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噠。 噠。 噠。 噠。 四周寂靜無聲,只剩下厚底軍靴踏在地上特有的響亮腳步聲。 大船的引擎不知何時熄火了,此刻安靜無聲,許明儒甚至連海浪的聲音都聽不見。 呂五手眼前出現(xiàn)一名高大魁梧的身影,肩上負著一名少年。 「許明儒!」呂五手瞪大眼睛,連忙從原本跪地的姿勢爬起,查看許明儒的狀況。 「師……父……」許明儒臉色蒼白,嘴唇顫抖,全身濕漉漉的。呂五手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內(nèi)力耗竭的脫力狀況,不難想像他有多拼命才爆發(fā)出潛力,開出那一槍,然后虎口逃生,心下難得有些感動。 「果然是你徒弟啊,呂志偉。」那高大魁梧的身影,是一名白發(fā)蒼蒼,穿著西裝的老年男子。雖然老,但是他五官之中散發(fā)出一股英氣,對應(yīng)健壯的身形,可以知道這名男人老而不衰,可能比青少年還要有活力。 「嚴(yán)……局長?!箙挝迨治⑽㈩h首,接著伸手將許明儒從那名高大男人的肩上接過來。 啪啦。 呂五手雙腳突然一軟,再也使不上力,與許明儒一起摔落在地。 「等等再一起解決?!箛?yán)局長低頭看著呂五手,淡淡地說道。接著轉(zhuǎn)頭看向在后方不遠處的王書聿。 王書聿這時根本顧不得甚么優(yōu)雅,連忙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地逃離嚴(yán)局長的視線,然后站起,運起輕功,雙腳踩踏,一邊跑,一邊用不同于無影飛魔步的獨門步法,試圖將自己的身形再度隱入空氣中。 「想跑?」嚴(yán)局長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王書聿隱身之處,伸手一抓,揪住王書聿的衣領(lǐng)。接著伸出劍指,朝著王書聿的脖子處俐落地凌空一劃。 叩。 咚。 王書聿嫵媚如妖的雙眼瞪大,一臉不可置信的在地上瞪著嚴(yán)局長,然后滾入海里。 嚴(yán)局長將王書聿正狂噴鮮血、沒了頭的身軀隨手一扔,也丟入海里。 「可惜。」嚴(yán)局長搖了搖頭,接著又信步向前走去。剛才王書聿的鮮血完全沒有濺到嚴(yán)局長的西裝。 快手玉鳳,就此殞落。 沒有甚么轟轟烈烈的戰(zhàn)斗,也沒有甚么高超的輕功比拚。 就這么輕描淡寫的一指。 身首異處。 「另外兩個,是要滾過來自裁了,還是要我親自出手?」嚴(yán)局長氣發(fā)丹田,一面走,一面沉聲說道,整艘貨柜船登時轟轟作響,有如雷響一般。 「逃不了,難道要我雷雄束手就擒嗎?。俊估仔凵n老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手腳并用的衝向嚴(yán)局長,像一隻兇猛的猴子。 「哦?我最擔(dān)心的,就是你又從我手指縫里溜走了。」嚴(yán)局長劍眉一抬,有些意外,仔細一看,才說「原來已經(jīng)斷了一隻腳了,難怪?!?/br> 「手可沒斷!」雷雄不知何時將貨柜的鐵皮削成匕狀,雙匕揮舞向前,宛如向前快速生長的藤蔓一般。既好看,又致命。 「我們都幾十歲的人了,有必要這么拚了嗎?」嚴(yán)局長毫不在意雷雄的進攻,隨手一揮。 卻揮了個空。 雷雄雙目爆出精光,轉(zhuǎn)舞為刺,迅速刺向嚴(yán)局長的心臟。 嗖── 噹── 「你這毒龍現(xiàn)匕倒是越來越純熟了。」嚴(yán)局長微微一笑「若你能破得了我的馭魔金身,那我倒是死得瞑目,老朋友?!?/br> 「噁心!誰是你朋友!」雷雄剛才氣勢如虹的一匕,只劃破了嚴(yán)局長身上的衣物,卻連皮膚也沒傷到。 「唉,都這么多年了,不如留你全尸吧?!箛?yán)局長看著雷雄,說道。 「別假惺惺了,嚴(yán)竣融!死在你手上的弟兄們還少了嗎!?」雷雄暴喝一聲,殺意與真氣凝聚在匕首尖端,整個人埋身刺了進去。 不得寸進。 嚴(yán)局長──嚴(yán)竣融的馭魔金身比鋼鐵更硬,雷雄輕松就能捅穿鐵製貨柜的匕首,現(xiàn)在卻連嚴(yán)竣融半?yún)技∧w都傷不了。 「死吧,雷雄?!箛?yán)竣融淡淡地說,接著手肘一夾。 喀啦,啪! 噗── 雷雄小小的腦袋就這么被嚴(yán)竣融硬生生地夾爆,尸體血rou模糊,看起來怵目驚心。不過嚴(yán)竣融早有防備,雄渾的真氣運出體外,所有噴出來的血彷彿撞到一層無形的墻壁,完全沾不到嚴(yán)竣融的衣服。 「老朋友,讓我替你做點功德吧!」嚴(yán)竣融看著無浪地海面自言自語,接著將無頭的雷雄尸體丟進海里,然后說「雷雄啊!你殺了這么多人,死后餵養(yǎng)這些魚,也算是功過相抵吧!」 話一說完,嚴(yán)竣融轉(zhuǎn)身就走,右腳一抬一踏,縮地成寸,下個瞬間,高大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數(shù)百尺之外。 「躲得不太好啊,霸腿艷姬?!箛?yán)竣融一拳輕輕揮向眼前的貨柜,承受那一拳的鐵皮登時爆散,聶柔傲人的身影趁亂竄出。 「別垂死掙扎了?!箛?yán)竣融一步跨出,追上聶柔逃跑的路線,然后一掌朝她的背心拍去。 「呸!」聶柔白發(fā)一甩,側(cè)身轉(zhuǎn)頭,口水隨著踢腿一同飛向嚴(yán)竣融的面門。 嚴(yán)竣融不移不動,身邊無形氣罩再次發(fā)揮作用,將口水及踢腿都給擋在皮膚外半寸之處。 「永別了?!?/br> 呼──啪啦! 聶柔被一掌直接拍入海里,濺起大片的水花,足見力道之大。 「蟒華堂那四大長老都死了……剩下邱茹華那個小女孩……不過她做的事……應(yīng)該丟給警察那邊吧?」嚴(yán)竣融摸著下巴沉思道。 「??!還有呂志偉那對師徒!」過了一陣子,嚴(yán)竣融這才突然想起,大步一跨,朝剛才扔下呂五手那處前進。 「臭小子!坐起來!」呂五手忍著身上各處的劇痛,盡可能用平常的語氣使喚許明儒。 「好……累……」許明儒顫抖著雙唇,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 「起來,起來!小孩子才睡覺!」呂五手勉力將倒在地上的許明儒拉起,將他靠在墻上,這才勉強算是坐起來的。 「嗯……唔……」許明儒皺著眉頭,表情有些痛苦。 呂五手雖然沒有試過,但也知道爆發(fā)潛力后的脫力狀態(tài)和一般內(nèi)力枯竭的虛弱不同。強行運用自己能力所及以外的力量,等于是踏入了半步生死劫,雖然修為會在恢復(fù)之后有所提高,但是,所承受的不適,也絕不亞于生死劫。 呂五手一手握住許明儒的脈門,一手放在許明儒的丹田,將身上所剩不多的真玄鬼氣一股腦地灌入許明儒的體內(nèi),然后分成兩股,一股將他身體因為爆發(fā)而萎靡的奇經(jīng)八脈給疏通,恢復(fù)原樣,另一股則帶動枯竭的內(nèi)力小球,給予它足夠的能量,讓它能夠重新自主旋轉(zhuǎn)。 過了約莫十五分鐘,許明儒蒼白的臉才稍稍恢復(fù)了血色。 「好點了?」呂五手問。 許明儒點點頭,然后問道:「那個老先生是誰?感覺……很可靠?」 「很可靠嗎?哈。」呂五手冷笑一聲。 「怎么了嗎?」許明儒聽出呂五手笑聲中的嘲諷,問道。 「沒事?!箙挝迨謸u搖頭,然后抬起頭,問起毫不相干的問題。 「小子,你學(xué)武是為了甚么?」 「讓自己更強!有力量!」許明儒毫不遲疑地回答。 「然后呢?」呂五手問。 「保護自己!執(zhí)行正義!」許明儒依然強而有力的答道,隨即想起甚么,又垂頭喪氣道「雖然……變強好像不代表有力量執(zhí)行正義……」 「正義是甚么?」呂五手沒有理會許明儒的埋怨,繼續(xù)問道。 這個問題,旺財叔似乎也問過……許明儒心里想了一下,然后答道:「正義就是對的事情!」 「甚么是對的事情?」 「呃……」 「你不知道甚么是對的事情,還想要執(zhí)行正義?」呂五手總算低頭看著許明儒,眉毛微抬,質(zhì)疑道。 許明儒沉默了。 甚么是對的事情? 報恩是對的事情嗎? 為了報恩,殺人是對的事情嗎? 殺人是錯的事情嗎? 殺了那些危害社會的冷血大老,是錯的事情嗎? 許明儒覺得這樣對錯的分別,和自己所認為的價值觀不大一樣。 那自己……是對的嗎? 還是……連自己也是錯的? 許明儒越想,就越覺得這個問題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嗯?」呂五手見許明儒遲遲不回答,催促道。 既然這個問題這么困難,難到自己沒有半點頭緒。 那不如就讓它簡單點吧! 「我?!?/br> 「你?」呂五手抬起眉毛,一臉狐疑。 「扶弱除惡,無愧于己,就是正義!」許明儒大聲地回答,臉色微紅「我認為對的事情,就是對!」 「嗯。」呂五手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轉(zhuǎn)過頭,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淡淡地說道「希望你無論到哪里,都可以記住你現(xiàn)在說的話?!?/br> 「當(dāng)然?!乖S明儒答道。 過了幾秒,許明儒才猛然想起,問道「喂!你還是沒回答我,那個男的到底是誰?」 「嚴(yán)竣融?!箙挝迨譀]有回頭,依舊看著大?!附朔Q閻王,或是局長?!?/br> 「局長?」許明儒不大肯定地問道。 「第四局局長?!箙挝迨挚跉庖琅f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