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花或草都不曾簡單
從宿舍跑出來,周遭只剩下空蕩的校園和黯淡多云的天空,環(huán)境的極度安靜讓寒寺喆稍微變得冷靜,但仍不足以改變他的念頭。時間并不算晚,如果不是周末,此時的道路上本少不了學生的各種嘻嘻和打鬧。他看向周圍的宿舍樓,窗口的燈光已是零零星星,這些樓同樣被黑暗吞沒,失去了本有的活力。 “所以——才會一直抱著些無趣的書,或一直窩著睡覺,這種周末的確無聊?!彼猿爸骸澳阏f我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嗎,現(xiàn)在本可以橫在舒服的家里,看個電視,或躺在自己的床上。自己的床總比宿舍的舒服多了。又或者——”他的自嘲轉(zhuǎn)變了方向:“唉!都是同樣的無聊,只是地點不同?!崩硇院盟普紦?jù)了思想的主導,但仍然沒能改變身體繼續(xù)向校門口走去的行為。 校園的寬大主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只剩下行人小門還敞開著,站崗的門衛(wèi)也不知所蹤。傳達室的窗戶上映出不斷變化的光影,隱約有電視的聲音從室內(nèi)傳出來。 寒寺喆放慢腳步,躬下身子,悄悄從窗臺下溜出校園。他不知道這么晚離校,會不會被人盤問。他不想找任何麻煩。 出了學校,道路上的行人稍微多了一些,三三兩兩,悠悠哉哉。他們無不是從商業(yè)街的方向走過來,再從各個路口四散而去。寒寺喆又想起了天酒吧里的那一幕,那兩個人面對面的小桌子,那糾纏在一起的雙手,那曖昧昏暗中的相互對視。那樣的畫面對別人來說應該是安靜或舒服的,但對寒寺喆來說卻正好相反。他依舊不確定石莉安或朱鑠是否看到了自己,而腦中強烈的跳躍正幫他構(gòu)建著假設(shè)。“如果他們中某個人看到了我,會有什么樣的想法嗎,會告訴對方嗎?”又或者這一晚本可能是另外的人坐在朱鑠那個位置上?!暗恰彼ь^像遠處望去。 山,絕對只會是徹底的陰暗。 再次路過中午走過的一切,再次從自己的舊家前經(jīng)過,寒寺喆突然意識到哪怕只是一株被摘下來的失去活力的植物,他依舊沒有嘗試從別人手中搶奪石莉安?!坝只蛘咧皇亲约禾F(xiàn)實了。”他只是自我安慰著,但現(xiàn)實又馬上開始擠壓他,讓他只想從現(xiàn)實逃走,逃進那向往的牧藻星的神秘藍色叢林。 而在這樣的現(xiàn)實中,他只能一頭扎進身邊那片黑色的山林。 離開主路的燈光,四周很快陷入徹底的黑暗,唯一的照明只是包中帶來的手電。他只能看清眼前的一小塊,或是石頭亂砌的臺階,或是被踩出來的土路,或是需要抓扶才能攀越的巖石。夜晚,在這里,與白晝完全不同。他希望天上的云能稍微少一些,讓牧藻星可以這昏暗的山間多提供些照明。 很快,寒寺喆再也辨不清方向。他原地打著轉(zhuǎn),分辨著天空中倒映的片片光亮,猜測著那些光亮的可能所在,確認著自己的相對方向?!白盍恋囊粔K,應該是商業(yè)區(qū)吧——商業(yè)區(qū)的方向是——那兩個人現(xiàn)在還在一起嗎?——不,我要遠離他們,遠離那片光?!焙聠床恢挥X加快了速度,在黑暗里奔跑起來,跌跌撞撞,努力將那塊代表石莉安和朱鑠的光牢牢甩在身后。 摔了幾跤,崴了腳脖子,寒寺喆終于不再認為冒險瘋跑具有實際意義,他一瘸一拐走上一段略顯平坦的土路。將手電的光線照亮自己,眼前只是布滿擦傷的雙腿。他只有嘆氣自己的瞎作,找不到任何東西可以抱怨或發(fā)泄。 手電被重新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微弱的光慢慢掃過寒寺喆的四周,他想找個地方稍微坐一下?!疤昧??!辈贿h處正好有一塊足夠大的巖石,表面平整正合他的心意。寒寺喆徑直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手電的光芒隨著呼吸來回搖晃。 逐漸平息了呼吸,手電也不再搖擺,寒寺喆垂頭喪氣。孤獨一人的山中,除了呼吸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響,他害怕起來,后悔自己莫名其妙的沖動。但說什么都已經(jīng)太晚,在黑夜中下山只會更加危險,而下山后他也沒有任何的去處。學??隙ㄒ呀?jīng)鎖門了。 寒寺喆再次將手電照向土路的前方,無聊中希望自己能確定一個選擇以解決這兩難的境地。突然,在燈光的邊緣,一個星點般的小東西吸引了他。那是一點點顏色的差別,從土地上的棕色中跳躍出來。他將燈光轉(zhuǎn)向了那里。 “天——”寒寺喆一下子從那巖石上跳起來。他的身邊,剛才還坐著的巖石背后,是那片破敗無主被雜草覆蓋著的野墳。而那一點點色彩差別,正是那朵孤零零的黃色野花。 無論之前聲稱自己有多大膽,深更半夜一個人的山中,旁邊突如其來一片墳地,都會讓無準備之人驚慌失措。寒寺喆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全身肌rou緊繃在一起,唯一能做出的動作只有往后倒退。 “別動!你會掉下去的!”一個聲音從黑暗中喊了出來。 ↓ 酒吧,從喧囂重新歸為寧靜,窗外霓虹的光影也漸漸消散,清閑下來的侍者們慢悠悠打掃著衛(wèi)生。其中一名侍者注意到角落桌子上的空酒杯,他走過去,微微低下腰,輕聲詢問起來:“請問,我需要收拾一下嗎?” 石莉安阻止了他:“不要不要,我們還沒數(shù)清楚呢!”酒杯被她擺放得整整齊齊,滿滿堆在不大的桌子上。 侍者笑了笑,馬上轉(zhuǎn)身離去,很快端著兩杯清水返回來:“那么就湊個整數(shù)吧,現(xiàn)在能數(shù)清楚了嗎?” “原來和女生放開了喝是這么恐怖呀!”朱鑠自言自語道。 “你說過不會喝醉的,你騙人,你是誠心要把我灌醉。來干杯?!笔虬沧プ∈陶叨藖淼乃伙嫸M。 朱鑠一聽,確定石莉安至少還保持著一點清醒,但他絕對不敢再讓她喝下去了:“那就不喝了,已經(jīng)很晚了,我們也該走了?!?/br> 石莉安點了點頭,扶著桌子緩緩站起來,她實在擔心自己會暈倒在酒吧里。朱鑠趕緊上前一步扶住她,隨后意識到這竟然是與她的第一次身體接觸,這讓他的心立刻激烈跳動起來。 石莉安則有些不好意思,她并不想讓朱鑠看出自己已經(jīng)走不穩(wěn)路,仍想和酒精再多抗爭一會兒,她推開了他:“我沒事的?!?/br> “那我?guī)湍隳冒桑 闭f罷,朱鑠將兩人的書包提到手上,“我去結(jié)賬,等我一下。” 石莉安慢慢跟著朱鑠走到吧臺,她感覺自己根本無法再裝模作樣,很快將頭枕在了高高的臺面上。余光掃過,她看到了墻上的時鐘?!斑@么晚了,我該去哪里呀!”她從朱鑠手中拿回了自己的書包。 走出酒吧,石莉安急需一個依靠,她主動把自己縮進朱鑠的懷里。步行街上已幾乎沒有了人,一切都安安靜靜冷冷清清,不需要再擔心被什么人看到。 “現(xiàn)在肯定沒法回學校了,但也回不了家,我們現(xiàn)在能去哪里呀。”石莉安又說了一遍,她看了看朱鑠嚴肅的眼神,趕緊補充了一句:“我不是埋怨你,絕沒有。你說去哪我一定跟著去,只是我現(xiàn)在真的好暈,真想趕緊找個地方躺一躺。” 朱鑠的腦海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詞——“缺乏經(jīng)驗”,他在幾個小時前根本沒有思考過事情會進展到如此程度,而女生卻已經(jīng)等著他做出決定。他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鼓起勇氣,用試探的口吻說:“那要不——去酒店——住一晚。”他的結(jié)結(jié)巴巴沒有得到石莉安任何明顯的回應,這讓他更多的猜忌起來,到底是女生沒有任何的反對,還是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做任何過多的回應。但無論如何,這是他朱鑠唯一能想到的點子,他心里嘀咕著:“總不能在馬路上晃悠一晚上吧!” 可供選擇的酒店距離很近,就在商業(yè)區(qū)的范圍之內(nèi),連鎖商務(wù)酒店,不大不小,廣告上總少不了強調(diào)其物美價廉的優(yōu)點。而朱鑠也確定自己能支付起一晚的費用,這點對此時的他相當重要。 “對不起,就只剩這一間了——”前臺服務(wù)員的慢條斯理讓朱鑠抓狂。 “真就沒有兩張床的了?” 看到服務(wù)員邊笑邊搖頭,朱鑠只感覺自己此時狼狽不堪,他不想再在前臺浪費時間,只求能快點辦完手續(xù)將這個快走不動的女生安頓好。 一進客房,石莉安迫不及待躺在了唯一的床上。從頭頸到四肢,都得到了柔軟的支撐,一下子舒服了很多,暈眩感逐漸減輕,讓她找到了一點調(diào)侃的興致:“真舒服,比倚在你身上舒服多了……” “啊——這樣嗎——”朱鑠不置可否,也更感到進退兩難。 石莉安輕輕蜷縮著身體側(cè)臥在床上,胸前的手臂并不足以掩蓋一起一伏的胸膛,不再梳整的頭發(fā)稍顯凌亂,本就不長的襯衣向上卷曲裸露出光滑的細腰,短裙更是肆無忌憚不再履行任何遮擋的義務(wù)??粗@一切,朱鑠咽了口吐沫。此時的他只能繼續(xù)鼓起勇氣采用冒險試探的策略。 坐上床的另一側(cè),緩緩在床上躺平,慢慢轉(zhuǎn)身,一點點靠近,輕輕抱住這個昏昏欲睡的女孩兒。 任何移動都會讓石莉安感到暈眩,但她并不想一直如此背對著他。她在他的臂膀中挪動著,尋找著更舒服的位置,與他面對面碰在一起。她根本不想睜開眼睛,感受到他呼吸的氣息足以讓她踏實下來。 朱鑠又沒了計劃,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做什么。壓抑著的被酒精催化的越來越強烈的欲望讓他難受,只剩下不知道為何的理由強行控制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他心切地需要確定些什么,這使得他問出的話顯得太過簡單和直接:“其實——你更喜歡寒寺喆,對吧?!?/br> 石莉安皺了皺眉頭,“嗯”了一聲。 “但你現(xiàn)在卻和我在一起?!?/br> 石莉安睜開眼瞪著他:“我需要我愛的人也愛我。”她主動抱緊他,將自己與他湊的更緊,直至看不清他的面龐和眼睛,并堅定地吻向了朱鑠的嘴唇。她大腦中依然清醒的那一點正告誡著自己不能屈服于酒精和感情的控制,而大腦的其他部分已經(jīng)決定完全放開自己,無論這個正瘋狂回吻自己的男生下一步打算做些什么,她都已經(jīng)閉上眼睛,讓自己享受這一刻?!拔矣憛拞蜗嗨?。” ↓ 寒寺喆僵直在了原地,呼吸突然不受控的停止,心臟同樣在一剎那罷工。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大腦才逐漸恢復對身體的控制,緩緩轉(zhuǎn)身看向自己的身后。隨著手電的光柱掃過地面,他看清了腳下,看清了自己正站在哪里。那是土路的邊緣,只需再向后一步,就有可能踩空滾下斜坡。他趕緊向里挪了兩步,慶幸自己運氣太好。 但很快他意識到這根本不是自己的運氣好,恐懼之心再次全速回歸,他不知道那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到底是什么。 周圍沒有人,也不可能有人。寒寺喆的手電一點點照亮周圍的一切,連那片若隱若現(xiàn)的野墳和旁邊唯一的野花都沒有放過。確定絕對無人后,他的恐懼更加劇烈,悄悄向來時的方向退去,讓自己逐漸遠離那片瘆人的土堆。 “或許我應該撒腿逃跑——”寒寺喆努力讓嚇僵的大腦重新找回思考的能力,“但那聲音是——不會真有鬼上了我的身體吧——”原來在驚嚇中也不妨礙大腦的跳躍性思維,他想到了中午爬山時的談話。 “啊——”他的嗓子只能發(fā)出顫抖的聲音,而就是說出這不清晰的聲音在此時也是困難的。 “呀!我嚇到你了嗎?”那個聲音再次出現(xiàn),帶著一些歉意。 這一次,寒寺喆聽得更加真切。那聲音就在他的周圍,同時出現(xiàn)在四面八方?!安?,它更像是從我的身體里發(fā)出來?!毕氲竭@里,寒寺喆緊緊攥住了自己的拳頭。 “你——是誰?你在——哪?”聲帶在精神的顫栗中掙扎。 寒寺喆等了很久,但沒有得到回答,那個聲音像是消失了。他開始嘀咕:“真是活見鬼了——啊——不不——難道是我幻聽了?” 那個聲音又突然出現(xiàn),語氣比之前更加柔和:“我并不是故意嚇唬你的。你不要害怕,我絕不會傷害你,我發(fā)誓?!?/br> “那你是——是什么?”寒寺喆的恐懼并沒有因為那聲音的解釋而緩解,他問得小心翼翼。 “我——”那聲音在猶豫。 “你是鬼嗎?這些墓——墳中有一個是你嗎?你上——被——我被你——附身了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寒寺喆追問起來,嘗試擺脫恐懼。 “我——我想不起來,記憶里一切都是渾沌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br> “我也想不起來,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我也許真的是鬼,只是自己不知道?!蹦锹曇糁袔е耷唬骸澳阍敢饨形夜砭徒邪?。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 碰到了一個失憶的鬼魂,寒寺喆設(shè)想這應該會是一件搞笑的事情。“那——”他嘗試將自己情緒平緩下來,并進一步希望能從這未名的聲音中想象出一個具體的形象,雖然這仍只是大腦消極對抗未知的策略。但他好像的確不需要再如此恐懼,而那聲音聽起來也一直充滿了柔和。那明明是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一個溫柔的——也許還會是漂亮的女生。 “那——你是怎么突然想要給我說話的?你可以慢慢想一想,也許會想起些什么?!?/br> “嗯——這個我知道,我是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情緒,我猜你肯定是被什么嚇到了,是這些墳嗎?我好像一下子就能看到你看到的東西,感受到你身體感受到的東西。所以我才發(fā)覺你可能會掉下去,才對你喊的。” “謝謝你。但——”寒寺喆的恐懼確實是在慢慢減弱,雖然過程略顯漫長,“但聽你的描述,那我這算不算被你附身了?天哪!天哪!怎么辦呀!”寒寺喆不知道恐懼和不知所措哪個更嚴重一些。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我發(fā)誓,我發(fā)誓絕不會傷害你的,永遠。”這聲音反而緊張起來。 寒寺喆重新坐回到剛才的巖石上,此時背對著一群野墳已經(jīng)不能再稱為恐怖,坐下來至少能緩解他腿抖發(fā)軟的窘迫。“我想被女鬼附身也是件很厲害的事情吧,肯定沒有多少人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彼嘈ζ饋恚蝗挥痔ь^望向天空,尋找到那個藍綠色的光點,“還好,牧藻星仍在那里?!?/br> “牧藻星?”那聲音突然好奇起來。 “嗯。就是我們的伴星呀,表面幾乎全部被森林覆蓋。我想——希望——能有一天可以去那里?!?/br> “聽起來真好——” “但這樣首先要加入空軍。可我爸媽都不同意?!?/br> “為什么呢?” 手電的光越來越暗,電池已經(jīng)基本耗盡,寒寺喆干脆關(guān)上了它,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此時他根本不需要再去看什么?!耙驗檐婈犑且ゴ蛘痰?,打仗會死人的。現(xiàn)在的局勢就是這樣,也許永遠打不起來,也許明天就會開戰(zhàn)。永遠都會是這樣的。” “和誰?和你說的牧藻星嗎?” 寒寺喆笑了:“不是啦!牧藻星上沒有智慧生物的。是和周圍的國家,其他國家,比如突尼瓦?!?/br> “噢!看來我什么都不知道?!蹦锹曇粲悬c沮喪,“但你肯定能實現(xiàn)的,去牧藻星,對吧?!?/br> “我不知道,但我會努力的。” “嘿嘿。感覺你一定能成功。畢竟大半夜獨自一人在山里亂跑的人絕對不可能是一般人?!?/br> “你是在挖苦我嗎?”寒寺喆也正反省自己一晚的行動,“但——我也許并不是亂跑,而是為了找到這里。” “這里?”聲音大惑不解,“但這周圍,我好像能感覺到,除了墳就沒別的了?!?/br> 寒寺喆再次打開手電,照亮了旁邊不遠處的小黃花,他心中默念到:“還有一朵小野花。這附近唯一的一朵?!?/br> “是嘛?我看不到,不知道還會有一朵花在這里。” “???”寒寺喆突然驚訝起來:“我沒張嘴呀,你能聽到我的想法嗎?” “什么?你沒說話嗎?我也不知道呀!” “天哪天哪。這附身好恐怖。再試試,再試試?!焙聠丛俅伍]上嘴,心里開始瞎想一些東西,比如學校,比如朱鑠,又比如石莉安。接著他開始問:“我剛才想了些什么?” 那聲音很無辜:“你又沒給我說,我怎么知道?!?/br> 寒寺喆接著默念到:“你是不是騙我呀?” “我沒騙,我沒騙。我就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br> 寒寺喆突然搞明白了,同時這個簡短的有些像游戲的過程也很有效的緩解了他的恐怖?!霸瓉砣绱?,我想告訴你的,你才能聽到。但我可以不用張嘴說話,太厲害了。正好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口干舌燥?!彼]有張嘴。 “我仍然不明白,但既然聽起來你也挺開心,那就好。談?wù)勀嵌湟盎ò伞!?/br> “我的旁邊,有朵小苦菜花,黃色的。它是周圍唯一的花。也許——我正在想——或許你就是這朵小野花?!彼s緊又補充了一句,“可愛的小野花。” “也許,只要你喜歡。畢竟我仍然不清楚我到底是——什么東西?!?/br> “所以——但——我更希望你是人,或者說是具有人形。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焙聠聪氚咽虬驳南嗝蔡自谶@個聲音上,但他很快就放棄了,這個聲音與石莉安一點都不像。而在他那閉著的雙眼中,他曾察覺到過一個模糊的人影,只是太過朦朧和不清晰,瞬間過后就直接被他自己忽略掉了。 “那我會是什么樣子呢?或者我真的就只是一朵小野花。我倒是挺希望自己就是你所說的可愛的小野花?!?/br> “那我就叫你小野花吧!” “好呀,我很喜歡?!?/br> “嗯——也許就是這一朵小野花,或是你,讓我無法放下,大半夜再跑回來——” “我不明白,是我吸引你來的嗎?” 寒寺喆打開了話匣子,從中午的爬山經(jīng)歷講起,談到看到這朵野花后被吸引的感覺,講述對石莉安的糾結(jié)和對畢業(yè)后去向的無奈,回憶小學時住在山下玩在山上的經(jīng)歷。這美麗的卻沒有身體的聲音一直在他身邊陪伴著他慢慢度過這漆黑的夜晚,直到云層飄散,直到山頂被初升的太陽勾勒出一條金色的亮邊,直到逐漸泛起的淡紅色光澤擠掉藍綠色的黑暗。寒寺喆已經(jīng)昏昏欲睡,趴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她也不再出聲。 “嗨!你還在嗎?”在混沌中驚醒的寒寺喆突然問起來。 “我還在這里。天亮了嗎?” “嗯。我怕天亮后你會消失不見。傳說里鬼都是這樣的。” “難道你不希望我消失嗎?你不怕我這附身會影響你嗎?” “我不知道,這的確是很為難。能像這樣聊聊天,感覺真的很不錯。真的很難找到人可以暢所欲言。但這——”寒寺喆不知道應該如何措辭。 “但這依然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對嗎?” 這句話,讓寒寺喆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過了許久,她才再次發(fā)聲:“也許,我根本沒有附到你身上呢。也許我只能在這里,就是你看到的那朵小花,你只要離開這兒,就不會再受我干擾了。你可以試試呀?!?/br> 看著天空越來越亮,寒寺喆猶猶豫豫站起來:“那就試試吧!也許正如你說的這樣。而我也該回去,回學校了?!彼朴谱呦騺頃r的方向。 “你還會再來嗎?”小野花急切地問起來。 寒寺喆下意識回過頭,空空的周圍讓他的眼睛不知道應該聚焦在哪里,他找到了那朵地面上的黃色小野花,對著它說:“我會再來的。我發(fā)誓,我一定會再來的?!?/br> 突然間,他變得開心起來,回程的腳步也不再猶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