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秋仁的回憶里，言祐海家里的客廳也是他喜歡之一的地方。在這之前，他們會一起窩在沙發(fā)上看著電影，累了的話他會讓自己躺在他的大腿上休息；渴了會替他泡他愛喝的巧克力牛奶。

    但現在，這里卻變成審判他們的刑場。

    此刻，他倆的爸媽坐在同一個沙發(fā)上，四雙眼睛直盯他們看，并且很有默契地無視掉他們緊握的手。

    「所以呢？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言祐海的mama，施亦潔一副世界末日般的先行開口。

    「一個多月左右?！寡缘v海沒什么情緒的回答，手掐得陳秋仁很痛卻毫不致知。他接著轉頭面向陳秋仁的父母，告訴自己要冷靜。「你們……一定很恨我把秋仁變成不正常的樣子對不對？」

    陳秋仁心一驚，握緊的手突然很想松開，卻被他的力氣壓得難以推開?！负！?/br>
    言祐海故意沒聽見，彎腰鞠躬，「就算我一個請求，拜託你們回家不要罵秋仁不對?！?/br>
    「他都變成同性戀了！」一向管不住嘴的陳秋仁的爸爸怒吼，甩掉菊安放在自己手腕的手?！笅尩模l不好交往偏偏跟一個男人！」

    「爸——」

    「關于這點，你們放心，秋仁跟我不一樣?！顾冻龅男θ??！杆恢倍际钱愋詰伲瑫以谝黄鹨踩际俏冶频?。」

    陳秋仁瞪大眼，時間軸突然變得毫無意義，他咬緊牙，若不是不自覺的加快呼吸，他就要以為心臟已然消失。

    言祐海到底在說什么？

    「你這兔崽子！連這種沒良心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從未發(fā)過脾氣的言爸滿臉漲紅，然后將矛頭看向愣在一旁的陳秋仁?！改阏f！他是怎么逼你的！」

    就在陳秋仁要開口辯駁時，言祐海立即搶走話語，示意他不要說話?！敢恢倍贾皇俏覇螒俣眩锶手徊贿^是被我蠱惑到以為對我『朋友』的喜歡是『戀人』的喜歡?！顾噲D吞下口中的苦澀，也不敢去看秋仁幾乎心碎的雙眼?！改阋仓溃痪湓捖牼昧?，再怎么假的都會成真的，他錯就錯在太善良，才會被我騙?！?/br>
    「才不是那樣！」陳秋仁再也不管了，「不是的……我、我們是真心喜歡對方！我、我……」他低下頭，心痛的不知道該說什么。

    言祐海比他早一步捕捉到陳秋仁父母復雜的神情，趕緊轉頭輕輕的搖頭?！盖锶剩萦毮悴灰敲瓷屏剂?。你不是喜歡我，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管是不是謊言，陳秋仁都不懂為什么言祐海能毫無罪惡的說出這種話？善良？原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會跟他在一起是因為善良？開什么玩笑！

    把他的心拿走了才說這種話都不會覺得過分嗎？！

    「所以，請你一定一定要幸福，這是我最后的請求?！寡缘v海笑著，眼眶里積滿淚水，心痛的讓他的胸口處彷彿破了一個大洞。「請你，一定要找到那個能保證你幸福的那個人?！顾幌氡豢吹綔I水，轉身離開?！妇褪沁@樣，再見。」他躲到樓梯間的墻壁身后，聽著秋仁不斷喊著自己的名字，然后逐漸遠去、直到關上大門的那個剎那才敢跑回房里，鎖上門放肆大哭。

    他捂著臉跌坐在地上，陳秋仁最后離開的聲音、哭喊的面容在他的腦海里盤旋不止、令他心痛得快要死了。

    這樣就好了，秋仁你終于能幸福了。言祐海抓緊胸口，雙眼看著窗簾，彷彿那樣就能看穿秋仁的房間。心痛跟自責猶如鐵鎚般不斷敲碎他的心臟，在那一刻他終于明白自己比像想中要愛著秋仁。

    他看到窗簾外透出光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能聽到陳秋仁靠著墻哭泣的聲音，一想到這，另一股新的淚水涌上心頭。「對不起……對不起……秋仁我對不起你……」他埋頭含淚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秋仁大概會恨他恨一輩子吧？那樣也好，他本來就不值得原諒。還好，最后沒被他看到眼淚。

    言祐海的腦袋一片空白，除了對不起的言語之外再無其他。

    被強制拉回家的陳秋仁一直到關上大門的那刻才停止喊叫，因為那樣言祐海就真的聽不到了。

    他甩掉手臂上礙事的手，想打開大門卻被立刻推開。

    「讓我去找他！」陳秋仁的雙眼迷濛，好一會才確認阻擋門口的是誰?！赴?，讓我去找他！」

    「誰讓你去找的！」他見言祐海依舊想打開門閂，乾脆將他架到客廳，跟妻子一起擋在門口?！附o我坐下冷靜！」

    陳秋仁艱澀的吞了吞口水，「冷靜？」嘴角帶著冰冷的微笑?！改阋以趺蠢潇o？」沒有了言祐海，他還能怎么冷靜下去？

    見他們都沒說話，陳秋仁轉身上樓回房間，若不是用盡全力，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走上樓？尤其……房間對面又是言祐海所在的地方。

    毫無意識的開啟電燈后把門鎖上，踉蹌的靠坐在床邊，眼淚又不能自己的流下。他明明告訴自己不能大哭的，但好像不哭出聲，眼淚就會侵蝕掉心臟，然后把他給活埋了。

    突然想起什么了，他顫抖著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按了好幾次才終于按對，他的淚珠沾在睫毛上，暗自祈禱對方能接通。

    聽到對方「喂？」了一聲，他知道接通了?！肝埂?、言祐海嗎？」雖然知道打的是他的號碼，但說不定手機被拿走之類的。

    對方沉默了一會才說對?！冈趺戳耍磕?、你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好?！?/br>
    被你傷成這樣他還能好嗎？陳秋仁咬唇，「為什么？」

    明明只是簡短的三個字，說的人是用盡力氣、聽的人則滿是痛心。

    言祐海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他閉上眼，壓抑眼淚?！钢挥羞@樣，秋仁你才能幸福。」

    「幸你個鬼！你既然聽得出來我的聲音不好，那你還會覺得我幸福嗎？」他咬緊的下唇滲出血液?！改氵@個小狗！」

    他多期望對方急忙辯解說不是他想的那樣、期望對方說那只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步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沉默不語。

    「對不起?！沟攘嗽S久，他才聽到這個他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我不要你道歉！我要跟你在一起……」他任憑眼淚跟鼻水垂在衣服上，「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

    「秋仁，你別這樣?！寡缘v海懇求著，「拜託你別這樣?！乖倮^續(xù)下去，他真的會受不了衝過去找他但那樣就跟原本想好的不一樣了。「我這么做都是為了你好?！?/br>
    「為我好？」陳秋仁不敢相信的張開發(fā)出哽咽聲的嘴，「好，我可以『體諒』你是為了我著想，但你有想過我要什么嗎？」

    言祐海再次不語，不想說出「其實我知道，只是我不愿去想」這種話，因為那樣聽起來好像自己有多無辜一樣。

    「我愛你，言祐海?！挂皇抢碇巧写?，陳秋仁幾乎就要跳窗去找他了?！肝覑勰?，你知道嗎？」道完，他不等言祐?；貞蛼焐贤ㄔ挘缓罂吹教龅耐ㄔ捰嵪?，直接關機。

    陳秋仁不能自己地坐在床上埋頭哭泣，任憑眼淚跟鼻涕滴在床單上，雙手摀住根本壓抑不住的哭聲，他覺得頭好痛、很想停止哭泣，告訴自己這不過就是一場早就知道會分手的愛情、告訴自己還年輕，說不定會遇到更好的人……可他就是辦不到。

    因為他比誰都要清楚，現在愛的是言祐海，以后也依舊如此。

    為什么同性就不能在一起？為什么同性在一起就是一個罪過？為什么……他明明只是想要言祐海而已啊，這個愿望有那么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