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芳菲見鄭西野垂著眸，神色不明，以為他是想起了上次任務(wù)某些不愉快的經(jīng)歷。便朝他很輕地彎了彎唇，故意換上輕松的語氣，道：“看來當(dāng)時我給你送的這個小禮物，還算送對了。”

    鄭西野沒出聲，把黏土娃娃又放回桌子上。

    許芳菲這時有點口渴，看了眼手里的玻璃杯，舉起來送到唇邊。

    嘴唇剛碰到杯沿，鄭西野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淡淡開口，說：“對了。忘記跟你說，我這兒沒有一次性紙杯，這杯子是我用過的。”

    “……”許芳菲那頭已經(jīng)抿進一口清水，聞聲剎那，始料不及，噗的嗆出一聲，“咳咳咳……”

    鄭西野眉心瞬間擰起一個結(jié)，語氣微沉：“你嫌棄我？”

    許芳菲還在咳嗽，臉憋得通紅，睜大了看他，根本說不出話。

    水被小姑娘噴出來，她又在咳嗽，手臂搖晃的同時灑下更多溫水。幾行水跡沿著她的下巴往下淌，直直流過纖細的脖子，沒入鎖骨和領(lǐng)口，連帶著她胸前的衣服都全部被浸濕。

    鄭西野見了，眉心皺得更緊，下意識抽出紙巾去替她擦。

    “每次喝完水我都會洗杯子，你這么介意做什么。”他明顯不悅，臉色冷冷的，左手捏住她的小下巴，將她腦袋固定，右手拿著紙巾擦拭她的嘴角。

    男人手指又硬又涼，指腹的薄繭磨在女孩新嫩的皮膚上，觸感粗糙，驚起一層一層的顫栗。

    許芳菲臉紅得快滴血，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能發(fā)聲了，慌慌張張脫口解釋，說：“我沒有嫌棄你。我被嗆到是因為我想著我們用一個杯子，就間接接吻了，所以很不好意思?！?/br>
    鄭西野在給許芳菲擦臉上水，離得本就近，她一開口，甜絲絲的清甜呼吸撲面而來，裊裊縷縷撥撩他的感官。

    鄭西野微滯。

    視線中，姑娘經(jīng)過一陣劇烈咳嗽，晶亮明眸蒙上一層水汽，濕漉漉的像只小鹿，無辜純美，柔弱楚楚。不知是嗆還是羞，她兩頰嬌紅，就連兩只可愛的小耳尖和纖細的鎖骨，都呈現(xiàn)薄透的淺粉色。

    鄭西野眸色微暗，目光無意識往下移。

    她前襟衣物濕了大片。

    腦子里鬼使神差想起，當(dāng)初那抹被他誤收的純潔淺藍色，和那個晨光迷蒙的清晨……

    只一瞬，鄭西野呼吸凝滯血脈賁張，全身幾乎要炸開。

    叮。

    大腦里緊繃著的那根叫理智的弦，斷開。

    肢體語言快過大腦思考，完全脫離了控制。鄭西野動作頓住，直勾勾盯著咫尺的姑娘，眼底暗色凝聚，在她驚愕的目光中，他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

    許芳菲毫無防備，只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回神時，驚覺后背處抵上一片柔軟。

    他竟將她摁在了床上。

    許芳菲：“……”

    許芳菲兩只纖細的腕子被鄭西野單手鉗住，舉高固定在她頭頂。她目瞪口呆，簡直都嚇傻了，怔怔望著他俯身貼近自己。

    她清楚地看見，鄭西野那雙向來冷靜無波的眸，此時濃霧氤氳，深如幽海，仿佛一瞬之間墮入了魔道。

    鄭西野此刻大腦一片空白。所有感官只剩下眼前的姑娘。

    他只看得到她，只聽得見她。

    “你想要她。”內(nèi)心有一個聲音如是說，蠱惑誘導(dǎo)。

    是的，他想要她，他想得到她。

    早在許久之前，他就要定了她。要她身心都屬于他，心里只有他，身體里也只有他。

    鄭西野被眼前的姑娘折磨得近乎發(fā)狂。他瞳色極深，扣住她小巧的下頷，低下了頭……

    許芳菲也嚇得緊緊閉起了眼睛。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忽然響起——咚咚，咚咚。緊接著便是顧少鋒的嗓門兒，揚聲喊道：“偶像！我回來了，買了鹵牛rou，待會兒來我宿舍吃！”

    “……”短短幾秒，許芳菲驚魂未定，悄悄睜開一只眼睛。

    對上男人幽暗的眸，四目相對，周圍死寂。

    許芳菲心都快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她動了動唇，正想說什么，卻看見覆在她上方的男人用力擰眉，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暴躁懊悔的低咒，飛快松開她，翻身下床。

    許芳菲面紅耳赤，還有點沒回過神發(fā)生了什么，呆呆地坐起身。

    鄭西野高大的身軀背對著她，片刻，啞聲道：“對不起。”

    許芳菲輕輕咬住唇瓣，沒吭聲，自顧自下來整理好衣物，站到了一邊。

    鄭西野深呼吸，竭力平復(fù)體內(nèi)躁動的血液和心緒。等他回頭看向她時，他的眼瞳已恢復(fù)往日的冷靜。

    他又說了一遍：“對不起?！?/br>
    “……”許芳菲人都是懵的，還是不知道回什么，只緩緩搖了搖頭。

    鄭西野視線在她身上打量一圈，確定她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妥后，才克制著收回視線，說：“顧少鋒回來了，我去找他給你拿表。”

    說完，鄭西野開了門，大步離去。

    天曉得，每次見到她，于他而言都是種難以形容的煎熬。

    鄭西野甚至覺得，剛才那種情形下的失控，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再和她單獨待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還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

    *

    幾分鐘后，顧少鋒從宿舍里拿了一張空白申請表出來，出門看見許芳菲站在走廊上，愣了下，以為她是剛來，便說：“你們鄭隊找我要表，我還打算送你們樓下去，你倒挺給我省事，自己來了?！?/br>
    許芳菲頭埋得很低，怕被隊干部看見自己的通紅的臉色，沒說話，自顧自接過表格和筆，趴在墻上填寫。

    填完了表格，教導(dǎo)員和隊干部分別都在這張申請表上簽了字。

    之后，她便一眼不敢再看鄭西野，耷拉著腦袋逃也似的離去。

    鄭西野站在走廊上，目送那道纖細背影跑下樓梯，跑出宿舍樓，消失于夜色。

    邊兒上，顧少鋒蓋上筆帽，看眼小女兵倉皇逃走的背影，狐疑道：“野哥，許芳菲怎么看著怪怪的？”

    鄭西野眸光深沉，像是沒有聽見顧少鋒的話。須臾，他收回視線轉(zhuǎn)身回了自己屋，順帶關(guān)門。

    顧少鋒：“？”

    顧少鋒臉上流露出一絲迷茫，嘀咕道：“偶像怎么也看著怪怪的。”

    當(dāng)晚，單身宿舍的衛(wèi)生間內(nèi)水聲淅瀝。

    鄭西野站在冰冷的水柱下，只有一只手支撐墻磚，頭微垂，緊實的背肌有力賁張，閉著眼，眉心緊擰。

    他想起一年前在喜旺街那個清晨。

    日色細微，天光乍露，他上到天臺曬衣服，不經(jīng)意間一瞥，瞧見少女盛夏時節(jié)只穿著清涼的背心短褲，衣料輕薄寬松，他高她矮，她從身前經(jīng)過，急于逃離步子快，雪色風(fēng)景若隱若現(xiàn)……

    良久良久，聲帶碾磨出壓抑的低吼，一切終于回歸平靜。

    鄭西野沖完冷水澡，隨手關(guān)了水龍頭，浴巾往腰上一裹，走出去點了根煙。

    屋里沒開燈，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一點火星，在男人修長的指尖明明滅滅。

    沒幾分鐘，一根煙抽完。

    鄭西野掐了煙頭，忽然自嘲似的笑了聲。

    這他媽算是栽得徹徹底底啊。

    第52章

    夜的另一端，女生宿舍5棟307室，有人同樣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未眠。

    寒暑假不吹起床哨，但因許芳菲買的是早上九點多的車票，她的鬧鐘依然在七點半時準(zhǔn)點響起。

    許芳菲睜開眼睛，撓撓睡成雞窩的腦袋，頂著兩只碩大的熊貓眼下了床。

    曲畢卓瑪還賴在床上沒有起，聽見響動，她探出腦袋看向許芳菲，道：“你昨天晚上怎么了？”

    許芳菲咬著牙刷回過頭，茫然地含糊應(yīng)：“什么怎么了？”

    曲畢卓瑪左臉枕著被子，唉聲嘆氣控訴：“翻來覆去一晚上，我都被你吵得沒睡好?！?/br>
    許芳菲被嗆了下，很愧疚：“不好意思?！?/br>
    曲畢卓瑪關(guān)切道：“怎么忽然失眠？”

    許芳菲怔住，眼前飛快閃過一副換面：男人暗流涌動的黑眸緊緊盯著她，兇狠幽深，像荒原上的野獸鎖定獵物，要把她一口吃進肚子里。

    霎時間，許芳菲心慌意亂，手抖得牙刷都快拿不穩(wěn)，故作鎮(zhèn)定地回道：“……沒、沒什么?？赡芟氲今R上就要回家，比較激動。”

    曲畢卓瑪嗤的笑出聲，表示了理解：“原來是這樣。幾個月沒見到家里人，正常?！?/br>
    許芳菲洗漱完，從柜子里翻出早早準(zhǔn)備好的便裝，換上。

    這時，兜里手機響起來。

    許芳菲嘴角情不自禁往上翹，接起來：“喂媽？”

    “閨女，出學(xué)校了嗎？”喬慧蘭問。

    “還沒呢，剛收拾完?！?/br>
    “注意發(fā)車時間，別錯過了?！?/br>
    “嗯好。”

    “對了，跟你說一聲?！眴袒厶m語氣微沉，道：“你張姨她媽今天早上突然腦梗，現(xiàn)在你張阿姨全家都守在醫(yī)院，但是晚上八點她有個大客戶早就約了要來喪事街拿貨，我得幫她守著鋪子，把貨給出了。你也知道，張阿姨對咱們家一直挺好的，現(xiàn)在她遇到難事，我得幫一把?！?/br>
    許芳菲聽了點點頭：“嗯?！?/br>
    “那晚上mama就不來接你了?！眴袒厶m語氣添了一絲歉疚，“你自己打車回來，要注意安全知道嗎？”

    許芳菲：“知道，放心吧?！?/br>
    喬慧蘭說著說著又突發(fā)奇想，忽然欸了一聲，提議：“不然，你把你的軍裝穿上？那身衣服一穿，絕對沒人敢對你使壞?！?/br>
    “媽，我又不在部隊，回自己家還穿什么軍裝呀。”許芳菲好笑又無奈，又跟mama閑聊了兩句便將電話掛斷。

    邊兒上的曲畢卓瑪哈哈直笑，打趣說：“看來天下mama是一家。你媽跟我媽簡直一模一樣，我媽也讓我把軍裝穿回去來著?！?/br>
    許芳菲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