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吻 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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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軍工位于云城城北,地處市區(qū),廣袤無垠。校門修建得十分開闊,宏偉而肅穆,兩側設執(zhí)勤崗哨臺,實行輪班制,24小時都有兩名軍裝板正的值勤衛(wèi)兵,背荷彈鋼槍,面無表情,莊嚴不容褻瀆。 穿過大門外的黃色警戒線,往里是一面巨大的灰紅色石墻,校名由某開國偉人親筆題寫,字跡蒼勁,龍飛鳳舞。主教學樓占地面積極廣,有八層高,頂端樹神圣“八一”字樣,教人望而生畏。 鮮艷的五星紅旗矗立在風中,輕飄搖曳,獵獵作響。 看見軍用大巴駛來,門崗的哨兵抬手叫停,查驗無誤后方予以放行。車輪穿越警戒線,載著一車新兵蛋子進了校門。 行車途中直至車停,大巴里始終寂寂無聲,沒有一個人說話。 不多時,車停穩(wěn)。 單眼皮軍官站起身,面朝一車學員新兵站定,說道:“全體起立!” 許芳菲跟隨其余人一起,唰的一下站起身,眼觀鼻,鼻觀心,背脊筆直。 “從左側第一排靠窗位置開始,蛇形順序下車,取行李,呈三排隊列?!?/br> 學員們聽令,依次從車上下來,取完各自行囊,安安靜靜地站成三排,屏息等待。 單眼皮軍官緩步走到眾人身前。他目光十分犀利,掃視過一張張年輕稚嫩的面孔,說:“各位信息學院的新學員你們好,我是你們大隊的隊干部顧少鋒,你們可以叫我顧隊。在今后的四年中,我會負責你們的日常起居,并盡最大努力,為各位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br> “另外,再向你們介紹一個人?!鳖櫳黉h說著,抬眸看向隊伍最后方,揚了揚下巴:“你要不自己來?” 隊列里一水兒的大高個兒男生,許芳菲一米六幾,是里頭最矮的,只能站在最后一排的最末尾。 聽完隊干部的話,她心頭竄出絲好奇,忍不住悄悄側目,拿眼風往后方偷瞄。 這一看。 許芳菲傻了。 夏末傍晚,軍工大里栽種的石榴花還未凋謝,火紅的花枝映照天邊晚霞,云蒸霞蔚,旖旎如畫。 一道修長身影邁著長腿闊步走來,軍裝筆挺,冷臉寒眼,渾身的氣質清正,剛毅,而又冷硬。宛如懸崖絕壁間一塊崢嶸沉巖,歷經累年風霜,寒刀冷劍,卻依舊巋然屹立。只那短暫一息間,艷麗的花光與霞光都淪為陪襯。 對方在隊列最前方站定,抬起手,朝眾人行了一個標準軍禮。 接著,他手垂下來。 “各位學員,歡迎入學。初次見面,我是你們大隊的教導員?!蹦歉绷鑵枬饬业拿佳垡蝗绠斈?,目光壓迫感逼人,寒峭從容,波瀾不興,“我姓鄭,叫鄭西野。” 第33章 此時此刻,許芳菲無法用任何語言、任何文字,來描述出自己震驚的心情。 天邊晚霞勝火,夕陽下,那個人端立于隊列最前方,著二一式通用迷彩軍裝,肩上二杠一星,帽檐下的五官英俊冷厲,依稀與她腦海中的面孔重疊。 剎那的功夫,許芳菲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愕然愣在原地。 風聲侵擾,光影錯雜,周圍種種都自動被雙眸忽略,變得模糊迷蒙,唯余不遠處那道凜然身影,如此清晰,又如此真切。 其實,不是沒有想過重逢。 恰恰相反,在過去的一年中,她曾在腦海中無數(shù)次設想,有朝一日能再見到他。只是,眼前這種場景下的再遇,屬實超脫她的想象。 凌城喜旺街9號院的3206,鄭西野? 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工程學院的年輕少校,鄭西野? 看著那張冷峻招搖又不怒自威的臉,許芳菲陷入了一種混亂。 她不明白,當初那個刀尖嗜血心狠手辣的混混頭子,在一年之后的如今,為什么會忽然搖身一變,成了她軍校生涯的教導員,她的直屬上級。 這是什么魔幻又詭異的故事走向? 許芳菲皺起了眉毛。 會不會是同名同姓同長相? 如是思索著,許芳菲原本看鄭西野臉的眼風,開始不由自主地往下游移,落在他垂于迷彩褲側縫處的手背。 骨節(jié)分明,指骨修長,手背處赫然一枚彈孔舊傷。 許芳菲瞳孔微動。 事到如今,再不可能,也成了唯一的可能。眼前這個鄭西野,就是當年那個總是眉眼頹懶的漂亮混蛋。 教導員冷著臉面無表情,薄唇開合,還在繼續(xù)跟隊伍交代著什么。眾人聽得許芳菲卻在走神。 看完教導員的手,她視線又悄悄回到他臉上,盯著瞧,目不轉睛。試圖從那張無波無瀾的俊臉上,尋找到一絲當年3206留下的痕跡。 可是沒有。 教導員逆光站著,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氣度卻極是沉穩(wěn)威嚴,就連說話的嗓音也如他這個人,不急,不緩,低冷磁性,擲地有聲,教人打心眼兒里就感到懼怕,莫敢不從。 那一瞬,也不知怎么的,許芳菲腦子里一下浮現(xiàn)出四個字:端方君子。 歲月如河在他身上流淌而過,褪去匪氣邪肆,也斂下幾分散漫與桀驁。這個男人換上軍裝,竟端沉冷肅得仿佛一柄孤高寒劍,高懸于雪峰之上,鋒芒懾人,高不可攀。 就在許芳菲怔怔出神的時候,似察覺到來自隊伍末端的目光,教導員微側頭,視線精銳如鷹,瞬間將那個漂亮的小新兵蛋子鎖住。 毫無防備,兩道目光在空氣里撞了個正著。 許芳菲:“……” 鄭西野五官立體,雙眼尤為深邃,加上那對瞳孔的顏色黑得有些發(fā)冷,沉默不語時瘆人至極。 他直勾勾盯著她,臉色冷靜,眼神不偏不倚,眸中情緒不明。 隊伍末端。 發(fā)呆偷看被抓個現(xiàn)行,許芳菲慌了神,又窘迫又害怕,不知做何回應,更不敢繼續(xù)和教導員對視,只能條件反射把頭垂下去,躲開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額頭滑下一滴冷汗,她輕抿唇,木呆呆瞪著自己腳上的白色運動鞋,心里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不多時,一陣腳步聲響起,沉穩(wěn)有力,不徐不疾。 停在了許芳菲面前。 噗通噗通,許芳菲胸腔里心臟狂跳。她腰背挺直,腦袋卻越埋越低,看著進入自己視野的那雙不染纖塵的黑色軍靴,緊張得太陽xue突突突,都快要吐了。 周圍的其它學員一頭霧水,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看見教導員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來,接著便邁開長腿走到了隊伍最末端。 ……嗯?嗯嗯嗯? 隊伍最末端??? 大家伙一琢磨,恍然反應過來。隊列尾巴上站著的,不是那個嬌滴滴又俏生生的漂亮女同學嗎? 想到這里,眾人不禁紛紛為那小姑娘捏了把汗。 但凡事先了解過軍校,就知道,軍校是部隊,和地方大學截然不同,這里不分班級不分小組,全校學員只以年級和專業(yè)劃分,一個寢室一個班,一個專業(yè)一個大隊,隊干部和教導員就是全隊的直系管理者,相當于頂頭上司。 這初來乍到第一天就犯錯得罪了教導員,小姑娘往后四年可怎么辦哪。嘖嘖嘖,可憐。 男學員們一時同情心泛濫,在心頭憐香惜玉地嘆氣。 這邊廂。 “地上有錢?”頭頂上方冷不丁響起一道嗓音,清清冷冷,很平靜地撂下問句。 許芳菲聽了一滯,默默地搖搖頭。 “我剛才發(fā)了‘全體立正’的命令?!彼珠_口。字里行間,仍淡漠不聞起伏,“你沒聽見?” 許芳菲:“聽見了?!?/br> “聽我叫‘稍息’了么?” 天氣本就談不上涼快,加上這人的氣場威壓,許芳菲又熱又慌又害怕,后背沁出冷汗,幾乎將短袖衫浸透。 她輕咬唇瓣,硬著頭皮繼續(xù)搖腦袋。 他寒聲:“那么,誰給你的權利亂動低頭?” “……”許芳菲忽感欲哭無淚。 她上高中時,他是身份神秘殺人不眨眼的黒幫老大,她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她膽戰(zhàn)心驚,打心眼里對他恐懼?,F(xiàn)在她上了大學進了軍校,他居然又變成了光輝神圣的人民解放軍,頂著教導員的頭銜,可以順理成章地管束她懲罰她,令她更加的忌憚懼怕。 這男人有毒吧。 許芳菲心里一通腹誹加胡思亂想。 這時,又聽頭頂上方冷冰冰地命令:“把頭抬起來,看我。” 許芳菲渾身一個激靈,立刻“唰”的下抬起腦袋,微仰脖頸朝對面望去。 只隔兩步遠的距離,許芳菲看見,鄭西野垂著眸,也正安安靜靜地俯視著她。逆光的緣故,他整個人籠在暗色光圈里,棱角分明的輪廓線像被加了霧化濾鏡,臉頰皮膚薄而白,有種冷玉的質感。 白色和綠色不愧是最搭的配色。 鄭西野冷白的面容在綠色軍裝的映襯下,愈發(fā)清絕英俊。 不過……他站得離她好近。 近到她甚至可以看清,他下頷處刮過胡茬的毛孔。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清新又干爽的皂莢味。甚至可以聽見,他冷冽的鼻息氣流撥動空氣的微弱聲響。 是不是有點太近了?這個距離下看他,多看一會兒,她脖子可能都會仰抽筋。 許芳菲囧囧地想。 兩人對視了大約十秒鐘。 而后,眾目睽睽下,鄭西野盯著眼前的小新兵蛋子,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叫什么名字?!?/br> “許芳菲?!毙”白拥难劢敲忌遥瑤еz她習慣性的謹小慎微與膽怯,低聲回答,“許久的許,人間四月芳菲盡的芳菲?!?/br> 鄭西野沒有搭腔。 “既然能過體檢那一關,說明在場諸位全都耳聰目明四肢健全,沒有重大疾病。”他轉過頭,冷冽視線掃視過眾人,沉聲道:“我最后強調一次,你們再也不是爹媽懷里嬌氣的學生崽,你們是軍校學員,軍營新兵。從今天開始,是龍的給我盤著,是虎的給我臥著,你們在云軍工只學一件事,就是服從命令?!?/br> 全體扯著嗓子回:“是,鄭隊!” “我給你們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從今往后把精氣神亮出來,昂首挺胸地做人?!?/br> 鄭西野說著,視線落回面前姑娘的小臉上。 他盯著她,黑眸深沉,道:“現(xiàn)在,再回答一次你叫什么?!?/br> 許芳菲暗自做了個深呼吸,神色堅定,看向他,用最大的音量用力回答:“報告鄭隊!我叫許芳菲!許久的許!人間四月芳菲盡的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