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解神功終有憾 圖窮夢顯洩天機
湘西自古以來山林聳立,山嶺疊翠,蝴蝶谷即位于這群山中之唐麻丹山,端的是人煙罕至,谷內(nèi)飛瀑盪石,清泉貫松,正是太乙真人修道之所。 太和道長帶得閔子騫連夜趕路,到的谷前,閔子騫卻見谷口為巨石所封,只見那巖石高數(shù)十丈,絲毫無路可進,心下自焦急道:『道長,這便如何是好!我倆又沒長翅膀,怎生得進去才是呢?』 太和道長微笑不答,逕往那瀑布走去,這瀑布水勢甚急,衝擊谷底巨巖后噴濺四周,著膚生痛,威勢甚是驚人,只見太和道長雙袖一振,瀑布從中分得為二,去勢緩得一緩,便一拉閔子騫閃身進了瀑布之后,這瀑布后頭竟是一山洞,藏得另有洞天。 稍走片刻,一扇紫檀木門赫然現(xiàn)前,太和道長執(zhí)起門環(huán)輕叩了數(shù)下,過得半響,只見一名青衣少女前來應(yīng)門,一見是太和道長大喜道:『??!是太和子』說罷便喜孜孜地逕來拉他的手臂進了洞門,閔子騫連忙自后跟上。 青衣少女大喊道:『師父,師父,是太和子到了』,閔子騫見這少女不過十三四歲,模樣還比自己小上一些,竟是直呼道長姓名,正感訝異間,只見一道白影一閃,便見一位老者自巨巖上飄然而下,輕盈至極,有如柳絮落葉一般,姿勢煞是好看。 只見太和道長拱手作揖道:『師兄別來無恙,身體更勝往昔』閔子騫心下更添疑惑,見這老者年紀(jì)約不過五六十歲,看著還比太和道長小著幾歲,若說已是百歲之身,著實讓人無法置信。 正疑惑間,只見那老者笑道:『免了免了,我們師兄弟間還來這些禮俗嗎?』 那青衣少女道:『太和子,這個是你的徒孫嗎,正好陪我玩耍解悶?!拐f完伸手便來拉閔子騫,閔子騫自小除了和官小仙相處過幾日外,從未和同齡女子如此碰觸過,登時大窘,又見這女孩純真大方,不好意思將手甩脫,一張嫩臉登時脹紅。 太乙道長微笑拈鬚道:『鈴兒,快別胡鬧,這位小兄弟年紀(jì)比你稍長,你該稱他為兄長』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呵呵笑了。 原來太乙道長雖已年過百歲,但修練道家方術(shù)有成,竟是返老還童,容貌直如五六十歲一般,他生性灑脫,不拘小節(jié),十馀年前因緣下救了一名棄嬰,因見其身上系得一隻金色鈴鐺,遂喚她做鈴兒。 這鈴兒自小即生活在此谷中,渾然不知老幼尊長差別,更不懂男女之防,因此對太和道長也直呼其名,太和道長見的慣了,也不以為杵。 ˋ 只聽鈴兒哼的一聲道:『想做我哥哥,還早呢?』說罷向閔子騫扮了個鬼臉后逕自跑開。 此時閔子騫方如釋重負,驀然心口間一陣刺痛又傳來,正是腐心蝕骨七絕丹毒性發(fā)作了,只見閔子騫摀著胸口,黃豆般大的汗珠自臉頰涔涔流下,臉如土色蜷縮在地,口中不止的悶哼著。 太乙道長見狀臉色微變,伸出手指隔空虛點閔子騫胸口七要xue,復(fù)于頂門百會xue上輕拍一掌,過得半柱香時間,見的閔子騫臉色漸漸舒緩,方道:『是唐門的七絕丹?』 『正是七絕丹』太和道長答道。又道:『這七絕丹當(dāng)真歹毒,一次發(fā)作猛烈過一次,更兼之發(fā)作前絕無徵兆,叫人防不勝防』 太乙道長沉思了半響,正色對閔子騫言道:『我現(xiàn)下傳你幾句口訣及修練之法,你記下了,能不能除去你身上之毒,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說罷將閔子騫帶至一處山洞里。朗聲道:『記牢了,天之道,損有馀而補不足.....』話未畢,閔子騫接口道:『是故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竟是將全文八百馀字一字不漏的背出。 太乙道長大驚道:『這是長生訣啊,你從何處得曉』 閔子騫答道:『是鐵臂神鷹官老爺子親傳』 太乙道長呵呵一笑道:『原來如此,真是奇緣,也難得你記心甚好,我百年前得蒙師尊帶我入宮,奉旨整理皇室道藏,因緣際會下得閱長生訣,當(dāng)時匆匆一瞥,記得片段,已然受益匪淺。』 接著又道:『然當(dāng)時所見尚有一圖,以生牛皮等繪就,匆促之下我只得記其中一半,現(xiàn)在便將這第一脈傳授與你。』 太乙道長傳授已畢,便以內(nèi)力助他行功,閔子騫只覺一股熱氣自丹田升起,在四周百骸中緩緩行一周天,到得心間處便微微一滯,屢衝不過,心中正煩燥已極,張口便欲大叫,此時心口傳來一陣暖意,正是道長以真氣助他行功,便復(fù)運行,如此數(shù)回,待得行功完畢,不覺天色竟已昏暗。 話說這長生訣第一步最是艱難,它脈走奇經(jīng),與一般武學(xué)修練要訣不同,稍一不慎即走火入魔,這也是何以這經(jīng)要雖在皇宮多年,卻無人能解也無人敢練之故。這太乙道長當(dāng)年只是個小道童,心無雜念,只覺好玩便依法修練,居然給他度過此一難關(guān),也虧得他早有經(jīng)驗,才能襄助閔子騫過此難關(guān)。 閔子騫醒轉(zhuǎn)時只覺全身舒暢,周身充滿氣力。此時,太乙道長微笑道:『有好些了嗎?』 閔子騫跪伏拜道:『感謝道長救命之恩,小子真不知如何以報?』 太乙道長方要答話,山洞外一個人影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在洞口來回的踱步,正是鈴兒,她見太乙道長如此鄭重帶得閔子騫入他平日修練之處,知道事關(guān)重大,不敢打擾,早已在外守候多時,但究竟是小孩心性,終于忍不住出聲。 鈴兒低聲的呼道:『師父,你們好了沒?我可以找閔家哥哥,不,不對,是閔家小子玩了嗎?』 太乙道長微笑道:『去吧!我這徒兒自小就沒玩伴,難得有你在這,就陪她散散心吧!我這徒兒來歷甚是奇特,然而不通世事,以后恐怕還得你多多照應(yīng)她呢?』 閔子騫應(yīng)得一聲便自出去了。 太乙道長自語道:『這孩子內(nèi)功進展竟如此之快,方一日一夜便打通第一xue,雖說得我之助,但進境如此之速,卻令人匪夷,看來和這七絕丹之性大有關(guān)係。』 如此連續(xù)數(shù)月,太乙道長每日均以長生訣要法相授,閔子騫依法練功,雖身上劇毒仍舊每日發(fā)作,但已能運內(nèi)力相抗,倒也忍受得來,有時一連數(shù)日毫無進展,有時則一盞熱茶光景,便自衝破一xue,閔子騫既來之則安之,倒也隨遇而安了。 這一日進境甚速,不須臾,即連衝過三xue窒礙處,正自欣喜,一陣劇痛襲來卻不在心間,竟從足骨一陣陣傳將過來,經(jīng)靈臺、玉枕而至百會,而后衝將下來復(fù)收于丹田,如此數(shù)回疼痛方稍減輕,待稍停起身,心念方動,竟是意到力至,身體即沖將而起,至此,第一脈已全然打通。 這日午后,閔子騫自和鈴兒在溪間巖石旁追逐為樂,豈料只一跨步,一股巨力自足底涌泉xue發(fā)將而來,竟如騰云駕霧般的飄然過溪,驚愕之馀,趕忙回稟太乙道長。 太乙道長沉思了半響道:『照我推測,這七絕丹本應(yīng)是大補之物,但因其性猛烈,至反成劇毒之物斂入骨隨,而長生訣竟將這毒性練化為修習(xí)內(nèi)息之助伴,』 接著又道:『更兼凡人練功一天不過二個時辰,然這七絕丹毒性發(fā)作時全無徵兆,內(nèi)息時時運轉(zhuǎn)抗拮,全無停滯,等同練一年即見數(shù)年之功,自然進境神速,這真是天意??!』 太乙道長接著正色道:『我雖傳你長生訣,然以我修練之半卷長生訣之秘要,恐怕無法盡解你七絕丹之毒,然若非血手修羅餵你七絕丹,你內(nèi)功進境休得如此之快,世事是非對錯原本難料的很,所以謹記得饒人處且饒人?。 ?/br> 閔子騫聽罷一揖到地,言道:『小子一定謹記道長的教訓(xùn)?!?/br> 此后,閔子騫在這蝴蝶谷中每日勤修苦練,不知不覺已過六年,這一天清晨,他自打坐中覺醒,長吁了一口氣后,不覺長嘯起來,聲若游龍,震得山谷隱隱作響,至此太乙道長所傳授奇經(jīng)七脈,均已功成圓滿。 太乙道長聞得長嘯聲不由得拈鬚微笑道:『這孩子當(dāng)真福澤深厚,我花了三十年才修練成的功夫,他幾年內(nèi)便練成,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啊!』說罷找來閔子騫道:『孩子,你現(xiàn)在玄功已有小成,然還未能運轉(zhuǎn)如意,恐會誤傷旁人,我現(xiàn)在傳你一套隨風(fēng)擺柳之心法,遇到強橫的對手當(dāng)可自保無虞』 又笑道:『你心里一定在暗想,老道兒怎么現(xiàn)在才把好東西拿出來吧!』閔子騫忙道:『小子絕不敢有此意,道長之恩,小子已回報不盡了,哪敢妄想。』 此時鈴兒聽的嘯聲也自尋來,聽聞太乙道長此語,噘著嘴道:『師父,你偏心,你都只教閔家小子,都沒教我這等好功夫』 只見太乙道長微笑道:『哪兒的事?只因為這功法需以上乘內(nèi)功為基礎(chǔ),所以才沒教你,可不是師父偏心』 說罷對閔子騫道:『應(yīng)敵需隨機應(yīng)機,神宜內(nèi)斂,氣宜鼓盪,無過不及,隨曲就伸,』傳授已畢,倏然袖袍朝閔子騫一振,喝道:『虛胸實腹,隨曲就伸,以虛勁應(yīng)之』,閔子騫只覺一股強勁無比的大力襲來,喘也喘不過氣來,忙已所教心法應(yīng)之,只見自身如落葉風(fēng)飄一般,絕不受力。 閔子騫大喜,又將截勁演示無誤,只一會兒即功成圓滿,將這太乙道長所教心法學(xué)會。 太乙道長微笑道:『好好好,真是十年難見的奇才,明兒個你就出谷去拜見黃木道長吧!時候到了,也該是你離開此地的時候了!』 鈴兒聽聞此語神情一愣道:『閔家哥哥,不,是閔家小子要離開了?』聲音竟是啞了 原來這幾年來,鈴兒和閔子騫相處日久,早已將他視為最親近的人,雖她自己也不明白這到底是什摩感覺,只是知道心中有個地方已然放進了閔子騫的影子。她急著大喊:『我不要他走,他不可以走!』說完便衝了出去。 閔子騫看著鈴兒離去的背影苦笑著,他畢竟多歷劫難,況且大仇未報,所以心里對這陪了六年的玩伴雖有感情,他卻也分不清是甚么?只覺得跟鈴兒在一起時很快樂,但卻也懵懵懂懂的只抓得到一些影子。 太乙道長道:『解鈴還需系鈴人,你就好好地跟鈴兒說清楚吧!』說畢轉(zhuǎn)入內(nèi)室拿了個包袱出來交給閔子騫道:『這是你當(dāng)初交給我保管的包袱,里頭只有一捲生牛皮紙,但內(nèi)容只是普通的經(jīng)書罷了,我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許你雷二叔也是受人之愚吧!』 閔子騫帶得包袱便來尋鈴兒,哪知她竟將房門緊閉,任憑閔子騫怎么出聲,都毫無回應(yīng),沒法子閔子騫便道:『好吧!那我走了』話甫說完,門霍的一聲打了開來,只見鈴兒已打扮整齊臉上堆滿笑容道:『我想到了,我跟你一同出谷去逛逛,那不就解決了!』 閔子騫聞言大吃一驚道:『那怎么成!』 鈴兒怒道:『哼,你不要我跟,我偏偏要跟』說完竟一手搶過閔子騫的包袱一溜煙跑了。 閔子騫大驚失色急道:『鈴兒,那包袱很重要呀!快給我』 『偏不給你,有本事就過來拿呀!』說完逕自呵呵大笑。 閔子騫急忙使開輕功追了過去,他倆在此谷中追逐嬉戲已然多年,一草一木均自熟悉,閔子騫輕功雖較鈴兒為高,一時間竟也追她不得。只見二條青色和白色身影,在溪澗巖石上快速的縱躍奔馳,直如飛仙一般。 驀然間,青色身影腳下巖石一滑,身子陡然墜落巨巖旁深池,此池因地?zé)嶂?,終年涌出硫磺熱泉不斷,只聽得鈴兒驚聲一呼,卻尋無可施力之處,正將落池時,白色身影如大鳥般飛躍而來,竟是后發(fā)先至,在空中橫空攔腰將其抱住,正是閔子騫及時趕到。 鈴兒這幾年來與閔子騫相處,加上年紀(jì)已較以前為長,雖仍天真爛漫,但也稍懂男女之事,被閔子騫這么一抱在懷中,忍不住紅暈滿頰,心跳加速,啐道:『還不快放開我,這包袱還你便是了嘛!』 說完解下包袱一看,不覺啊的一聲,竟已為池水浸濕了大半。她赧然歉道:『對不住啦!我?guī)湍銜袂闶恰徽f罷便取出包袱內(nèi)生牛皮紙,攤在巨巖之上任憑日曬,閔子騫哭笑不得正欲說話時,鈴兒突『咦!』的一聲,訝道:『閔哥哥,這是甚么?』 閔子騫湊來一看,原先所寫經(jīng)文竟模糊難辨,但其下卻透著另一層文字,似以古篆寫就,艱澀難辨。 鈴兒急道:『我們快拿去給師父瞧瞧』話方說完又驚呼一聲:『你瞧,這圖上畫的可不是我身上的金鈴嗎?」 原來這牛皮紙上另行繪有一圖,乃是一個小鼎模樣,其上系有一鈴,模樣竟與鈴兒所掛之金鈴殊無二致。 閔子騫心下也自著急,突的靈光一閃,這是自他玄功初有小成后,不時在靈臺清明時有所感應(yīng)。知道這紙上所書,跟鈴兒的身世大有關(guān)係,便對鈴兒道:『看來是池水讓紙上的文字現(xiàn)出,乾了即消失不見,我們不妨削些竹筒打水回去,再請道長瞧瞧!』 鈴兒喜道:『閔哥哥,你真聰明!』 但這池水硫磺味甚重,近者無不掩鼻,二人著實費了一番勁才帶得一竹筒的水回去。 太乙道長長眉微蹙道:『先前我也試過以水澆之,并無文字顯現(xiàn),沒想到是這硫磺之故,這倒是天意了』說完細細的讀了隱現(xiàn)的文字后,正色對二人說:『這上面所記載的物事的確關(guān)係重大!』 二人齊聲道:『什么關(guān)係!』說畢彼此互看了一眼,笑了出來。 太乙道長對閔子騫言道:『百年前武林流傳有四件上古異寶,分別是青龍甲、白虎令、朱雀鼎和玄武訣了,玄武訣就是你所修習(xí)的長生訣這你已知曉,這紙上所繪就的圖就是朱雀鼎了。』 說完停了一停續(xù)說道:『當(dāng)年大禹治水后聚天下之金而造九鼎,這鼎不只代表皇帝權(quán)力,更是一筆富可敵國的財富,后來歷經(jīng)戰(zhàn)亂,九鼎下落不明,后為楚莊王找回,將九鼎藏之名山,另以千年沉海奇木造一木鼎,記載這九鼎的下落,就是朱雀鼎了』 閔子騫道:『這事相隔既久,九鼎是否仍在尚屬未知,為何會招致武林覬覦呢?』 『不然』太乙道長續(xù)道:『這朱雀鼎另有一功,能將劇毒之物煉製成起死回生之丹藥,稱為朱雀丹,據(jù)這紙上所載,這鼎輾轉(zhuǎn)易手后最后為川中唐門所得,這牛皮紙乃是唐門掌門之獨生女所書,應(yīng)該可信』 閔子騫大驚道:『難不成這七絕丹就是還未練化的朱雀丹』 太乙道長沉思后道:『有此可能』 『師父,那我這金鈴呢?又是怎么回事呢?』鈴兒急道 太乙道長緩道:『這金鈴正是唐門家傳的信物』又道:『當(dāng)年我發(fā)現(xiàn)你時,就感奇特,你雖在荒野之中,然鳥獸毒蟲均不敢近你身,現(xiàn)下想來果然如此,是,鈴兒呀!你就是唐門掌門人的孫女』 太乙道長話一說完,鈴兒只覺得一陣晴天霹靂,眼淚潸然淚下道:『那為什么我娘不要我了,一出生就把我落下了呢?』 閔子騫趕忙安慰說:『鈴兒,你別亂想,你看你娘在你身上掛金鈴為記,就是留待以后跟你相認,她一定有說不出的苦衷』 『沒錯,唐門行事雖然隱密,聲名卻不差,江湖人士畏懼的乃是它的毒藥,卻沒聽說過有甚么惡行』太乙道長道:『更何況當(dāng)年我在谷外發(fā)現(xiàn)你時,是因聽到一陣打斗之聲,待我趕到時,已然不見人影,應(yīng)是走的匆促,那金鈴卻是好好的系在你頸上』 只見鈴兒伸手拭乾眼淚道:『師父,我要去尋我娘去』 閔子騫握住鈴兒的手道:『妹子,我同你一起去』,二人對目而望,心中竟不知是甜是苦。 夜已深,太乙道長兀自在洞口低頭沉思,對他來說已經(jīng)好久沒有像這樣難以抉擇的事了。忽而抬頭見著一輪明月高掛,心頭不覺涌上昔年好友鐵冠道人的詩作,微嘆了一口氣道:『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有些事還是別說了。』(第六回完下接第七回初試啼聲遇舊識翩翩少年美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