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清〈透明的河〉-6

    隔日，不出所料又挨了班導(dǎo)一陣唸。

    「……自清，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是、是是是?！刮椅⑽⒐?，手捉著旋轉(zhuǎn)椅坐墊的兩邊，不斷前前后后的讓椅子微微滑行。

    「你要用心點(diǎn)啊，有找到想做的事情了嗎？」

    「開便利商店?！?/br>
    「但老師覺得你還能有很多選擇，可以先去多方了解，再下結(jié)論?！顾_頭的「但」字否定了我說出口的志愿。

    「目標(biāo)不是愈早決定愈好？」

    「話雖如此，你……」

    「甚么？」

    辦公室里，老師與我重復(fù)著自開學(xué)以來就大同小異的對話內(nèi)容，想必兩方都是聽膩說膩的狀態(tài)，卻還是為了不明所以的原因不斷重復(fù)著，而我的雙眼也始終沒有與他對上。

    「上回我聽駱華說你挺喜歡小魚小花的，要不要幫忙整理學(xué)校的花圃呢？」坐在旋轉(zhuǎn)椅上的男人不放棄的扮演著良師的角色，荒唐的提議道。

    他居然還向駱華打聽情報嗎？而且令人震驚的是還打聽得到……教人更加悻悻然。

    我搖搖頭，「雖然喜歡，但我一點(diǎn)也不懂，所以算了?！骨嗟木芙^道。

    「沒關(guān)係啊」、「只要去看一看就好」、「可以和其他同學(xué)一起」，他又說了許多多馀的話，我都沒甚么反應(yīng)，直到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有話好說時，他終于放人了。

    真是愛折騰人的傢伙。

    原來駱華覺得我喜歡花啊，是從哪看出來的？硬要說的話，我喜歡可樂應(yīng)該還喜歡得比較明顯吧，不過就算和班導(dǎo)說我喜歡可樂，也不可能會有幫忙喝可樂這類差事吧。

    雖然被老師唸了，但心情還不錯。

    「阿清。」說人人到，當(dāng)我一進(jìn)教室，他立刻把我給叫住。

    「怎么？」

    「去花圃了嗎？」

    原來這傢伙知情呀?！肝覜]有答應(yīng)?！?/br>
    「是哦?！顾麤]有多問，可我卻彷彿聽見了后頭多了一句「為甚么」。

    「你說得沒錯，我挺喜歡魚跟花，可我不喜歡班導(dǎo)。」

    「老師人很好啊，就你對他有意見?！?/br>
    「他對我才有偏見吧，一天到晚找我麻煩，辦公室都去膩了?！?/br>
    「因為這里是學(xué)校，不能一直放任你四處游蕩?！顾捳f得冠冕堂皇，又云淡風(fēng)輕，當(dāng)他說這些義正嚴(yán)詞的話時，目光總是不正對著我。

    「你也希望我趕快休學(xué)？」

    「不是?！?/br>
    「就是。」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希望你離開這兒?！?/br>
    他口中的「這兒」指的是學(xué)校，朋友是我。

    ——一直說想離開的明明就是你。

    我沒有說出口，要是說了，也許就結(jié)束了。

    「總而言之，你出賣我?！?/br>
    「出賣甚么，你又不能賣好價錢?！?/br>
    「你覺得我可以賣多少錢？」

    「一瓶可樂的錢?！?/br>
    「那還挺高的嘛，比你常常在喝的那個貴?！刮蚁肓讼?，腦中浮現(xiàn)便利商店里飲料柜前標(biāo)價的字條，駱華總是拿利樂包裝的無糖綠茶。

    他白了我一眼，叫我別那么容易滿足，在他眼里我大概是個沒出息的傢伙，實際上也的確是。

    「既然你決定當(dāng)一瓶可樂，那我不管你了。」

    「不用不用，這方面你不用管，我自己會去找花捉魚?！?/br>
    「找到再告訴我?！孤牭轿疫@帶了點(diǎn)負(fù)氣的話，他不以為然的眨眨眼，聳聳肩，回應(yīng)的語氣比起期待、肯定，反倒更像是在說「你永遠(yuǎn)找不到」。

    應(yīng)該不至于找不到吧，花圃有很多花；魚嘛……不曉得現(xiàn)在河里還有沒有，雖然動作沒小時候那樣靈活，抓個一兩條還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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