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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六天他們異常的珍惜跟彼此相處的時光,陳秋仁說不上是為什么,每晚在入睡之前都會見到言祐海快哭的雙眼就很不安,最后他乾脆直接抓著他的衣角,縮在他的懷里入睡。 他真的很害怕言祐海的不告而別。 時間過得很快,一直到了第六天的晚上,言祐海拉著被矇眼的他,走了一段路、在涼涼的風下讓他睜開雙眼。 前面是一片很美的星空。 「超好看耶!」陳秋仁像個小孩似的對言祐海興奮的叫著。 因為他們是住在花蓮的民宿,讓許多星星在沒有光害之下變得閃耀動人。 陳秋仁還以為漫畫、小說上所說的「一片星空」只是瞎說的,沒想到親眼見到還真的有些感動。 「喜歡嗎?」言祐海說著,像是故意搞笑似的伸出手朝天空一抓?!肝艺切墙o你好不好?」 「白癡喔,當我那么好……」 最后一個「騙」字尚未說出口,就被言祐海突如其來的吻淹沒在唇舌之中。陳秋仁閉上雙眼,讓唇自動的順著言祐海的唇而動。 明明是個好甜好甜的吻,為什么他又有想哭的感覺? 為了擺脫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陳秋仁抱緊他的脖子讓他更貼緊自己,然后在下一秒轉而抱住他?!附^對不能亂拋棄我知道嗎!絕對不可以!」他看不到言祐海此刻的表情是什么,但除了擔心其馀都可以! 「我才不會亂拋棄你?!?/br> 他聽到言祐海有點微抖的氣音,想著一定是因為天氣有點冷的關係,因為祐海很怕冷。至于覺得有點濕濕的……一定是因為他太開心了的關係!「絕對不會?!?/br> 他不記得自己站在那里多久,只記得當晚他倆躺在床上時,言祐海說:「明天我會先離開,你睡到多晚都行?!?/br> 「嗯?!?/br> 「在這之前,你要答應我不能再隨便跟家人吵架,如果他們說了我什么也不能頂嘴。」 「好?!龟惽锶视X得眼皮有些痠。 「也要答應我,要好好幸福?!寡缘v海喘了好幾口氣才說。 「這是什么要求?。课腋阍谝黄鹁秃苄腋@?。」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然后緩緩闔上雙眼?!杆阅阋欢ú荒茈x開我……」 言祐海小心翼翼的撥開躺在臉頰上的發(fā)絲,寵溺的在他的唇上吻了一吻,珍惜最后一晚的每一分鐘。 「秋仁,你一定要好好答應我,絕對絕對要吵找一個比我好、比我愛你而且比我更能給你幸福的人?!顾Z,再也忍不住一直忍住的淚水從眼角直落而下,他摀住自己的嘴以免發(fā)出聲音吵醒陳秋仁。 秋仁,對不起。 ◇ 陳秋仁斜靠在車窗旁,突然覺得全身宛如失去什么似的毫無力氣,依稀聽到母親說了什么只能下意識的含糊幾聲當作回應。他握緊拳頭,想像言祐海在身邊、想像他的溫暖并沒有消失不見。 說也奇怪,明明知道再過一天就能和言祐海見面,為什么心臟痛得不能自己?光是想到他的名字,眼淚就刺痛自己的眼眶。 「秋仁啊,待會我們要去老街吃飯再把行李放到飯店喔?!?/br> 「嗯。」 「你想吃什么我們去買?」 「隨便?!?/br> 如果言祐海在旁邊,他一定會用眼神暗示自己不該這么沒禮貌。他想說他也不想,但就是連說話的力氣都快不見了。 「媽,我可不可以就在飯店等你們就好?我今天累得什么也不想做?!?/br> 可想而知被立刻拒絕,「那怎么行?出來玩就是要一起啊不然出來玩干嘛?」 當然是跟言祐海在一起啊,他在心中不滿的唸到,但依舊閉嘴不說話。 瞄著后照鏡看的陳真本來想出言責備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撇冷笑?!笇α?,言官亦他們家搬得怎么樣了?」 言官亦?不是言祐海的爸爸嗎?陳秋仁瞪大眼,不安的心情懸在空中。搬家?搬哪里的家? 「就大概是那樣吧?!咕瞻膊辉付嗾劊⒖剔D移話題:「愛町你呢?待會想吃什么?你不是很喜歡滷rou飯嗎?聽說那里的超級好吃?!?/br> 不待陳愛町說話,陳真在換了方向后繼續(xù)說:「昨天聽他們說大概就剩『那個人』的房間還沒收拾,其他的都搬得差不多了?!?/br> 「搬家?為什么搬家?」陳秋仁再也忍不住,想要得到答案。 「你不要再說了——」 「還不是那個白癡干了這種不倫的事來,你又不是不知道言官亦嘴上不說但比誰還愛面子?怕街上的人知道這事,所以就逃啦?!?/br> 「搬去哪?」陳秋仁咬牙,震驚一直在腦海里揮之不去?!高@什么時候的事?還有,就只是因為我們交往所以才搬家?」他大口呼吸氧氣,突然覺得好笑。他不敢置信的看了陳愛町一眼又看了前座的菊安?!改悴皇歉嬖V我,媽她們改變主意了?」 陳愛町第一次內疚到說不出話來,只是搖頭。 車上惟獨陳真以勝利的表情從容的開著車,每每從臉上閃過的表情都是驕傲?!鸽y道他沒告訴你,這次帶你來旅行的真正目的?」 目的?陳秋仁想不透,不是為了慶祝我們的七夕情人節(jié),不然還有什么? 「他的確是為了跟你過該死的情人節(jié)沒錯,不過那么做是為了避你耳目,好讓你在這個禮拜都不會去干涉到他們搬家的行程。他答應過,只要我們遵守約定,他就再也不會跟你見面。」 「至于搬去哪我們是不會告訴你的,畢竟那就是最終目的?!?/br> 陳秋仁瞪眼的坐在座位上,硬逼自己眼淚不能流下,不然就輸了。 這一切都太混亂了,為什么只是一個談戀愛就要搞這么復雜?現在都什么年代了,竟然還因為這種事搬家?那、那不就代表他之后再也見不到他?更諷刺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就只他還處在不知情的地帶徘徊。 該死。 該死該死。 該死該死該死…… 他緊閉雙眼,感覺沉痛如鐵鍊般將全身拴住,使他不能掙扎也不愿掙扎。 ◇ 旅行包一放在旅館的床上,他就把自己甩到床上,呈現「大」字型的瞪著天花板上帶有復雜花色的燈頭看。 本來菊安的安排是要帶他去逛街透氣,最后因為內疚就讓他在旅館好好休息,冷靜一下,說大概兩、三個小時就會回來,然后帶著其他兩個人離開。 他靜靜的躺在床上,想起前不久也睡在品質差不多的飯店、躺在類似的床上、看著類似樣式的燈頭……身邊卻少了最重要的人。 原以為自己會像上次那樣大哭大叫,身體卻冷靜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想,或許是因為有過經驗,知道言祐海這么做依然是為了自己。他大口大口的喘息,沒有眼淚,心臟卻比之前疼上百倍,痛得讓他恨不得捶幾下胸膛想停止心痛、甚至有種想吐出的想法。 原來,這就是離別。 這句話宛若是當頭棒喝,眼淚開始順著眼角處滑下,就像是替已溢滿心臟的疼痛找尋出口發(fā)洩。 到頭來只有他一個人自作多情的等待、相信,相信只要兩個人相愛就能在一起,就算別人說了什么他們都能握緊彼此的手一起撐下去……但那終究只有他一個人,對方早就有要放手的準備。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貪心了,早知道就好好跟周葉敏在一起;早知道就不要說什么喜歡了,或許他們還能在一起,不會像現在這樣,搞得連呼吸都是痛。 ——但或許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這樣的想法撞進陳秋仁一片空白的腦海里,他擦乾眼淚起身看手機的時間,往后推估一、二小時,言祐海是在前幾個小時回去,假如、假如現在趕回去或許還來得及? 他一想到還有那么一點機會立刻收拾包包,邊擦眼淚邊祈禱特查看手機顯示的地圖樣貌,然后撥出計程車電話。 過了不到五分鐘,他已經坐在車上,緊張的唸了好幾次地址才唸對,心情忐忑不安的撥打言祐海的手機號碼,但不論試幾次就是沒接通,到最后甚至聽到對方已經關機的訊息。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陳秋仁搖頭,手機、家用電話……不論什么他都試過了,就是沒人接。難道真的像他說的那樣,趁他出外偷偷搬走? 這是在上演哪齣?! 看到熟悉的場景,他胡亂塞了幾張鈔票不找零的衝出去,映入眼簾的是某家的搬家公司的貨運車,而且停在言祐海的家門口。 不可能的……他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然后抓了個離他最近的搬家公司人員。「我問你,你是搬家公司的對不對?」 那人上下打量陳秋仁,似乎覺得自己遇到瘋子。「是啊。」 「是這戶人家要搬走嗎?什么時候的事?那他們在哪里?」 「前幾天開始的,今天剛好是最后一趟。至于他們則是已先抵達新家。」那人似乎想起什么,突然說:「你跟他們是什么關係?」 「我、我是陳秋仁,是他們的鄰居,我來是為了見——」 話尚未說完,那人粗魯的推開陳秋仁,要他不準再靠近也不會回答任何相關問題。 「喂你這人怎么這樣?讓我進去一下是會死喔?」 「你不會死但我們會?。 鼓腥藲饧绷?,心想怎么會有這么纏人的傢伙?!肝葜饔杏毼覀冋f絕對不準告訴你任何事情,不然他們就要找我們賠償費用?!惯@種根本找碴的要求他們本來懶得理會,但基于公司要求以顧客至上,再怎么不滿也得遵守。 「好,你不讓我去找沒關係,但至少能讓我上去吧?」或許,言祐海有留什么給他也不一定。 「哎呀就告訴你不行了,孝年郎你可以不要一直亂嗎?」男人見他依舊不打算退讓,乾脆求救一旁的兄弟?!赴萦毮銈冋l來勸勸他讓他趕緊走人?。 乖偻舷氯ナ虑楦静挥米隽?。 身后的兄弟們聞此也紛紛擋到陳秋仁的前面,有些強迫的推他離開,而陳秋仁淚眼盈眶的只差沒有跪下拜託,但依然被警告要是再不聽不要怪他們對他不客氣。 陳秋仁本來還想他們這趟肯定要去言祐海的新家,可以試圖追他們的車跑……但那根本就是癡人說夢的事。 最后,他落寞的走回家,隔著自己房間的窗戶看向言祐海的,發(fā)現他的窗戶是大開的時候,他瞪大眼,也不多想就冒著自己曾說過「會掉下去」的險爬到窗外。 他先注意底下的搬家人員——幸好他們還擔心陳秋仁又會跑過去鬧,所以心思根本沒注意到頭上的陳秋仁艱辛的踩在另一頭的地板當支撐點、心驚膽跳的兩手緊抓欄桿,跨出另一隻腳—— 「好了你不要看了啦!快點來搬!」 陳秋仁被工人突然的一喊嚇到應該要踏準的一腳滑開!他忍住想罵臟話的衝動想將那隻懸空的右腳往上挪卻又因為緊張的手滑,另一腳也往下墜。 靠……他現在完全卡在那里無法動彈。他不禁開始懷疑起之前言祐海能輕輕松松的「爬」進他的房間完全有練過工夫吧! 但為了進去,他咬緊牙齒用雙手的力氣慢慢從欄桿處往上挪動,直到已經沒有地方能抓的時候,他奮力的把全身的力氣放在雙手把自己抬起,廢了大半力氣才安全踏入言祐海的房間內。 房間內跟他想的一樣,所有言祐海的東西全被搬走,就連他最喜歡到床也再沒有陳秋仁看慣的背單,以及……言祐海專屬的溫暖。 他摸著一塵不染的書柜,想到在這之前明明里面擺了很多書;以指尖滑過原本貼滿便利貼的桌面,難過他什么也沒留下的時候發(fā)現書桌上的小書柜下夾了一封乳白色信件。 明明知道暫時不會有人進來,他還是小心翼翼的抽出那封信,上面的筆跡是言祐海的,而要給的人,是陳秋仁。 他平靜的拿出里面的信紙,盯著最下面「要好好幸?!沟淖謽鱼读艘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