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房客
『……昨夜清晨,一名男子騎車路過大橋時,赫然發(fā)現(xiàn)橋墩下有具被黑色垃圾袋包起來的小孩遺體;遺體被發(fā)現(xiàn)時,包覆在外層的垃圾袋已經(jīng)被野狗咬開。警方表示遺體是年約七歲左右的男童,大概在一個月前就被通報失蹤,目前警方仍在調(diào)查……』 柳昊一面聽著客廳電視傳來的喃喃自語,望著尚有大半雜物堆積在房間深處,開始覺得自己從前的臥房恐怕是個無底洞,一種會不斷長出各種紙箱雜物的深淵。柳昊暗罵自己某個無良meimei,雖然他落跑是事實,但也沒必要直接把他的房間當倉庫吧? 拉起口罩,就是外面寒風(fēng)刺骨,柳昊仍舊因為搬著箱子來來去去而搞得滿頭大汗。才剛踏入堆滿雜物的臥房,旁邊的房間門卻喀嚓一聲彈了開來,接著像是緩緩拉開帷幕一樣,年久未上油的門軸發(fā)出長長的呻吟,在整個靜謐的公寓中更顯突兀。 柳昊望著門的另一邊,一抹白色身影慢慢顯現(xiàn);男人的臉埋在縷縷長發(fā)之下,仍舊蒼白,雙眼卻炯炯有神地瞪著自己;黑色的眼珠像是有火在里頭燃燒,又像是高高在上的王一樣睥睨著自己。 「終于醒啦?」柳昊面對那針一樣的冰冷眼神,毫不避諱地朝對方笑了笑。 「人類、這里、什么地方?」黑色的眼微微瞇起,那聲音低低的像是在質(zhì)問,字句間卻又極不自然地分了開來。 「這里是我家。呃,你能理解我們說的話喔?」柳昊握著手邊的掃把,半開玩笑地說著。一聽藍先生說對方是超越人類的物種,柳昊還以為對方會跟自己心靈感應(yīng)什么的,不過顯然以上都僅限自己的妄想。 「低等語言,很簡單。」男人瞪著對方,清了清喉嚨,說起話來忽然順暢許多「這里是哪里?」 「就說是我家——」柳昊頓了頓,滿臉笑意地望著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如果你問的是這個世界的話,這里是我們?nèi)祟惖氖澜玎??!?/br> 「是你把本王撿回來?」那人冷笑一聲「就為了你們?nèi)祟惖氖裁磻?zhàn)爭?」 「事實上把你救回來的是我meimei,我只是把你帶到這里而已?!沽恍念^一驚,暗忖這人是什么時候聽見的「你都聽到了?」 「在本王耳邊說那么大聲,聾了才聽不見?!?/br> 柳昊握著掃把的手不自覺收緊,盡量不把詫異浮到臉上,話鋒一轉(zhuǎn)「那我就不用多做解釋了。既然是我把你帶到這里,那么我可以要求一點什么謝禮嗎?對您來說這點事應(yīng)該不算什么吧?」 男人雙手環(huán)胸,下巴微抬,眼前的黑發(fā)慢慢滑到兩旁,揭開他那無比冰冷又張狂的微笑「謝禮?哼,可以啊,本王倒要聽聽看人類會說出什么荒謬至極的愿望?」 「不荒謬,我只是想知道像您這樣的存在,是為什么會落到這樣的蠻荒小島上呢?應(yīng)該是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吧?」 男人的眉毛微微抖了一下,卻仍舊笑容不減「不為什么,本王和其他同族認為這個世界不配人類這種野蠻生物所有,所以想要拿過來罷了;只是不巧本王的同族中竟有同情人類的敗類,碰巧在殲滅對方的途中落到這地方而已?!?/br> 「呵,神也會戰(zhàn)爭嗎?」 「神?本王的戰(zhàn)爭和你們?nèi)祟惪刹皇且粋€級別的。」面對對方的諷刺,男人卻不為所動,囂張的笑仍舊掛在嘴邊,掠過柳昊逕自往門口走「本王已經(jīng)依約實現(xiàn)你的愿望,感恩戴德地滾一邊去吧,至少在你們?nèi)祟悳缤鲋?,死前掙扎本王還是允許的?!?/br> 「您知道要怎么回去嗎?」此話一出,柳昊便看見對方的背影頓了頓,停了下來「我們這里已經(jīng)是不同的世界了吧,我想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門可以讓你隨便進出才對?!?/br> 「哼,人類,你想說什么?」 「如果我說,我這邊有能讓你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呢?」柳昊的聲音回盪在整個公寓,像是在發(fā)表一則演說一樣高亢「當然,只要您幫忙我?guī)准戮涂梢粤?,那些事都不難,對您這樣的存在來說,應(yīng)該是彈指間就能完成了?!?/br> 柳昊望著那抹背影沉默了一會兒,握著掃把的指結(jié)用力過度而開始發(fā)白,手心冷汗涔涔。就在柳昊快被沉默壓得喘不過氣,男人卻忽然低低笑了幾聲,刺耳的笑聲逐漸轉(zhuǎn)大,最后變成仰天大笑。 「你的膽量和愚蠢簡直超乎本王想像?!鼓腥嘶仡^望著柳昊,一頭黑發(fā)因望方才的狂笑而有些糾結(jié)「聽著,就算本王不依靠你,回去的方法也多得是,根本沒必要浪費時間陪你在這里玩無聊的游戲。懂了嗎?區(qū)區(qū)人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與本王談條件的籌碼?!?/br> 「或許是這樣沒錯,不過我想您應(yīng)該沒有想到,人類并不如您所想的那樣遲鈍。」柳昊的聲音沒有一絲動搖,直直地對視著那雙黑洞一樣的雙眼「至少據(jù)我所知,有人類已經(jīng)預(yù)先知道這個世界將迎來未知的毀滅,并為此做好了反抗的準備。您不覺得若在返回的途中順便滅了一個未來的麻煩,也是挺不錯的嗎?」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好了,在我族眼里也不過是雕蟲小技。」男人收起笑,此時卻開始細細掃視著眼前的人類「嗯,不過念在你特地為本王準備這么精彩的笑話,本王姑且就把笑話聽完。說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很簡單,就兩件事。第一件事您也知道了,就是協(xié)助我贏得氏族之爭;至于第二點,我希望您能夠扮成人類,然后看在我妹救了你的份上,替我在她旁邊保護她?!?/br> 男人卻沒有對此做出回應(yīng),只是微微挑眉,話鋒一轉(zhuǎn)問「有一件事本王很懷疑,你這人到底是用什么立場在跟本王交涉的?」 「如果您說的是關(guān)于你們要佔領(lǐng)人類世界的事情,那毫無疑問,我和那些打算阻止您的人類是持相反立場的,這也是我們氏族間的紛爭從未停止的主因?!沽还雌鹨荒ㄒ馕渡铋L的笑「無法理解嗎,但您應(yīng)該知道人類是多么不講理的生物吧?因此幫助我,對您百利而無一害,這點我能夠保證?!?/br> 「對,確實完全無法理解?!鼓腥送蝗挥幸环N,好像在看著一面看不見底的湖面,那面湖水是平靜的,水底卻一片白霧壟罩;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徹底勾起他心底的一隅「不過,好吧,雖然很麻煩,但本王答應(yīng)你?!?/br> 面對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柳昊微微一愣,卻又立刻擺出游刃有馀的笑容「能讓您理解真是太好了?!?/br> 「哼,本王約定的事情一定會做到?!诡D了頓,男人沉下臉,語氣突然像是一把冰冷的刀指著柳昊的頸子「但是,要是本王發(fā)現(xiàn)你這人類在說謊,定會讓你生不如死,直到這個世界迎來終結(jié)?!?/br> 「當然。您儘管放心,我向來都是說實話?!?/br> * 柳臨無力地趴在冰涼的桌子上,手指下意識地滑過小小螢?zāi)簧弦粍t又一則的動態(tài),背景音樂是教授猶如唸經(jīng)一樣的授課。昨天晚上離開三合院后,柳臨就把那工作推掉了,只不過,那對三合院中的姊弟卻總讓她有種蹊蹺的感覺,她亦說不上來那種詭異;但事到如今,這件工作已和自己無關(guān)。柳臨望著自己小小的螢?zāi)恢械牡褂?,告訴自己應(yīng)該忘了那些事情。 忽地,握在手掌的手機麻了一下;柳臨回過神,望著跳出來的訊息框,里頭一如既往地是死黨的訊息,不外乎就是又要讓她代簽到,今天還比較有誠意地付上一張下跪的貼圖。 「你消失太多天,盧教授都開始注意你了?!沽R迅速地敲下幾個字「她放話說要把你當?shù)?,你最好乖乖回來上課?!?/br> 「欸,柳臨,外面那個人你認識嗎?」忽地,柳臨感覺自己的肩頭被點了一下;她回過神,看向坐在身后的同學(xué)甲,卻見對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窗外。 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柳臨看到窗外站著那個短發(fā)女孩,耳邊掛著的耳環(huán)又換了一個款式。不知為何,柳臨卻遲遲無法將視線移開;那女孩直直地和柳臨四目相接,臉色蒼白,雙眼充血,視線像針一樣扎著柳臨的背,讓她有些坐立難安。 突然,柳臨感覺自己好像不是坐在教室里,而是身處在一個什么都沒有的靜謐空間;教授的念經(jīng)聲也突然消失了,整個空間就只有柳臨和那個面容呆滯的女孩。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做夢似地,好像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一聲突如其來的叫喚,才讓柳臨大夢初醒。 「同學(xué)?同學(xué)?」柳臨猛然回神,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那擁擠紊亂的教室;此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站著的,四周的同學(xué)包括臺上的教授都停下動作望著自己。柳臨頓了頓,小小聲地道了歉,遂匆匆坐回位子上,希望自己消失在眾多的學(xué)生之中。 瞥了一眼窗外,就像上次一樣,走廊上依舊沒有半個人,好像剛才的女孩是柳臨的錯覺似地。 之后一如既往地,鐘打的瞬間,學(xué)生魚貫而出。 今天的太陽難得露了臉,卻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橘色的光像是某種火焰一樣灼燒著校園內(nèi)的一切,就連濕濡的柏油路都燒了起來,即便如此四周的空氣仍是冰冷的,讓人有種不協(xié)調(diào)的違和感。 柳臨穿梭在密集的摩托車隊伍間,那些千遍一律的機械一個挨一個地相互貼合,在黯淡的夕陽下像是某種巨大的機械怪物。柳臨從那機械巨獸中,憑藉著記憶拉出自己的銀色速克達,久未上油的的輪軸咿呀響著。而在那孤獨的無風(fēng)的車棚中,柳臨隱約聽見一陣模糊的聲音,那聲音只有一個,斷斷續(xù)續(xù)地像是在講電話。 在車棚里講電話并不足為奇,柳臨卻下意識地抬起頭,好像她隱隱覺得那聲音的來源是自己的熟人。甫抬起頭,柳臨便看見隔著幾排歪歪區(qū)區(qū)的摩托車隊伍,有些距離的地方,那個教室外的女孩正站在一輛特別巨大的擋車前,夾著手機喃喃自語。 柳臨整個人杵在原地,維持著牽摩托車姿勢,就這樣怔怔地看著那個女孩;直到對方收起手機,走到檔車旁邊,柳臨才猛然回神,架好機車跑了過去。 不知道為什么,柳臨總覺得自己必須叫住那個女孩,或許真的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 「同學(xué)、同學(xué)?」柳臨看見那黑色的身影頓了頓,回過頭,耳邊的銀色大耳環(huán)映著夕陽的碎片,在回眸的瞬間一閃一跳的。 對方看見柳臨的時候露出一種很驚訝的表情,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柳臨跑到對方面前,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突兀。 「不、不好意思,我剛剛看到你在教室外面,請問你找我有事嗎?」柳臨看著對方滿臉驚訝,開始暗罵自己的愚蠢:說不定對方是要找別人,那教室那么多人,不一定是要找自己??! 對方視線飄移了一下,勾起一抹有些疲憊的笑「沒、沒有,我認錯人了……因為我有朋友讀這所學(xué)校,所以把你認成我朋友?!?/br> 「你不是這里的學(xué)生嗎?」像是要轉(zhuǎn)移話題,柳臨抓著對方的回應(yīng)順勢問道。 「嗯,我是教育大學(xué)的學(xué)生,學(xué)校離這里不遠。呃,因為遠遠看起來你和我朋友長得很像,所以我才會站在外面看你,不過近看就一點也不像了?!?/br> 「你知道你朋友讀什么科系的嗎?如果是同系的我說不定認識。」 「只、只是網(wǎng)路上認識的,也沒聽對方提過?!古⑸α讼乱活^短發(fā),笑了一下,充血的眼白被那抹笑給掩蓋了「抱歉,給你帶來困擾。我等等還要打工,先走了!」 「不會,沒什么?!沽R往后退一步,讓對方把車牽出來,「前幾天你來這里也是來找你那個朋友嗎?」 女孩頓了頓,笑容瞬間消失,雙眼失神,整個動作都暫停了,好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祕密被揭開似地。 「同學(xué)?」 「沒有,你看錯了!」女孩頓了頓,抬頭看著柳臨,回過神勾起一抹笑「我是說,我今天才來你們學(xué)校,所以我的意思那應(yīng)該是你看錯了。」 柳臨張了張嘴,想繼續(xù)問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笑靨好像不允許自己問下去;僵持到最后只能讓對方和自己告別,目送女孩揚長而去。 柳臨抬頭望了眼天空,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橘紅色的天開始積起一層灰黑厚重的云,陰陰鬱鬱地遮掉短暫的夕陽,一時之間,兩旁的路燈亮起,整個城市被提早送入夜色中。 * 驟雨來得令人措手不及,柳臨回家的半路上就遭遇了暴雨炸彈的攻擊,寒風(fēng)刺骨再加上全身溼透,在冬天的夜晚簡直是酷刑。柳臨打著哆嗦匆匆掏出鑰匙,一推開家里大門,客廳是亮著的,這讓柳臨有些不習(xí)慣;只不過這一次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自己的欠揍哥哥,而是另外一張陌生的面孔。 說陌生也不太正確,柳臨早在好幾天前就看過對方的臉,只是對方一直是昏著的;和那如今坐在沙發(fā)上,板著一張漂亮蒼白臉孔的男人大相逕庭。柳臨站在門口和那長發(fā)男大眼瞪小眼,被對方的眼神瞪得腦子一片空白,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呃,你醒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的柳臨看著對方蒼白的臉,胡亂問了一句。 「你……就是那個什么meimei?」長發(fā)男沒有回應(yīng)柳臨的話,只是瞇起眼打量著對方「看起來比本王想像中還要不起眼,跟路上一大把的人類差不了多少。哼,那個叫柳昊的人類到底在想什么?!?/br> 柳臨蹙起眉頭,突然有一種對方明明說的是中文自己卻聽不懂半句的感覺;張嘴正要追問,對方卻完全無視她兀自說下去。 「算了,無所謂。人類,你來的正好,幫本王把這吵死人的東西關(guān)掉?!归L發(fā)男一臉正經(jīng)地望向喃喃自語的電視機,看著螢?zāi)簧险f個不停的主播,口氣降到低點。 「呃,遙控器不是在桌上嗎?」 「你要本王親自伸手拿那小小的東西?」長發(fā)男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好像柳臨說了什么沒常識的話。 「不然呢,你家里是有僕人幫你拿喔?」柳臨蹙著眉打量起對方,才發(fā)現(xiàn)對方身上穿著的是柳昊的寬大毛衣,整個人看上去像是細瘦的木桿子上掛了一件厚衣服「還有別在那邊人類人類的,我有名字,叫柳臨?!?/br> 「本王沒打算記人類的名字。嗯,不過你說得倒也沒錯,每個人都叫人類確實有點麻煩?!归L發(fā)男瞇起黑色的眼,似乎正認真思考什么。沉吟半晌,繼續(xù)無視柳臨的抗議,勾起一抹冷笑「不然你就叫愚鈍的人類好了,這可是本王欽賜給你這人類的名字,以后你就給本王叫這個?!?/br> 「姑且先不說那名字聽起來有多白癡,我本名兩個字不是比較好叫嗎?」 「不管,本王就喜歡那樣叫。」 柳臨嘆了一口氣,意識到自己似乎招了個完全不聽人話的怪人回家,再者亦完全想不出繼續(xù)浪費時間和對方爭論的理由,遂話鋒一轉(zhuǎn)問「話說回來我哥呢,就你一個在家里?」 「那個叫柳昊的中午就出門了,本王才懶得管一個人類跑去哪里做什么?!归L發(fā)男似乎不想繼續(xù)扯下去,又我行我素地坐回沙發(fā)上,隨手抓起一邊的報紙翻看,好似這里才是這個男人的老家一樣,超級融入的行徑讓一旁的屋主本人翻了個白眼。 「你傷是都好了喔?」柳臨瞄著對方的身子,除了臉色有些蒼白,整個人看起來完好如初,很難想像眼前這人幾天前還像尸體一樣埋在草叢里。 「小傷而已,不足掛齒?!?/br> 「你那哪是小傷啊……算了,柳昊有跟你說房租的事情嗎?」柳臨無奈地瞥了一眼窩在沙發(fā)上的某人,遂走進廚房拉開冰箱門,揪著冰箱內(nèi)寥寥無幾的剩菜盤算著今天的晚餐「要住在這里一樣要付房租喔,而且房間已經(jīng)空很久了,應(yīng)該蠻臟的,所以要自己整理。總之我沒有多馀的空間時間幫你,既然要住這就全部自己想辦法,聽到了嗎?」 柳臨從冰箱中拉出隔夜菜瞥了一眼,短短幾秒時間手指末端卻好像要被凍住似地;匆匆摔上冰箱門之后,柳臨卻仍未聽見對方回應(yīng),她微微蹙眉,往客廳探了探,卻見那人百無聊賴地繼續(xù)翻看著報紙,好像什么都沒聽到似地。 「喂,你沒聽到嗎?我說你住這要付房租欸?」柳臨斜斜地站在廚房門口,見對方仍毫無反應(yīng),不悅地瞇起眼「沙發(fā)上的長發(fā)男,就是在說你,別給我裝作沒聽到,不然把你攆出去信不信?」 長發(fā)男帶著憤恨的眼神抬起頭,瞇起細長的黑色雙眼「你很吵欸,本王想說話的時候自然會回你。你們?nèi)祟惒皇亲钕矚g瞎忙了嗎?沒事就繼續(xù)忙,本王現(xiàn)在不想說話?!?/br> 「我要是真的很忙,才懶得跟你在那邊——」 「還有別叫什么長發(fā)男,本王才沒有那么難聽的名字,下次要是再讓本王聽到你這么叫,本王就讓你再也說不出話?!?/br> 「那好啊,你要是再不好好聽我說話,我就繼續(xù)這么叫你?!篃o視對方的肅殺眼神,柳臨不甘示弱地雙手環(huán)在胸前,直直地和對方互瞪「看來柳昊那混蛋什么都沒跟你講。我把話一次講明白,聽著,要不是柳昊求我,我老早就把你掃地出門了。這房子的主人是我,我有權(quán)利決定要不要讓你住在這里,我不管你今天是被黑道追殺還是怎么樣,只要你給我?guī)硪稽c麻煩,你就必須離開這里,懂了嗎?」 「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這個空間的主人?」忽地,長發(fā)男再次抬起頭,收起臉上的笑容,有些詫異又有些正經(jīng)地問。 「呃,對啊,沒錯?!箍臻g?柳臨忽然覺得對方的用字很奇怪,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會自稱自己本王的人本來就夠奇怪了。 「嗯,原來如此。」長發(fā)男煞有其事地打量起柳臨,也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著眼前的人類「本王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本王繼續(xù)待在這里的條件就是好好回應(yīng)你那些無聊的廢話嗎?」 「那是理所當然的好嗎?還有我的條件是要付房租以及別給我惹麻煩?!?/br> 「好吧,本王答應(yīng)你?!归L發(fā)男看著柳臨愣住的表情,遂將手中的報紙放下,語帶不耐地解釋道「你那什么表情?本王還沒有蠻橫到將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占為己有。愚鈍的人類,本王讓你有對等交換條件的權(quán)利,就滿懷感激之情接受吧。」 「呃,你明白就好?!沽R完全沒料到對方會如此輕易妥協(xié),只是怔怔地看著拿起報紙繼續(xù)瀏覽的長發(fā)男,一時不知道該回些什么。 「還有,錢財?shù)氖虑槟莻€叫柳昊的人類會幫本王處理,你就別整天在意那種無聊的東西了?!拐Z畢,像是某種宣告似地,長發(fā)男便將臉埋在報紙中。 柳臨正想開口反駁,卻忽然聽見一陣響徹云霄的警笛,像是走了音的小提琴在耳邊奏響;那聲音穿透緊閉的門扉,鼓譟所有人的耳膜,讓所有人瞬間失神,傾聽這代表不詳?shù)淖帏Q曲。 旋即,柳臨便看見窗邊一隅開始染上一片藍紅交接的閃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