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清〈透明的河〉-10

    「jiejie，要不要喝可樂？」

    「好啊，謝謝你。」

    我的零用錢不多，一個禮拜大概就兩罐可樂的錢，可我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反而覺得能和jiejie分享十分得意。

    「你沒有想存錢買的東西嗎？」她俐落的拉開拉環(huán)，「?！沟囊宦?。

    我搖搖頭，「駱華會存下來買書，但我不喜歡看書，其他東西也還好。」思索了會兒，腦中并沒有浮現(xiàn)甚么形狀。

    「學(xué)校沒有流行甚么游戲嗎？」

    「溜溜球、卡牌……可是我都沒興趣，我比較喜歡賽跑和打架。」

    jiejie模樣無奈的笑了笑?！高@樣啊，你真特別。阿清，你為甚么會和駱華成為好朋友呢？」

    雖然不曉得她為甚么要問這個問題，我仍一五一十將那日我和駱華出去玩的事告訴了他，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記憶十分清晰，一點也沒有遺漏。

    「那么你現(xiàn)在知道大言不慚的意思了嗎？」聽我娓娓道來后，這是jiejie的第一次提問。

    「誒？好像是指一個人自以為是、說大話?！?/br>
    「沒錯，駱華現(xiàn)在還是常常這樣說你嗎？」

    「被你猜中了，而且還有許多我不知道意思的詞語，因為太多了，我也懶得一一去查?！?/br>
    「他還真是毫不留情，也讀了很多書呢?！?/br>
    「對呀，他每次考試都是班上的第一名，和我恰恰相反?！刮业恼Z氣摻了幾分驕傲，對于自己認識這樣厲害的人。

    「說不定正是因為如此，你們才能這么要好。」她瞇起雙眼，溫柔的微微笑，說。

    「因為我聽不懂他的話嗎？」

    「是的。」jiejie笑道?！柑斆鞯娜撕苋菀撞槐幌矚g，這世界的人都太小鼻子小眼睛。」

    我一直以為小鼻子小眼睛的人是駱華，聽jiejie這么說，小鼻子小眼睛的似乎是其他人。「那你討厭駱華嗎？」

    她想都沒想，立刻搖頭?！改銈兌际俏倚⌒〉南奶?，兩個人我都很喜歡?！?/br>
    「如果是駱華，一定不會相信你的話。」

    「也許吧，不過我想如果是你這么對他說，他一定會相信?！?/br>
    我不是很懂她的意思，是資質(zhì)駑鈍的緣故吧，這種繞來繞去的話實在讓人頭疼。

    「jiejie，你有像現(xiàn)在這樣和駱華聊過天嗎？」喝了幾口手里的可樂，我望著天空，問。

    「你猜猜看?！?/br>
    「嗯……沒有。」我馬上想到駱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除非用力扯著他的手，否則大概沒有誰能和他說上三句話。

    她搖搖頭?！赣幸淮危淮笤绲臅r候，你大概還在賴床吧，我和他就坐在這兒吃早餐，說說話?！?/br>
    我張大了眼睛和嘴巴，十足的驚訝表情，沒想到還有人能和駱華聊天，不知為何，詫異的同時還有幾分不甘心，原來不是只有我啊——這樣失落的情緒。

    「你們說了甚么？」

    「就是些你們曾經(jīng)談?wù)撨^的話題吧，他總說自己都已經(jīng)跟你說過這些話了，沒甚么稀奇?！?/br>
    聽見她這么說，我不禁松了口氣，自己仍舊是最了解他的那個人。

    可樂喝完了，我打了一個嗝，感覺有氣泡從體內(nèi)跑上來，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海，或是剛開罐的可樂。

    「花會開嗎？」我望著眼前這么多花盆，這里雖然有陽光和雨，但這樣就能讓花綻放嗎？

    「會呀，有你和我這樣細心照料，想不開都很難?！顾氐煤脠远?，幾乎可以說是保證?！改闫诖龁?？」

    「我對花是沒甚么興趣啦，所以……」

    「哎唷，期待一下嘛?！筳iejie輕輕推了下我的肩膀，用有些撒嬌的口吻說著，讓人心動的感覺沒有半分，倒是起了些雞皮疙瘩。

    被嚇著的我趕緊用力猛點頭，嘴里不停重復(fù)著「期待」二字，直到她再次和平時一樣拍拍我的肩，我才總算安下心來。

    「阿清?！?/br>
    樓梯口站了一個男孩的身影，他正用著嚴肅的語氣叫著我。

    「囉嗦鬼來了?！刮亦倨鹱?，翻了個白眼。

    jiejie無奈的呵呵笑著，不打算介入我們甚么。

    「你和我約好今天要寫暑假作業(yè)的?！顾p手插腰，開頭就沒有好話。

    聽他這么一說，我才猛的想起似乎真有這么一回事，和mama說的時候她還夸我真棒，結(jié)果一眨眼就忘了。

    「你忘了對吧?！?/br>
    「我、我才沒有，只是……」

    我們又開始吵架了，從我忘了約定到為甚么可樂沒有他的份，吵到兩個人都臉紅脖子粗，嘴里凈是些攻擊力幾乎等于零的字詞。

    「你這白癡！」

    「你才白癡！」

    「吃大便啦！」

    「你才吃大便！」

    我只是不斷重復(fù)著駱華罵我的話，心里想著不能輸不能輸。

    jiejie始終在一旁看著我們，偶爾喝喝可樂、打個嗝，模樣看來十分悠哉，似乎一點也不怕我們就這樣打起來。

    駱華和我不會打架，因為駱華一定會輸，我贏了也不會受到任何人的青睞獲讚賞，這樣的架毫無好處，縱使還是國小的我們都心知肚明，不愿白費疼痛與力氣。

    「夠了啦，快跟我去寫作業(yè)?！柜樔A看了看左手腕上的塑膠錶，意識到時間的流逝，于是緩下了爭吵，恢復(fù)原來嚴肅的口氣。

    「啊……不然去我家吧，有冷氣可以吹?！?/br>
    「嗯?！?/br>
    駱華抬頭往jiejie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朝我們揮揮手，「要好好寫喲?！顾斓膰诟赖?。

    「你沒有暑假作業(yè)嗎？」我問。

    「呃……硬要說的話就是復(fù)習(xí)、準(zhǔn)備考試吧，雖然我還沒開始準(zhǔn)備啦，嘿嘿嘿。」她擺出心虛的笑，每回我偷吃冰箱里的布丁被mama質(zhì)問時也都是這個表情。

    「我們果然很合得來呢！」聽到她也還沒開始寫作業(yè)，我不禁展開笑顏，她果真是我的同伴。

    駱華見此，滿臉不屑的輕哼了聲，「你就這么喜歡她啊?！顾脑捤崃锪锏摹?/br>
    「要、要你管?！?/br>
    我或許真的喜歡jiejie，然而這種喜歡并不是那種會被取笑羞羞臉的喜歡，而是一種單純友好的，尋著同道中人的喜歡，可那時的我也分不清楚，無法坦然說出任何一種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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