麗姣好的世家貴女，若御花園的春花一般競相開放，爭奇斗艷，然賀鋮岐卻一眼都未瞥過去，一門心思全在他身側(cè)的朱氏上。

    他這般殷勤的態(tài)度，教外人瞧著多少有些怪異，然細(xì)思之下卻又尋不到不合理之處，因賀鋮岐態(tài)度恭敬，并未有逾越之舉，只不時將膳品夾到朱氏碗中，再道一句“母后嘗嘗”，朱氏便會含笑沖他點(diǎn)頭，將膳品夾起放入口中，儼然一副“母慈子孝”的場景。

    一切似乎很是正常，但卻無人知曉，朱氏其實(shí)如坐針氈，賀鋮岐的每一次靠近都讓她緊張到雙手微微戰(zhàn)栗。

    宴過大半，她實(shí)在有些熬不住了，趁著賀鋮岐并未察覺，仰頭灌了兩杯桃花酒，很快便醺醺然了。

    她以酒醉為由提出離席，賀鋮岐也未反對，只命宮婢好生將她扶回慈安殿去。

    一路回了寢宮，朱氏洗漱罷便由宮婢伺候著躺下，沒想到醉意不但沒有緩解，反愈發(fā)上了頭，令她渾身燥熱不堪，昏昏沉沉。

    她躺在床榻上，忍不住扯開寢衣的衣襟，露出里頭雪白的肌膚和貼身的玉蘭繡花小衣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她只覺一只guntang的大掌擒住了她的腳踝，不由得猛然一驚，下意識想縮回去，然下一刻整個身子都被男人牢牢壓在了底下。

    男人幽深銳利的雙眸緊緊鎖住她，若黑暗中對獵物虎視眈眈的餓狼。

    朱氏呼吸凌亂起來，借著酒意，她心頭驟然涌上一陣委屈，忍不出罵道：“賀鋮岐，你個言而無信的渾蛋，你都要納妃立后了，緣何還要纏著我不放，你答應(yīng)過的，等先帝駕崩，你便放我離開，你騙我！”

    見她說話間一雙水汪汪的眼眸不停地滾落淚珠，賀鋮岐唇角勾了勾，指腹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朕怎么算騙母后呢，當(dāng)初朕只承諾父皇駕崩后，便放母后走，但并未說，是父皇駕崩后多久，放母后離開，您說是不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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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番外5

    ◎小夫妻日常（5）◎

    聽得這話, 朱氏稍愣了一下，頓時哭得更兇了。

    似為了泄憤，她抬手在賀鋮岐胸口狠狠一錘，可她到底氣力小, 這擊打?qū)R鋮岐來說可謂不痛不癢。

    “朕不過玩笑, 母后怎還當(dāng)真了?！彼χプ≈焓系娜彳? 薄唇在她指尖蜻蜓點(diǎn)水般吻了吻, “母后放心, 朕很快便會放您出宮。”

    朱氏這才停止了哭泣, 她抽了抽鼻子，定定地看向賀鋮岐, 雙眸紅得若兔子一般，惹人嬌憐，“陛下說的可為真？”

    “自然為真?！辟R鋮岐大掌挑開朱氏松松垮垮的衣襟, 眸光摯誠，“朕一言九鼎，定不會食言，母后想想，您是一國太后, 要是突然消失，難免惹來sao亂，此事還得從長計(jì)議，是不是……”

    他俯下身，勾人心魄的淡淡幽香混雜著微醺的酒香撲面而來，或是得了承諾, 朱氏的身子顯然放松了許多, 賀鋮岐將薄唇落在朱氏纖細(xì)的玉頸間, 眸光流轉(zhuǎn)，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自那日參加寒食宮宴后回來，柳萋萋便開始著手cao辦品香宴一事。

    她對這樣的宴席沒有經(jīng)驗(yàn)，本還有些擔(dān)憂，但幸得有孟大奶奶徐氏幫襯，一切才準(zhǔn)備地井井有條。

    這大部分的事兒都準(zhǔn)備地差不多了，徐氏便開始催著柳萋萋擬個賓客名單，好派人去各家遞送請柬。

    這要邀請的賓客，柳萋萋大致有了打算，擬得也快，可有兩個人，她一直遲遲做不下決定來。

    孟松洵下值回來，見她將筆桿貼著臉，時而蹙眉，時而嘆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笑著搖了搖頭，見她在擬寫名單，便知定是與之有關(guān)。

    “若是有不想請的，不請便是，京城那么多貴婦貴女，你也沒法一下全請來吧。”

    “倒不是因著這個?！绷螺乱Я艘Т剑瑹o措地看著孟松洵，“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要不要請沈家的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