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時間比一般下課來得長，為的是讓學(xué)生好好整理學(xué)習(xí)環(huán)境。然而，不少學(xué)生總是利用這期間跑合作社或是球場，假日愛校的處罰也不放在眼里，讓各班導(dǎo)師和衛(wèi)生股長無比頭疼。

    姚致然屬于會乖乖掃地的那一群人，只是偶爾會分心與同學(xué)打鬧，但是只要在時間內(nèi)完成工作，衛(wèi)生股長基本是睜一只眼閉一隻眼。

    他把集中至講臺前的垃圾掃入畚箕，運到教室后方的垃圾區(qū)時，這一週負責(zé)倒垃圾與回收物的初晴，正蹲在一個個桶子前整理被亂丟的分類物。

    抬腳要走過去的瞬間，一個男同學(xué)從外頭跑了進來，一面喊著要在外頭的人等等他，一面將鋁箔包拋入垃圾桶，隨后又飛奔而出，動作迅速似一陣風(fēng)。初晴來不及攔下他，想要起身到窗邊去喊，但是站直之后明顯露出猶豫的表情，接著長嘆一口氣，拿過夾子夾起鋁箔包，自己做起了分類。

    「需要幫忙叫他回來嗎？」姚致然走近，將畚箕里的垃圾倒入桶中，然后拉開掃具柜，把掃把等東西都放了進去。

    只見初晴淡淡掃了他一眼，搖頭，壓扁了鋁箔包扔入回收的桶子，又繼續(xù)未完的分類工作，無奈開口：「算了吧，現(xiàn)在叫他回來也沒什么意義，而且他也不見得會聽我的上一堂垃圾分類學(xué)。」

    「我來幫你吧。」

    姚致然沒等初晴給出回應(yīng)，逕自在她旁邊蹲下，檢查鋁罐的桶子里有沒有走錯家門的垃圾。馀光瞥見初晴欲言又止的臉，憶起她昨日對自己的教訓(xùn)，溫笑著補上了句，「我這回有衡量自己的能力，分類這事兒難不倒我?！?/br>
    聲音未落，初晴臉色微變，拿著夾子的手一顫，鐵製的夾子掉入桶子中，發(fā)出有些大的撞擊聲響，引起教室里其他人數(shù)秒的目光。

    僅短短一瞬，姚致然卻沒錯過她眼中閃過的復(fù)雜情緒，懊惱，參雜了后悔，以及一絲絲悲傷。

    「抱歉?！钩跚巛p聲說道，拾起夾子。

    這聲道歉，似乎是為了剛才發(fā)出噪音的事，但是聽在姚致然耳里，總覺得好像還藏了其他意思。然而看著初晴一臉凝重地加快手上的動作，他就提不起勇氣去問，只是將疑問擱在心里，著手剩下的工作。

    女孩與自己肩并肩，不過數(shù)公分的距離，隔著制服似乎也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一股令人安心的香氣乘風(fēng)而來，與鼻息相交糾纏，不知是盛放在走廊花臺的花朵芬芳，還是殘留衣物的柔軟精香味，亦或者是屬于女孩的清香。

    他從未與一個異性靠得這般近，只消移動眼神，就能望見她的側(cè)顏。飽滿天庭在瀏海之下若隱若現(xiàn)，一雙黑眸鐘天地之靈秀，清澈無雜質(zhì)，高挺的鼻樑、自然粉的薄唇，是上天細細刻劃的清秀臉蛋。

    不自覺地看得入迷，連手的動作停下多時都未覺，幸好他幾乎已經(jīng)整理完成，才不至于在初晴看過來時被察覺什么端倪。

    「你那邊好了嗎？」初晴問道。

    為了確認是否還有遺漏之處，初晴突然向他靠近，一下子拉近的距離讓他反射性屏住呼吸，心跳陡然加速，險些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嗯，這樣就行了，剩下的我來處理就好?！钩跚缯酒鹕恚贿吶绱苏f道，一邊拉起桶子里的垃圾袋并打上結(jié)。

    袋子里裝載大量鋁罐，卡在桶子底部難以拔出，初晴用力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正要轉(zhuǎn)身去拿夾子把堆積在下方的罐子撥開些時，一股溫暖擦過她拉著袋子的手背，穩(wěn)穩(wěn)抓住打結(jié)處。

    「我來吧，你幫我按著桶子?！?/br>
    「喔，好……」

    初晴弱弱應(yīng)道，按姚致然所說行動。望著自己壓住桶子邊緣的手，手背似乎還殘留了一些溫度和粗糙的觸感，儘管同年，男孩的手卻比自己要大上不少。

    這么一想，她便感覺被碰觸的地方無比灼熱。

    在兩人合作之下，順利將袋子與垃圾桶分離。

    然而，姚致然沒將垃圾袋交給初晴，而是自己提在手中，表示初晴已經(jīng)有一般垃圾那袋要拿，再多拿一袋會太重，于是就演變成兩人一起前往垃圾場的情形。

    一路無言，兩人都有點侷促，姚致然努力思考該說些什么話題，腦袋卻像無數(shù)細絲纏繞，愈纏愈緊，愈糾愈難解。

    最終竟是初晴先開了口。

    「那個，關(guān)于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剛從混亂的思路回來，姚致然又被這句話給弄得摸不著頭緒，思索半天也不覺得有什么地方是需要初晴道歉的，反而是他該向她道謝才是。

    「我說的那些話都是無心的，糾正別人算是……」初晴一頓，眉心聚攏，似乎正在掙扎什么，「我的壞習(xí)慣。」

    姚致然這才明白過來，初晴指的是她說他「該衡量能力」那件事。

    不過他并不認為初晴有錯，她只是講出了事實。在那種情況下，沒有任何對策就衝出去的行為確實魯莽，對狀況的改善沒有一點助益，所以他根本不介意初晴那樣說他，反而認真反省自己，

    「不用在意，你當(dāng)時說的都是對的?！顾D(zhuǎn)頭看向初晴，微微一笑，「而且那才不是壞習(xí)慣?？梢悦靼c出別人的錯誤，我覺得是很好的能力?！?/br>
    頃刻，初晴駐足，提于身側(cè)的袋子輕晃了幾下。

    那一句話，如微風(fēng)拂過平靜無波的水面，激起陣陣漣漪。心里某處被動搖的信念，這一刻像是得到了鞏固，空落落的部分有了個底。

    沉默良久，初晴移動視線，定格在被午后陽光照亮的姚致然臉上。許是因為他的笑容太過耀眼，令她總覺得眼眶酸澀，幾乎張不開來。

    「謝謝?！?/br>
    細細的聲音，清晰傳至姚致然耳畔，望見初晴嘴角若有似無的弧度，他驚訝地睜大雙眼，一時半會兒沒有做出反應(yīng)。

    很久之后，時間帶走了青春年少，斑駁記憶里的一切，經(jīng)歷了聚散離合，錯過幾度春秋，唯有心向彼此靠近些許的溫暖午后，始終于時光長河中熠熠生輝。

    從這日開始，晦暗無光的往昔，似有了輝煌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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