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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膽小貴妃在線閱讀 - 膽小貴妃 第10節(jié)

膽小貴妃 第10節(jié)

    李裕錫摸摸鼻子,好似沒有聽見太子對皇父和同父異母弟弟的評價。拱火拱到這個程度就差不多了,他又說起自己手上的《括地志》。

    當初編纂《括地志》的差事能落到李裕錫手上,一是因為他確實使人暗中cao作了,二是因為二、三、四這三位皇子紛紛強勢崛起,眾人入局的結果就導致了太子一派的威信一降再降。圣人為了平衡局面,就有意為太子加碼。

    可一本《括地志》足以成為一個帝王的政績,圣人又不想這么輕易的就把《括地志》交到儲君的手上,以免本該屬于他自己的榮耀被太子分薄,于是他才點了李裕錫出來。

    李裕錫剛領旨時,圣人就暗示過,他不希望太子和《括地志》扯上任何關系。

    但如今太子病的蹊蹺,縱使太子極力掩飾,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瞞過了太醫(yī)院,但李裕錫相信不光是自己,連圣人也對太子的這個病存疑。

    如果太子真的身有重疾,在不打算換掉太子的情況下,圣人有沒有可能出手維護太子的地位呢?亦或者圣人會選擇放棄這個從小培養(yǎng)的繼承人?

    李裕錫決定拿《括地志》賭一賭圣人的態(tài)度,正好也用來向太子表忠心。于是他說:“此書宏偉,非三、五年不能成行,但總體綱要卻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本奏折遞給太子:“弟弟初次辦差,生怕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因此斗膽厚著臉皮想請哥哥斧正,請哥哥不吝賜教?!?/br>
    太子深深的看著那本奏折,他沒去接奏折,而是意味深長地對李裕錫說:“父皇的意思,五弟你是明白的,即便如此,你還要孤為你斧正嗎?”

    李裕錫笑得一如既往的溫和:“是。弟弟記得小的時候,父皇沒時間教導我們這些小皇子功課,都是請?zhí)痈绺缦冗^目一遍,做的不好的就打回去重做,做得好的再上呈父皇。弟弟想著,這回應也如是?!?/br>
    這一回太子臉上才終于露出了笑意,他指著李裕錫連說了三個“好”,接下那份奏折按在桌上,然后對著李裕錫說:“你的心意哥哥領了,諸多兄弟中只有你老五對孤是真心的。你放心,只要孤在一日,就一定不辜負你?!?/br>
    李裕錫拱手道:“太子哥哥嚴重了,弟弟人微言輕,能有現在的爵位也全靠哥哥舉薦,哥哥但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弟弟愿意為哥哥赴湯蹈火?!?/br>
    兩兄弟越說越投機,正午時太子還留了李裕錫在東宮用膳。飯桌上,李裕錫細心的觀察到太子一改從前無rou不歡的習慣,那道他曾經最喜歡的冰糖肘子更是碰都不碰了。反而他身邊多出一個陌生的小太監(jiān),那太監(jiān)夾什么菜,太子就吃什么菜,吃的極為清淡。

    第15章 恭孝瑾親王

    要說瑞王如今最討厭誰,太子自然首當其沖,這第二個嘛,自然就是把《括地志》這么大的功勞按在太子頭上的李裕錫了。

    他恨啊,前腳他去了護國寺刷名聲,后腳李裕錫就把《括地志》獻出去了,結果皇父大喜,不但為太子賜下“文敬”的封號,還大贊李裕錫,也為他賜下“恭孝”二字封號。

    如今太子是文孝太子了,瑾王是恭孝瑾親王了,而他瑞王還在原地踏步,連后出頭的弟弟都比不過了,這叫他如何不恨。

    手下問他現在要怎么辦,他哪兒知道去。太子都身體大好,能夠理事《括地志》了,他這個為太子祈福的瑞王就別丟人現眼了,打道回府吧。

    回王府后,瑞王自然就不需要像在護國寺里那樣靜心齋戒了,他心里又有氣,回來就鉆進了寵妾的房里,一通宣泄后,當晚他正摟著愛妾入眠呢,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驟然從床上跳起來,一掃白日的心煩意亂,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哈哈哈哈,就是這樣,老爺子都出手了,可見死胖子病得不輕。哈哈哈哈,好啊,老天有眼!文敬,呵,是封號還是懿號且說不定呢,本王不跟一個將死之人爭?!?/br>
    想通這一點后,瑞王渾身舒坦,呼呼大睡去了。另一邊本該風光的李裕錫卻睡不著了。

    楊小滿起來揉揉眼睛,柔聲問:“爺還不睡嗎?”

    李裕錫坐在桌前,哄道:“睡不著,小乖先睡吧?!?/br>
    楊小滿于是坐起身來,裹著棉被,踏踏踏踢著繡鞋蹦到李裕錫懷里,甜甜的說:“那我陪你?!?/br>
    李裕錫給她把被子裹緊,將她鎖進懷里,聞著她頭發(fā)上的香味說:“讓我抱一會兒?!?/br>
    楊小滿乖乖讓抱著,過了一會兒她覺得脖子不舒服,微微動了動,于是把沉靜在自己思緒里的李裕錫驚醒。

    “回去睡吧,天漸冷了,仔細別凍著?!崩钤ea想把楊小滿推起,誰料小孺人勾他的脖子勾得越來越順手了,轉瞬間就掛在了他身上。

    “不要,沒有爺,被窩里都冷了?!?/br>
    李裕錫氣笑:“本王堂堂一個親王,竟成了給你暖床的了?要是冷就叫奴婢拿個湯婆子,你指望我是指望不上了?!?/br>
    楊小滿把他的頭掰到和自己一個水平線,面對面望著他,仿佛要一眼望到他心里去。

    “爺在煩惱什么呢?”

    少女的話似乎有某種神力,讓李裕錫不自覺打開心扉。他輕聲問:“如果你的父親還在世,你又惹了他生氣,生了很大很大的氣,你該怎么辦呢?”

    “啊?”楊小滿想了想:“我爹去得早,所以我不知道要是惹了他生氣該怎么辦。但我惹過我哥生氣,想來應該是一樣的,每次他生了很大很大的氣后,就尋竹條子想揍我,我就裝可憐,對他哭一哭求一求,他的氣就消了大半了?!?/br>
    李裕錫失笑:“裝可憐是嗎,確實是個好主意?!?/br>
    他把楊小滿抱起,一路抱到床上,被窩確實太冷了,于是他從善如流的抱著小孺人貼在了一起。

    因為太子的強勢歸來,朝堂之上再無爭議,連圣人都對太子和顏悅色了很多,就好像儲君地位從未出現過動搖一樣。

    信王和益王倒還想一爭,雖然暫避太子鋒芒,可還是時不時會搞出些事情。反而曾經大勢的瑞王沉寂下來,許久不曾見他有什么動靜,安靜的好像那個閉關著書的恭孝瑾親王一樣。

    多么奇怪的事情啊,兩個親王安靜如雞,兩個郡王卻上躥下跳的,讓朝臣一時也看不懂該不該站隊。

    如此這樣又過了月余,便又到了年關時分。按往年慣例,除夕夜李裕錫應該攜家眷入宮參加國宴。寒衣節(jié)時,陳怡被李裕錫扣在家里,這回是她自“養(yǎng)病”后第一次在外亮相,如她這等人自然要好生打扮。

    但李裕錫是無心欣賞王妃的美的,應該說進宮路上他懷有心事,與陳怡兩個人相顧無言。

    隨著馬車輕微的顛簸,陳怡看了看身邊的男人,率先開口道:“這幾日王爺也不來找我,妾有好久不曾與您說說話了。”

    李裕錫回聲:“王妃有什么想說的?”

    陳怡輕笑:“妾心里有幾個疑問,一直苦于無解,十分想向王爺請教?!?/br>
    “是嗎,王妃倒是說說看是什么疑問。”

    陳怡直勾勾看著李裕錫:“妾想問王爺是否有青云之志,是否甘愿為他人走狗!一條狗要是被訓久了,就會產生屈從的心里,這樣以后就算主人重傷再也沒辦法轄制它,它也不敢對著主人吼。王爺這條狗做的,連到手的rou骨頭都能讓出去,真讓妾佩服,只是妾想問王爺想做這條狗做到什么時候?”

    她聲音不重,談話間似乎沒了陳氏女驕縱的戾氣,但她講的內容,卻一字一句無不顯示著她還是那個鋒芒畢露的她。

    李裕錫在心里嘆氣,他早知道這個女人的溫順都是假裝的,一旦自己顯出弱勢,她就會撲上來咬一口。用訓狗比喻的話,陳怡就是一條訓失敗的狗。

    李裕錫無意與陳怡爭辯,也不覺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打算掰開揉碎講給陳怡聽,于是他只回了一句:“王妃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陳怡想要尖叫,但她忍住了,她實在想看看李裕錫那藏在無害面孔下的到底是怎樣一副心機,可惜這個男人總是讓她無從下手。

    兩人各有心思,機械的做著屬于自己份內的應酬。席上最出風頭的自然是文敬太子,但即便文敬太子幾次想將李裕錫引到話題中間來,可參宴的皇子、朝臣們,都還是敏銳的感覺到圣人不喜瑾親王,因此大家都下意識的冷待這位新出爐的恭孝瑾親王。

    李裕錫始終泰然處之,就算皇父都沒喝下他敬的酒;他也依然沒事人一樣。太子看不下去幾次想來拉他,都被他給阻了,如此這般后太子便不好再說什么了,只能賜了好幾道自己桌上的御菜給李裕錫送去,以視東宮對瑾親王的親近,讓別人不敢慢怠李裕錫。

    席上種種熱鬧暫不累述,只說酒闌人散后,圣人喝得有幾分醉意,也不幸后妃了,去了尚元宮歇息。此時御內總管大太監(jiān)張如會來稟:“圣人,恭孝瑾親王貴在門外求見。”

    圣人發(fā)怒,把剛脫下的靴子扔出去老遠,怒道:“讓他跪著,什么時候參透了‘恭孝’二字,什么時候再起來?!?/br>
    張如會只好遵旨辦事,讓李裕錫在門外跪著。好在這奴才怕皇子跪出事,給李裕錫送去了藏著小湯爐的發(fā)熱跪墊,又使幾個小太監(jiān)站在風口為其擋風,這才讓李裕錫好受了些。

    這一跪就跪了一個半時辰,圣人早就入寢了,張如會聽著圣人的呼嚕聲,連忙來請李裕錫進屋休息,卻被李裕錫拒絕:“公公的好意,小王心領了,只是皇父有命小王不敢違背,既然父皇的圣意是讓小王跪著,那小王就不能站起來,還請公公見諒?!?/br>
    張如會急得不行,他怕真讓李裕錫這么跪一晚,明天早上圣人起來,酒也醒了氣也消了,得知兒子跪壞了一雙腿,會踢死自己這個不會辦差的奴才。

    張如會都快給李裕錫對著跪下了,可李裕錫打定主意用苦rou計,怎么可能被張如會勸下,梗著脖子跪著,半刻都不敢歇。

    張如會也看出來了,嘆了口氣咬咬牙,回去聽著圣人的呼吸聲,揣摩著圣人覺淺的時候,他發(fā)出響聲,將圣人從夢中驚醒。

    圣人睡的迷糊:“什么時辰了?”

    張如會上前答:“回圣人,亥時三刻了,瑾親王還在門外跪著呢,圣人不如先打發(fā)他回去?”

    圣人清醒了一些:“他還跪著?”沒裝暈沒裝?。?/br>
    他言語間有些詫異。

    張如會連忙說:“正是呢,奴才瞧著外面要變天了,下半夜說不得要揚雪呢,您看?”

    這倒是個實誠孩子,圣人嘆了口氣:“叫他進來吧。”

    李裕錫踉踉蹌蹌地被扶進殿,圣人一看就知道這是跪瓷實了,一點假也沒摻,于是心里對這個兒子又軟了一分。

    但他還是怒的,李裕錫罔顧他的意思,這讓圣人十分火大,于是開口就斥責道:“不肖子還不跪下,朕賜你恭孝二字,你可想明白了?”

    李裕錫立馬又跪下,剛好轉一些的膝蓋鉆心的疼,但他咬著牙挺住,回說:“回父皇,兒臣想明白了,恭孝二字,是指對君上要恭敬,對父親要孝順?!?/br>
    圣人冷哼:“這兩條你有哪一條做到了?”

    李裕錫哐哐地磕頭,不多時頭上就有了血?。骸皟撼純蓷l都沒做到,請父皇責罰?!?/br>
    圣人看不下去,喝止住他:“好了別磕了,你以為磕幾個頭就能讓朕氣消?老五,你瞧著也是個聰明孩子,朕將你拎出漩渦,你安分在家編書就是了,何必來趟渾水呢?”

    李裕錫雙眼含淚,把楊小滿可憐兮兮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十,他道:“父皇,兒臣確實可以置身事外、獨善其身,可是,兒臣怕啊,怕的夜不能寐,怕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才想出了這個餿主意,兒臣知錯了,請父皇責罰?!?/br>
    瞧他又要磕頭,圣人不耐煩道揮手:“得得得,朕不缺你磕的幾個頭,你倒是說說你怕什么?有朕在你究竟怕個什么!”

    李裕錫繼續(xù)紅著眼說:“兒臣……父皇,自打兒臣記事以來,太子哥哥就是太子,是一朝儲君。這么多年來,兒臣視他為兄長,也視他為未來之君,兒臣都已經習慣了,如果…如果您再給換一個儲君,兒臣真的不知如何是從,所以兒子怕啊!因此兒臣想著,倘若能用我來換太子安定,那兒臣什么懲罰都愿意受!”

    “你混賬,儲君之事豈是你可以議論的!”說這圣人就把枕頭給扔了出去。

    但是眼見枕頭砸在五兒子身上,他又一陣心酸,這老實膽小的孩子,懷的是最純正之心,這叫他沒法罰下去了。

    老五的心思,何嘗不是他的心思呢,這個太子,是他親自教養(yǎng)大的,從太子啟蒙起,兒子的學問都是他一手抓的,當中灌注了多少心血,簡直不能海量。

    且這太子立得不是一兩年、兩三年,而是一立就立了二十年啊,朝臣們早就將他視為未來之君,傾力輔佐;百姓們也認可了太子,愿意在他百年之后擁立太子。

    這樣一位儲君豈是說改立就能改立的?這讓朝臣們如何是從,讓百姓們如何是從。

    第16章 進新人

    圣人心里清楚,把江山交給太子,他就算不能另創(chuàng)盛世,至少做個守成之君是足夠的。但要是把江山交給其他皇子,瑞王、信王或者最近挺活躍的益王?

    圣人沒真正關注過這些孩子的學識,如何能放心把祖宗基業(yè)輕易交出去!

    這幾年,隨著自己日益衰老,而太子則正處青年,圣人心里不舒坦,總有意無意想把其他皇子抬出來,引太子與他們相爭,分散太子的注意力,好遏止太子對皇位覬覦的目光。

    但捫心自問,圣人從沒有想過要改立儲君,在他心里唯一的繼承人一直是太子。

    因此當得知太子或有頑疾時,圣人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他派出整個太醫(yī)院駐守東宮,想為這個最看重的兒子好好診治,可誰知太子總是遮遮掩掩,想盡辦法避開太醫(yī)院那些御醫(yī)。

    如非病重,何故如此?太子越是這樣,圣人越是不安,且他還要幫著太子隱瞞病情,不能讓外界知道一國儲君病重的消息,圣人的日子也煎熬的很。

    因此當李裕錫拿出《括地志》的時候,圣人實際上是松了一口氣的,哪怕只是暫時糊弄住外界的眼睛,那也是好的,至少爭取些時日給太子治病。只要在外界發(fā)現不對勁之前把太子治好,那國朝就能安穩(wěn)無事。

    出于這種種考量,所以雖然李李裕錫罔顧圣意,但圣人并沒打算重罰他,否則也不會賜下封號。他只是不希望這個兒子覺得欺君了也沒事,心里再無對皇父的尊敬,所以才對他極為冷淡。

    但今夜李裕錫的表現又讓圣人覺得自己錯怪了這個兒子,這明明是幾個已成年的兒子中最至情至性的純臣??!

    于是他招招手叫李裕錫坐到自己床邊,看他額頭血玆呼啦的,走路又一瘸一拐的,他頓生惻隱之心,趕張如會速去請御醫(yī),又好言勸李裕錫放寬心,讓他小兒家家不許多思多慮。

    等李裕錫在尚元宮偏殿宿了一晚,早上又陪著圣人用過早膳出宮后,朝野上下的風向立馬都變了,大家都知道,五皇子真正成為了圣人寵愛的皇子呢。

    有時候一頓早膳,可比一個親王的位置金貴多了。

    而始終緊繃神經的李裕錫在踏入藕禾苑的那一刻才終于放松筋骨,捧著楊小滿的臉猛親一頓。

    “爺的乖乖,你給爺出的主意真管用。”

    楊小滿迷茫,她早就不記得前幾天晚上說過的話了,反正爺開心怎么說就怎么說吧。

    正院里,陳怡隔著重重院墻望向藕禾苑的方向,王爺進宮一晚上,她就枯坐等了一晚上,她在等王爺是否能扭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