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楊露常年在各種小黃書里遨游，聊起天來沒有下限，東打聽西盤問，一頓飯吃下來，許芳菲臉已燙到發(fā)木。

    結(jié)賬的時候，打領(lǐng)結(jié)的服務(wù)生送過來一張清單。

    許芳菲核對過賬單信息，確認無誤后，掏出手機掃付款碼。

    誰知，后置攝像頭還未將二維碼框入，那張小紙條便被楊露一把奪去。

    許芳菲抬眸看好友，道：“我還沒掃成功，你快放回來?！?/br>
    “我來！”楊露說著便結(jié)了賬，隨口笑說，“我叫你出來吃飯，地方是我選的，菜也是我點的，哪兒有讓你請客的道理?！?/br>
    許芳菲見狀，眉頭擰起一個結(jié)，辯駁道：“我現(xiàn)在在云城工作，你過來找我，我當(dāng)然應(yīng)該請你吃飯?！?/br>
    楊露大剌剌地擺手：“好了好了，反正現(xiàn)在錢我已經(jīng)給了，也不能退回來。這頓就我請你，就這么定了?！?/br>
    楊露從小就是真性情女孩，仗義耿直，言行舉止頗為豪氣。這種性格的姑娘，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強勢，許芳菲又是柔軟性子，溫吞得像只小蝸牛，每回與好友楊露出現(xiàn)意見分歧，她總是退讓的那一方。

    但這一回，許芳菲卻格外悶悶不樂。

    她嘴唇緊緊抿起，低下頭，默不作聲地喝一口紅茶，沒有再說話。郁悶到所有情緒難以掩飾，直接寫在了臉上。

    楊露注意到許芳菲臉色不佳，半是狐疑半是好笑，打趣道：“喂，許芳菲同志，你不至于吧？這么小一件事就跟我不開心？”

    這句話就像一點火星子，點燃了許芳菲內(nèi)心壓抑多時的情緒。

    她看向楊露，道：“為什么你們每個人都是這樣？”

    楊露被她嚴肅的口吻搞得一怔，不解極了，有點無措地干笑：“怎、怎么了這是?！?/br>
    許芳菲有很多話想說。

    但她嘴唇蠕動幾秒，還是全部都忍了回去。她很快便頹喪地搖了搖頭，語氣溫和下來，說：“沒什么。露露，對不起，我剛才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態(tài)度不是很好，真的對不起?！?/br>
    “害，咱們這么好的關(guān)系，說什么對不起?！?/br>
    楊露咧嘴笑，伸手輕輕拍了拍許芳菲的手背，柔聲：“你們是軍人嘛，擔(dān)負著保家衛(wèi)國的重任，平時工作壓力肯定很大，偶爾宣泄一下很正常?！?/br>
    許芳菲很感激好友的善解人意與寬容大度，五指反握回去，輕聲：“謝謝你?！?/br>
    “你在云城人生地不熟，既沒有親人也沒有其它朋友，怪不容易的?！睏盥墩f，“現(xiàn)在咱們見了面，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可以跟我說，我可能幫不上你什么忙，但我很樂意當(dāng)你的樹洞?！?/br>
    許芳菲遲疑了會兒，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淺笑：“沒什么?！?/br>
    兩個女孩兒離開西餐廳，肩靠著肩，手挽著手，圍繞市中心的噴泉廣場散步消食，又閑聊了一些別的。

    楊露消息靈通，永遠走在八卦吃瓜的最前線，在她的嘴里，哪個高中同學(xué)未婚生子、哪個高中同學(xué)領(lǐng)證前被女友戴綠帽，全都描述得繪聲繪色，有鼻子有眼兒，仿佛親身參與。

    整個過程中，許芳菲都扮演著她一貫的角色，一個認真安靜的聆聽者。

    偶爾見楊露講得眉飛色舞，她便忍俊不禁地笑出聲。

    一切都像回到了她們高中的時候。

    散著步聊著天，晃眼便到晚上八點多。

    楊露忽然提起一個名字，說道：“對了菲菲，你還不記得趙書逸？就是咱們高中班上的班長，那個清清秀秀斯斯文文的大帥哥？”

    聞言，許芳菲腦海中浮現(xiàn)出，在奚海市偶遇的那位青年才俊。

    對方西裝革履，儼然已是上流社會的精英，臉龐清秀白凈，眼神溫潤晴朗。

    許芳菲點點頭：“記得。怎么了？”

    楊露嗓音壓低幾分，續(xù)道：“我前段時間不是一直待在云城，應(yīng)付我家那幫極品親戚嗎？有一天我陪我媽去菜市場買菜，遇到了以前我們隔壁三班的一個女生，叫金小瑤?！?/br>
    金小瑤這個名字，依稀有點兒耳熟。

    許芳菲低眉，在記憶力翻找搜尋數(shù)秒，無果，便回答：“我好像聽過金小瑤，但是沒什么印象了?！?/br>
    “哎呀，金小瑤呀！”楊露音量拔高，提示道：“三班的班花，成績很差，但是長得還可以，眉眼和你有點兒神似。以前經(jīng)常模仿你，學(xué)你說話的語氣和表情，還追過趙書逸。你不記得了？”

    許芳菲白皙的臉蛋茫茫然，毫無印象，尷尬地搖頭。

    楊露默，遠目：“難怪你成績那么好。如果我當(dāng)年也能像你這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估計我也能考個像樣的大學(xué)?！?/br>
    許芳菲抬起手，敲敲楊露的腦袋：“別感嘆了。說重點。你見到了金小瑤，然后呢？”

    “當(dāng)時我見到金小瑤，她正在跟一個菜攤老板吵架，我差點兒沒認出來?？磥硎请x了你這個參照物之后沒人可學(xué)，這才是她的本來面目，跟個潑婦似的?！?/br>
    楊露說著，嗓音壓低幾分，“后面我回到家琢磨半天，想起是三班那個學(xué)人精，就在微信上和三班的朋友聊了聊。你猜怎么著？”

    許芳菲：“什么？”

    楊露：“我知道了一個驚天大料。”

    “……夠了你，快別賣關(guān)子了。”

    聽著好友仿佛擠牙膏般的敘述方式，再好的耐心也快被消磨殆盡。許芳菲催促，“趕緊說，一次說完?！?/br>
    楊露便傾身貼近許芳菲些許，說：“金小瑤不是喜歡趙書逸嗎？高中幾年，趙書逸一直沒搭理過她。結(jié)果，高三畢業(yè)那個暑假，趙書逸居然和她在一起了。”

    許芳菲狐疑地眨眨眼：“這事是怎么傳出來的？”

    楊露：“說是有天晚上，三班有人撞見金小瑤和趙書逸去酒店開房?！?/br>
    聽完這樁八卦，許芳菲并未表現(xiàn)出過多驚異。她只是道：“那也正常吧，高三畢業(yè)大家都是成年人，男女朋友出去開房，好像也不奇怪?！?/br>
    “如果是其他人，當(dāng)然不奇怪。”楊露眼睛瞪大，“但男主角是趙書逸，趙書逸！”

    許芳菲不解：“趙書逸……又怎么？”

    楊露：“在我心里，趙書逸可是謫仙一樣的人，他居然會看上金小瑤，真的震驚我全家。”

    許芳菲：“他們現(xiàn)在還在一起？”

    “早分了?！睏盥堵柤?，“趙書逸大二就去常青藤當(dāng)交換生了，他和金小瑤一個天一個地，當(dāng)然不可能長久。認識人的都說，當(dāng)初趙書逸能答應(yīng)和金小瑤交往，八成是腦子被門夾了。”

    許芳菲笑著搖搖頭，沒有接話。

    又東拉西扯幾句，楊露兜里的手機響起來。楊露接起，笑容逐漸燦爛，簡單幾句“嗯哦好”后便掛斷。

    “我?guī)讉€讀雅思的朋友聽說我回來了，請我去蘭山路喝幾杯?！睏盥豆醋≡S芳菲的肩，邀請道，“走，一起去玩玩？”

    蘭山路是云城的酒吧一條街，紙醉金迷，年輕人消遣玩樂的天堂。

    許芳菲朝楊露彎嘴角，婉拒道：“我就不去了?！?/br>
    楊露學(xué)小流氓，一臉輕浮挑起許芳菲白皙的下巴，沉聲：“喲，小美人兒，怕你家人間保時捷不開心呀？沒事，山高皇帝遠，他跟你隔了幾千公里，管不著你。”

    許芳菲被那句“人間保時捷”一噎，嗆咳著，臉色紅透，說：“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我本來就不怎么喝酒?！?/br>
    楊露放棄，手垂下來，往兩邊一攤：“好吧?！?/br>
    許芳菲：“你去吧。玩開心，注意安全。”

    “好嘞，咱倆回頭再聯(lián)系。”

    “嗯嗯，再見?！?/br>
    *

    許芳菲時間卡得很好。揮別楊露，等她回到單位換好軍裝，時間剛好是九點二十。

    險險踩在點名之前。

    集完合，點完名，許芳菲拖著略顯疲憊的身子走回宿舍，順手摘下軍帽，掛在了門后的掛鉤上。

    安安靜靜站了會兒。

    想去洗澡，又嫌懶得動，索性拖出椅子在書桌前坐下，腦袋趴在桌子上，訥訥發(fā)呆。

    須臾，許芳菲嘟起嘴，默默從衣兜里摸出手機，打開微信界面。

    距離飛機起飛已經(jīng)好幾個鐘頭，置頂?shù)乃{天頭像，依然沉寂無聲。

    許芳菲指尖敲著手機屏。

    噠，噠。

    她之前查詢過鄭西野乘坐的航班信息，按理說，這個時間點，飛機已經(jīng)落地了好一陣子。

    他為什么沒給她發(fā)消息呢。

    忘了？太忙？

    那她要不要主動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到了嗎，這會兒是在酒店休息還是已經(jīng)去了醫(yī)院，再問問鄭叔叔目前的情況……

    如是思索著，許芳菲便挪動指尖，戳亮了手機屏。可就在她摁下?lián)芴栨I的前一秒，一絲顧慮又浮上心頭——萬一他現(xiàn)在有其他事，她突然打電話過去，會不會打擾到他？

    會不會顯得，她真的很不獨立，很黏他？

    搞什么。

    明明才只分開了幾個小時而已，她怎么會心慌成這樣。

    啊啊啊，好煩躁。

    談戀愛真是，太、折、磨、人、了！

    “……”

    各種念頭仿佛毛線，在許芳菲的腦海里穿過來織過去，毫無章法，絞成團團亂麻。她懊喪地嘆出一口氣，抓抓頭發(fā)，左思右想地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選擇先放下手機，干自己的事。

    數(shù)分鐘后，洗手間的門打開。

    許芳菲穿著睡裙走出來，邊擦頭發(fā)，邊拿起書桌上的手機。定睛一瞧，悄無聲息的藍天頭像終于多了一條新消息，提示她有一通視頻來電，未接聽。

    “！”許芳菲眸子嗖嗖亮起光，心中歡喜，頓都沒頓便點了回撥鍵。

    嘟嘟幾聲，接通。

    擴音器里窸窸窣窣一陣響動，緊接著，視頻畫面由暗轉(zhuǎn)亮，像是手機才被人從褲兜里取出。再下一秒，鏡頭抬高，一張英俊冷厲的臉龐進入許芳菲的視線。

    “剛洗完澡？”鄭西野還在路上走著，垂眸看了眼手機屏里的她，隨口說道。

    “嗯?！?/br>
    許芳菲注意到，男人此刻所處的環(huán)境是夜色下的海濱城市街景，不由皺眉，說：“這么晚了，你還在外面？”

    “嗯?！编嵨饕懊加铋g透出一絲疲態(tài)，淡淡地說：“剛從醫(yī)院出來，在回酒店的路上?！?/br>
    一聽這話，許芳菲心驀的一緊，擔(dān)憂道：“是不是鄭叔叔有什么情況？”

    “我反倒希望他有點兒情況?！编嵨饕澳樕淠龓追郑爸豢上?，轉(zhuǎn)院治了這么久，又是針灸治療，又是神經(jīng)電刺激治療，和以前沒什么變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