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日下課，我和妮棻到福利社買飲料。

    加入排隊結(jié)帳的隊伍，我抬起頭掃視了四周的陌生臉孔一回，有許多人像著了迷似的盯著妮棻和我，這種目光我見多了，便別過頭不去理會，然而，有個女孩卻徹底奪去了我的注意力。

    高高束起俐落的馬尾，圓滾滾的單眼皮雙眸精緻可愛，無論是臉型、鼻子或那朱紅的唇都小巧玲瓏，別上一個俏皮的粉色大發(fā)夾，身高約莫一百五十公分，嬌小的身軀楚楚動人，氣質(zhì)窈娜，手上抱著音樂課本，筆袋是充滿少女心的嫩粉色，獨自站在早餐架旁。

    她犀利的眼神在那清純無害的面貌中顯得突兀，睜大眼牢牢注視著我。

    我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塵封的記憶在空出的那一秒蜂擁而至，不是因為她可愛的臉蛋吸引了我的目光，而是我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再次見到她。

    「夜柔！你怎么發(fā)呆了？換我們結(jié)帳了，你的十元我先付了喔?！鼓輻痹谖颐媲皳]了幾下手，疑惑地說。

    我趕緊回過頭，從錢包中掏出一個十元硬幣遞給妮棻，目光匆匆回到剛才的早餐架，她已經(jīng)不在原處，留下幾道無關(guān)的人影穿梭在繁忙的人潮中。

    我的心撲通撲通地顫動著，她也考上仁瑀高中了。

    *****

    一到家，我把書包丟在沙發(fā)上，急速跑進(jìn)廚房。

    「姐！」氣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我彎腰大口喘息，jiejie原本悠間地哼著歌，在見到我的反常后，茫然地轉(zhuǎn)過身望著我。

    「怎么了?。磕悴皇亲钣憛掃\動了？竟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顾P(guān)掉瓦斯?fàn)t，把空心菜端到餐桌上。

    「我看到她了，她竟然也考上仁瑀了?！?/br>
    「誰？」jiejie停止拌麵的動作，雙眼蒙上一層警戒。

    「何凝蕊?！?/br>
    「什么？她成績不是很差嗎？你確定沒看錯？都過八年了，她應(yīng)該也變很多了吧？」jiejie皺起眉頭，那深鎖的眉心不知是厭惡還是悲痛。

    「我很確定，因為她也一直盯著我，而且她沒什么變，只是頭發(fā)留長，膚色也稍稍白了一些?！购彤?dāng)年的鄉(xiāng)間小女孩截然不同。

    「不過她怎么會認(rèn)得你？你這個樣子和小時候差很多吧？說是整型也不為過?！?/br>
    儘管不甘心，但我也無心白眼jiejie，「我不知道欸，但她真的知道我是誰，否則她不會那樣盯著我?！?/br>
    「mama今晚沒有值班，等等就會回來了，別跟她提這件事，否則她一定會又憂心一堆無謂的事?！筳iejie擺好碗筷，在圍裙上草草擦乾手，「何凝蕊有跟你說什么嗎？」

    「沒有。」我搖搖頭，「你覺得她會不會跟她mama一樣邪惡？」

    jiejie再度蹙眉，「不會吧？她那時候也才八歲?！?/br>
    「可她才八歲就什么都想搶了，她不是來過我們家一、兩次嗎？我被她坑走了好幾隻芭比娃娃和那隻爸爸在我生日時送我的巨無霸史努比?！刮覒嵑薏黄降乇г怪髅髟谏砀呋虻鼐壣衔叶季邇?yōu)勢，她卻仍用哭鬧征服了一切。

    「那你就別和她有交集吧，雖然該憐憫她母親過世了，但想到她們母女害mama打了好幾場官司我就滿肚子火?！?/br>
    這段話我實在再贊成不過了，「我到現(xiàn)在還是不懂那個阿姨干嘛誣陷mama欸，她那時都癌癥末期了，根本不可能和爸再婚了?！?/br>
    「也對，你那時還很小，后來媽也不準(zhǔn)我們提那件事了?！筳iejie坐到餐桌前，把一碗熱騰騰的炸醬麵推到我面前，「因為那個阿姨如果過世了，爸爸一定會把何凝蕊接到我們家一起住，阿姨擔(dān)心何凝蕊會被媽或我們兩個欺凌，才會陷害mama說她密謀要害死她，好讓爸對媽心寒，這么一來，爸一定會立刻和媽離婚并在阿姨死后搬去和何凝蕊住。」

    「什么??？所以她是為了讓何凝蕊可以獨佔爸爸？那又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兩人相處起來不會比和何凝蕊自己的親戚好吧？」我頓時對她們母女產(chǎn)生濃烈的憎惡。

    「當(dāng)然是因為錢啊，爸和媽一樣是醫(yī)生，我還在想那個阿姨當(dāng)初想和爸再婚也只是覬覦醫(yī)生豐厚的薪水呢！」jiejie不屑地說，「好了，快吃飯吧，想到那一家人真的會氣死又莫名讓人很恐慌，媽真是太善良了?！?/br>
    我對何凝蕊的記憶停滯在她奪走了我許多玩具、她母親讓我媽差點承受了子虛烏有的罪名、我爸和我媽離婚，而去和她住，畢竟我當(dāng)時還很年幼，對詳情都不大了解。

    還有，就是她們母女的出現(xiàn)，我才會步上遭受霸凌的路。

    國中時我不滿那個太妹嘲笑我的正是這件事，她說我爸爸丟下我們，去養(yǎng)別人家的小孩。

    我才會出手打斷她的鼻樑，才會被盯上。

    以更成熟的心智面對這紊亂的往事，一切似乎沉重了不少。

    「你們在聊什么啊？什么我太善良了？」mama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廚房門口，她慈藹地把一個古色古香的牛皮紙袋遞給我，「喏，夜柔啊，我剛才下班路途中經(jīng)過羅凡莎手工店，竟然沒有人在排隊，就幫你買薄荷巧克力了?！?/br>
    我欣喜地接過紙袋，濃醇的可可香撲鼻而來，所有的巧克力中我只接受薄荷口味，當(dāng)薄荷與巧克力融合成微妙而沁涼的口感，那完美的搭配正好命中我挑剔的味蕾。

    「哇！謝謝媽！我最近剛好把舊的那袋吃完了?！?/br>
    「我果然了解你吧？那今晚是不是換你去洗碗了？」媽挑起眉，一個五十幾歲的女人卻充滿稚氣。

    「什么?。磕挠羞@樣的！」

    「你就去洗吧，不然媽又要打破盤子了?！刮医阍谝慌詿o奈的笑了起來。

    我也只能照做了，畢竟我媽真的對我很好，更是讓人沒有理由拒絕。

    她就像個孩子，身為大嬸的年紀(jì)卻沒有任何老氣，身為醫(yī)生卻一點也不穩(wěn)重，因此當(dāng)時面臨官司時才會沒有能力斗心機，在那之后她是有稍稍成熟了一點，但跟姐比起來仍像個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