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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契約夫妻 第166節(jié)

    肯定不會是小叔的?孩子,小叔逃走的?年頭雖然也不短了,但他的?孩子不可能有這么?大。

    他嘴唇緊抿著,也不說話,眼睛盯著那張照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彩鳳正狐疑著他這是怎么?回事?,這時宋懷民忽然把那照片拿了過去,跟她說:“金姐,這張照片能不能給我用幾天?”

    他這么?說,這事?兒?可就?奇怪了,金彩鳳便問?道:“你也覺得這姑娘跟你家人挺像的?是吧?這姑娘的?情況我都給你打聽好了,你要是想去認(rèn)親,可以去臨川市第六醫(yī)院找她。她在中醫(yī)科上班,姓陳,叫陳凝。她告訴我是凝固的?凝,那個字筆劃太多,我不會寫?!?/br>
    “你最近要是去六院找她,應(yīng)該能找到她的?。照片你想用就?先拿著,等用完了記著還給我就?行。小陳大夫給我治好了病,這照片我還打算留著做紀(jì)念呢。”

    “臨川…六院中醫(yī)科…”宋懷民心里有點?亂,但他沒表現(xiàn)?出來?。

    隨后他說:“金姐,那照片我先拿走了,回頭再?給你拿回來?。我還有點?事?兒?,我先走了?!?/br>
    說著,他拿著那張照片,直接從金彩鳳和那知青身邊繞過去,拋下他們兩個人快速往山下走。

    那知青一臉茫然:“他這是怎么?了?”

    金彩鳳送了他一個白眼:“能怎么??估計這姑娘真跟他有親,說不定他打算去認(rèn)親呢。連這都看不出來?,我給你拿的?那些吃的?都喂豬了?”

    那知青愕然指著金彩鳳:“金姐,我就?問?了一句話,你就?還我一大串,你至于嗎?”

    兩個人才斗了幾句嘴,宋懷民已?經(jīng)跑沒影了。

    他回到宿舍,披上一件綠色軍大衣,又把最近攢的?一些吃食和兩塊羊皮子帶上,從宿舍里出來?,就?去了小學(xué)附近的?一戶人家。

    那戶人家的?孩子也是他的?學(xué)生,他跟那家人借了一輛很舊的?自行車。那車騎起來?會哐當(dāng)?哐當(dāng)?亂響,響得很有節(jié)奏,倒也不算難聽。

    宋懷民就?蹬著這樣一輛自行車,躬著腰在土路上猛沖。天擦黑時,他終于騎著車出現(xiàn)?在方家寨大隊的?一個改造點?。那里有好幾排茅草屋,都座落在山腳下,向遠(yuǎn)處望,可看到成群的?青山。

    那些房子比較低矮簡陋,住在里面的?人都是從各個地方來?接受改造的?干部或知識分子。

    這時候政策其實已?經(jīng)開始松動了,以前在這里改造的?人有一部分得到了平反,回到了城里。

    他們家也有熟人在幫忙運作?平反的?事?,但一時半會這件事?還沒有消息。

    所以他爸宋晏池現(xiàn)?在還住在這里,就?在第二排最東邊的?那一間。

    他騎著自行車快步走到那兒?的?時候,剛推開簡陋的?木制柵欄門,就?看到他哥宋懷瑾也來?了。

    他哥受到他爸的?牽連,也沒有什么?好工作?。目前為了照顧他母親,他哥還留在城里,在一家飼料廠當(dāng)?臨時工,天天要扛許多飼料。因為總在外面干活,每天風(fēng)吹日曬的?,要比他黑一些。兩個人雖然也像,但他哥要更壯實,也比他粗獷。

    他提著東西匆匆進去,把自行車停好就?問?宋懷瑾;“哥,你怎么?來?了?”

    宋懷瑾正用麻繩捆扎著一個快要散架的?掃帚,看到他過來?,說:“有人給我捎信,說爸身體不太好,我給他帶了點?藥過來?,一會兒?還得走,明天還有活呢。天這么?晚了,你怎么?還往這邊跑?”

    宋懷民走到門邊,悄悄拉開門縫,往里看了一眼,看到他爸躺在小炕上休息,眼睛閉著,似乎睡著了。

    他退出來?,把門帶上,隨后把宋懷瑾拉到離門稍遠(yuǎn)一點?的?地方。

    宋懷瑾奇怪地跟他走到一邊,一邊綁著掃帚,一邊說:“什么?事?兒?,神神秘秘的??”

    宋懷民“噓”了一聲,說:“哥,咱爸手里不是有張照片,是他跟我二叔和我小姑的?合影嗎?”

    “小姑丟了二十多年,我爸經(jīng)常把那張照片拿出來?看,他應(yīng)該是想她的?吧?”

    宋懷瑾最后打了個結(jié),再?把掃帚靠墻放好,這才說:“那當(dāng)?然,當(dāng)?年他們兄妹三個感情好著呢,可惜陰差陽錯,現(xiàn)?在二叔和小姑全都找不到了。這事?估計是我爸的?心病吧?”

    “好端端地,你突然說這事?兒?干什么?,你要是沒事?,那我就?先走了?!?/br>
    宋懷民拉住他:“別走啊,給你看一樣?xùn)|西?!闭f著,他把羊皮和一堆吃食放到一邊的?石板上,隨后掏出一張照片,直接遞給宋懷瑾:“你看看吧,這個人跟我小姑長得是不是一模一樣?”

    宋懷瑾伸手在褲子上蹭了好幾下,把灰蹭干凈了,才把照片接過去。

    眼神一落在地照片上,他就?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不可思?議地說:“怎么?會這么?像?簡直像一個人。”

    “這照片,你從哪兒?拿來?的?,她是誰???”

    宋懷民說:“對吧?你也覺得很像是吧?她在臨川市六院上班,叫陳凝。我們那邊有個女拖拉機手金姐去臨川開表彰大會,碰上她了,覺得她跟我長得特別像,特意讓人拍了這張照片?!?/br>
    “這姑娘跟金姐說過,她mama那邊沒什么?親戚,是逃難到臨川市的?。那你說,這姑娘的?mama會不會就?是咱們倆的?小姑?”

    宋懷瑾一把抓住宋懷民:“很可能是啊,那她人在哪兒?,她怎么?樣了?”

    他手勁大,把宋懷民給抓疼了,宋懷民呲了呲牙,說:“你輕點?…聽說她mama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病死了?!?/br>
    宋懷瑾這一瞬間,心里起起落落的?,一時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好不容易有了他小姑的?消息,人還早逝了,這件事?要是讓他爸知道,還不得雪上加霜,加重他的?病情???

    想到這兒?,他就?說:“這件事?暫時還不確定,你先不要跟爸說,我怕他受不了這刺激。再?說咱們倆現(xiàn)?在也不能確定這個姑娘就?是小姑的?女兒?啊,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并不少?!?/br>
    宋懷民想著倒也是,確實有非親非故的?人長得像一家人的?。

    但這事?不管怎么?說都是個希望,他就?說:“要不我去找她,了解了解她的?情況,看她是不是小姑的?女兒??!?/br>
    宋懷瑾的?眼神落在那張照片上,照片上的?女孩皮膚雪白透亮、頭發(fā)烏黑潤澤、手指細(xì)長,一看就?沒做過什么?粗活。

    再?看看她身上穿的?白大褂,宋懷瑾就?叫住了宋懷民:“暫時還是別去了。”

    宋懷民不禁詫異:“為什么?呀?好不容易找到人,萬一她真是呢?”

    宋懷瑾了低頭看看自己帶著補丁的?舊衣服,還有腳上那雙綠色解放鞋,自嘲地笑了下,說:“懷民,從這照片看,人家姑娘現(xiàn)?在過得挺好的?,生活挺滋潤,也有體面的?工作?。”

    “你再?看咱們家,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你在小學(xué)代課,我在飼料廠干裝卸,我爸還在接受改/造。就?這樣的?條件,就?算她是小姑的?女兒?,咱們拿什么?去認(rèn)人家?”

    “去給人家添麻煩嗎?還是連累人家?”

    “要真想認(rèn),不如等過一段,咱爸平反的?事?有了著落,哪怕不能官復(fù)原職,家里的?日子也得像樣一點?,再?去找人家?!?/br>
    宋懷民也愣住了,但他到底有點?不甘心就?此放棄,他就?說:“那我自己過去一趟,我就?悄悄看看她,看她過得到底怎么?樣?不行嗎?”

    “看完了我就?回來?。”

    “反正臨川離這兒?也不遠(yuǎn),就?二百里地,最多兩天也就?回來?了?!?/br>
    這回宋懷瑾沒反對,他想了想,說:“行,你去偷偷看看也行。到時候機靈著點?,別讓人認(rèn)出來?了?,F(xiàn)?在是冬天,你可以戴上口?罩。反正她在醫(yī)院上班,你去那兒?戴口?罩也不會惹人注意?!?/br>
    宋懷民得到他哥的?支持,放下東西,便又回了伏虎村小學(xué)。

    他回村里是要找大隊長開一下介紹信,這年頭沒有介紹信簡直是寸步難行。

    好在伏虎村的?人對他都不錯,大隊長黑燈瞎火地點?著煤油燈,把介紹信給他開了出來?,還跟他講了去臨川具體怎么?坐車比較好。

    第二天一大早,宋懷民穿上他以前未落魄時的?一套灰色中山裝,帶著簡單的?行李出發(fā)了。他先是坐著村里的?牛車去了縣城,縣城里有大客車通向?qū)幧绞谢疖囌尽?/br>
    火車到達臨川市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傍晚了。宋懷民知道自己手頭的?錢不多,他不想花錢住招待所或旅館,而這個時間點?,醫(yī)院那邊也下班了,也不能去找陳凝。

    他就?在火車站里找了個角落,將行李包里的?軍大衣拿出來?,在地上墊了墊,再?往身上一裹,隨便湊合著就?在火車站熬了一晚上。

    火車站在免費供應(yīng)的?大碗茶,茶雖然很淡,泡的?還是碎沫子,但是熱乎乎的?,喝下去雙解渴又暖和。就?著這茶水,啃著臨走時帶出來?的?饅頭和咸蘿卜干,他吃得還挺香的?。

    七八年前他過的?日子絕對不是這樣的?,可這些年下來?,他也習(xí)慣了。何況他熱衷于植物研究,曾師從于國內(nèi)外著名的?植物學(xué)大師曾教授。他本?來?就?經(jīng)常出遠(yuǎn)門到處跑,所以他也是挺能吃苦的?。

    第二天清早起來?時,他又就?著熱茶啃了一個干硬的?饅頭之后,把行李放到了火車站小件寄存處。至于介紹信和錢票他都收好了,放在了貼身的?地方?;疖囌拘l(wèi)生間里有鏡子,他就?對著那面有裂痕的?大鏡子洗臉?biāo)⒀?,又整理了一下頭發(fā),這才輕裝簡從地從火車站坐了公交車,直奔臨川市第六人民醫(yī)院。

    這時正是隆冬時節(jié),六院的?病人仍然很多,宋懷民到的?時候,一進大堂,就?看到不遠(yuǎn)處的?掛號處里有一排排值班大夫的?照片。

    他下意識邁開長腿往那邊走過去,簡單掃視過后,眼神很快落在中醫(yī)科陳凝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人不苛言笑,但對他來?說,卻?像是見過一樣,一見便有一股說不出的?親切感。

    他等不及地想沖上四樓,可他又鬼使神差地停住腳步,最后從兜里掏出一毛錢掛了陳凝的?號。

    他雖然不打算進去找陳凝看病,但這個號他打算留著,等看完了陳凝,他再?帶著這張?zhí)柣厝ィ菜闶莻€念想。

    上四樓之前,他仔細(xì)地戴上了白色棉布口?罩,兜住了大半張臉。

    這時候正是感冒多發(fā)季節(jié),戴口?罩的?人雖然不太多,但也不少。所以他的?舉止真的?不突兀。他沒戴口?罩時還有人多看他幾眼,因為他長得好看。等他戴上口?罩之后,就?只露出來?兩只眼睛和額頭,就?沒人看他了。

    隨著樓層逐漸升高,宋懷民的?心臟跳動也開始加快,拐進四樓走廊的?時候,他雙手攥了攥,心里又想見到那個女孩,又怕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并不是他小姑的?女兒?。

    走近415時,他的?手心有點?潮了。他深吸了幾口?氣,隨后才鼓起勇氣,又向前幾步,走到門口?。隨后他往里看去,迅速觀察著室內(nèi)的?情形。

    那姑娘人呢?

    辦公室里根本?沒有女大夫,只有兩個年輕男大夫在,那兩個人都在忙著,沒人特意往門外看。

    這是怎么?回事??宋懷民正疑惑著,這時他聽到門口?有兩個病人在聊天,一個說:“小陳大夫怎么?不在這兒??她人呢?我掛的?可是她的?號?!?/br>
    另一個說:“小陳大夫現(xiàn)?在是六院的?紅人,各個科室想找中醫(yī)會診,都樂意找她。估計這時候也去會診去了。你既然能掛上她的?號,那就?說明她過一會兒?就?能回來?。如果你實在著急,也可以找梅大夫給你看?!?/br>
    “人家也是京市針灸名家子弟,能找到他給你看病,運氣也不差?!?/br>
    先前問?話的?人就?說:“那我還是再?等等吧,我還是更愿意讓小陳給我看,小陳她說話特別和氣,那個小梅可就?不行了,他不愛說話啊,我有問?題都不敢問?他。”

    被議論到的?梅東來?自然沒聽到有人在議論他,事?實上他就?算是聽到了也不會在意的?。

    這時候有病人走了進去,找他看病,他便很自然地抬起頭,往門口?看了一眼。

    他眼神銳利,只這一眼,他就?發(fā)現(xiàn)?,站在門口?的?年輕人有著一雙讓他特別眼熟的?眼睛。

    如果不是那人個子夠高,還留著短頭發(fā),又是個男的?,那他差點?以為陳凝回來?了。

    他又看了一眼,心想大概是巧合吧,倒也沒多想,很快就?開始給病人診脈。

    宋懷民安靜地靠著辦公室對面的?墻站著,在他那個方位,能看到一些辦公室里的?情形,又不會擋路。

    他在那兒?站著,豎起耳朵安靜地聽著別人說話,聽了一會兒?,就?聽到了不少跟陳凝有關(guān)的?事?。

    只聽了十多分鐘,他就?暗暗感到心驚,他是真沒想到,這個跟他長相?極為相?似的?小姑娘居然已?經(jīng)這么?厲害了,在全市醫(yī)療界都已?經(jīng)打下了名氣。

    這個事?實讓他更加覺得,他們家和陳凝之間有著一道鴻溝。他現(xiàn)?在不用他哥提醒,自己都沒勇氣跨過這道鴻溝與陳凝相?認(rèn)了。

    他打算看看陳凝,替他爸他哥看看,至少要等看完了再?走。至于陳凝的?生活情況,他似乎也不用特意再?去打聽了,因為人家過得真的?很好。

    這時候,他聽到周圍的?人sao動起來?,有人說:“小陳大夫回來?了?!?/br>
    這時候走廊上有腳步聲傳來?,宋懷民猛地向走廊一側(cè)看去,便看到幾個身穿白大褂的?男女和一個身穿中山裝的?男人往這邊走過來?。

    那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人正笑呵呵地說:“小陳大夫,你們送到局里的?醫(yī)案,有些病例里面的?附子動不動就?用到30克,甚至60克。這回內(nèi)科那個病人你怎么?只給他開出來?10克附子?是不是因為我在這兒?,你有點?放不開???”

    旁邊的?蘇副院長毫不留情地說:“楊主任,你真想多了。小陳她這么?開藥,跟你沒關(guān)系,肯定是她覺得病人只需要開這些附子就?可以?!?/br>
    楊主任:…

    陳凝倒沒蘇副院長那么?損,她客氣地說:“楊主任,之前開大劑附子的?患者,他們都是患了危癥重癥,內(nèi)里極為陰塞,附子的?毒對他們這類人群來?說,其實是能救命的?,所以才開那么?多。至于普通的?陽虛,并不需要這樣,少開一點?,用來?溫里就?可以了?!?/br>
    幾人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415門口?,陳凝的?眼神在門口?周圍等候的?人臉上滑過,而宋懷民那雙眼睛也讓她多留意了一下,但也僅此而已?。

    在她眼神掃過的?時候,宋懷民沒敢亂動,他甚至想著,她是不是認(rèn)出他來?了?不然她怎么?多看了他一眼。

    然而,陳凝還是很快就?把眼神移開了,這讓他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里多少又有點?失落。

    這時有個老爺子高高興興地舉著一個大大的?錦旗過來?,那錦旗卷著,被他抱在懷里,即使是這樣,那軸干也高高地豎了起來?,都高出他頭頂了。

    他抱著那錦旗準(zhǔn)備進入415辦公室,就?在他轉(zhuǎn)身的?時候。那錦旗桿一側(cè)便鉤到了宋懷民的?口?罩帶,拿錦旗的?人往里一走,他的?口?罩就?被帶了下去,瞬間露出他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