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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男之家,女人的衣柜 第344節(jié)

    宮理垂下眼去。

    曾經(jīng)幾顆糖養(yǎng)不熟的狼犬,會

    林恩只因?yàn)樗@個挪開眼的動作,只感覺渾身的血都凍住了,他太想上前一步,他太想不停地追逐她跟著她,但是……

    柏霽之拽著宮理往前走,宮理也輕聲道:“算了吧,他死也死不了,但我至少不想脖子再斷一次。我也不想給瑪姆關(guān)鍵時刻惡心我的機(jī)會了?!?/br>
    她正跟著柏霽之往前走去,林恩忽然啞著嗓子喊道:“沒有!沒有——控制!我的、腦袋,是我的!沒有人會、控制我了!”

    宮理聽到他沙啞撕裂的聲音里,還夾雜著他用力拿手砸著自己腦袋的聲音,轉(zhuǎn)過頭去。

    柏霽之看他有點(diǎn)發(fā)狂的樣子,更警惕了,拽著宮理就把她往車廂處塞。

    林恩踉蹌了幾步靠近過來,卻忽然抓著匕首,竟然刺向自己后腦,就像是要把自己腦袋剖開給她看一樣,碧綠的眼睛亮的像是發(fā)光,他啞著嗓子嘶喊:“沒有人控制我!沒有。已經(jīng)感受不到、之前的那種——可以,打開腦袋給你看!”

    柏霽之也被他嚇到了:“他在干嘛?!”

    “殺掉瑪姆!我能、殺掉她,我本來,就是要?dú)⒌羲摹皇?,遇到你,你需要我!現(xiàn)在去姐妹會!殺掉她,相信,我!”他激動得胸口起伏,幾乎是要現(xiàn)在就狂奔回格羅尼雅,他連續(xù)這么大的嗓音喊出如此多字,嗓子眼里都快沁出血來。

    但是林恩現(xiàn)在闖到姐妹會殺瑪姆,且不說肯定逃不出來,也容易打草驚蛇……

    宮理站在抬起的車門下方的臺階上,突然喝道:“林恩!有些事是怎么也證明不了的?!?/br>
    林恩忽然抬起眼來看她,僵在原地,臉上是快要溢出來的絕望,他握著刺向自己的匕首頓在原處,也有許多血從他后頸淌下來。

    宮理看他右眼上的那道疤,簡直就像是要重新裂開一般泛紅。他嘴唇顫動,仿佛不知道自己下一個動作要如何做,不知道自己生來落在地上要怎么走路了。

    宮理想說“你也沒必要證明”,但腦子里全都是之前自己想過的……“林恩的未來”。

    如果此刻,她說讓他離開。林恩被他們?nèi)酉潞笾荒茉谶@沙漠中行走,他會走向何方?

    如果真的像他所說,瑪姆并沒有控制他,那他能給自己找到像人的活法嗎?

    宮理覺得很難。想讓被別人用了幾十年的工具慢慢變成人,絕對不是幾個月能達(dá)成的事情……宮理也不認(rèn)為有這個能力和義務(wù)。

    但她也不能讓身邊人陷入危險(xiǎn)的可能性。

    至少現(xiàn)在不行。

    三省身卻搓了半天手,終于鼓足勇氣開口:“可他身上,只有一根線。只連著你。”

    宮理:“什么?”

    三省身在衣袍下高胖的身子縮了一下,還是咽著口水對宮理道:“我其實(shí)……能看到人跟人之間的連線,哪怕隔著千萬里都會相連。就比如宮理大、大人,現(xiàn)在,渾身都是各種顏色的線,從天南海北的地方連在你身上,就說明有很多人都在意你,會被你影響或者影響你。但他身上只有一根線,只連在你身上?!?/br>
    三省身比劃了兩下:“我只是說……可能你們說的那個……呃,瑪姆,跟他之前沒有連線,大概率應(yīng)該我猜可能是不太會控制著他,當(dāng)然我只是這么一說哈……”

    柏霽之卻很相信三省身的能力,目光一凜,但仍然道:“那我們也不需要他。宮理,走吧?!?/br>
    宮理卻手撐著車門邊框,看著林恩沒說話。

    她想起來。沒脖子的月亮戴項(xiàng)鏈。格羅尼雅有蓋子在地上。星星很多的夜晚。

    小狼孩或殺人工具。沉淪澀欲或不解風(fēng)情。聽話機(jī)器或情緒滿溢。

    但他至少是個人。宮理說讓他保護(hù)她,他一板一眼的做到了。

    宮理看著那血從脖子后頭涌出,終于沒忍住,對他伸出手道:“過來吧?!?/br>
    第342章

    柏霽之抱著胳膊看了宮理一眼。

    ……他很不認(rèn)同, 但柏霽之也知道宮理的脾氣,決定的事是不可能改的。

    宮理笑著拍拍他胳膊:“別生氣?!?/br>
    柏霽之覺得她這三個字說的那么溫柔又那么給他面子……忍不住臉上泛紅起來。他果然就是很受不了她這一點(diǎn)。

    柏霽之總是對她念念不忘,讓他忍不住氣惱自己如此“戀愛腦”。但他又覺得沒人能跟她戀愛過之后討厭她的。一方面她那么瘋狂自由, 誰都不放在眼里,一方面私下對他又很溫柔很縱容,這……這擱到誰身上誰不陷進(jìn)去。

    他偏過頭,抬手撥了一下耳朵咕噥道:“我才沒有生氣, 不要說得我脾氣很壞似的。算了,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擔(dān)責(zé)?!?/br>
    沙行車看起來像是貴族的出行工具, 內(nèi)部也就比七座飛行器大一圈, 裝飾倒是豪華, 甚至連座椅都是仿真皮質(zhì)。

    宮理坐在了最后一排的單個座椅上,林恩跟過來, 渾身都還往下掉沙子, 他沒有坐在她旁邊,而是在最后一排后面放貨物行李的區(qū)域坐了下來。

    柏霽之和三省身坐在了前側(cè)的駕駛艙的座椅上, 他金色的瞳孔在通過車內(nèi)的內(nèi)視攝像頭盯著林恩。

    柏霽之對林恩沒有放下敵意,但在沙行車開始飛速行駛后, 柏霽之遞過來飲用水的時候, 卻還是拿了兩瓶。

    宮理拿著一瓶水往后遞過去。林恩抱著腿坐在她座椅后面, 額頭死死抵著她椅背后方, 匕首放在旁邊的地上,宮理還能看到他后頸痊愈的傷口與干涸的血液。

    宮理覺得, 如果是更早之前的她……比如失憶的她, 原爆點(diǎn)生活的她, 會覺得他是賣慘,是偽裝, 確認(rèn)了他離不開她之后,甚至有種支配著他的暗爽與惡劣。

    但宮理現(xiàn)在竟然很難往那個方向去想了。

    或者說,宮理現(xiàn)在恢復(fù)記憶,甚至覺得她失憶那段時間里渾身帶刺的小心翼翼,懷疑所有人的警戒狀態(tài),真的是讓她自己都吃驚。

    原來她是這么個性格啊。

    是不是來到萬城之后沒多久,就被人慣壞了啊。

    她將手往后遞去,道:“喝一口?”

    林恩有些遲鈍,半天才抬起手來要去接那瓶水,宮理才發(fā)現(xiàn)他從指間到小臂都在微微發(fā)抖。仔細(xì)看過去,甚至是他整個人都像是寒顫一樣微微哆嗦著……

    像是嚇壞了。也像是他有太多情緒哽在胸口憋得渾身難受了。

    宮理轉(zhuǎn)過身去看他,但他只是用力的捏著水瓶,額頭繼續(xù)用力抵在椅背上不說話,臟金色的頭發(fā)因?yàn)閯倓偟暮顾N著脖頸和鬢角垂下來,他也從眼前垂著的頭發(fā)縫隙里看了宮理一眼。

    后怕或者心里委屈。愧疚或無地自容。

    宮理:“……”

    她想忍住的,但還是沒忍住,伸出手指拍了拍他腦袋,什么也沒說。林恩卻忍不住抬起手,用腦袋頂了頂她的掌心。

    柏霽之再通過內(nèi)視攝像頭往車內(nèi)后方看過去的時候,林恩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座椅后面出來了,盤腿坐在宮理旁邊的地上,下巴擱在她皮質(zhì)單人座椅的扶手上,垂著眼睛,身體明顯還是緊繃著的,甚至有些發(fā)抖。

    宮理看向窗外思索著什么,一只手搭在了他寬闊的后背上,時不時手指會捋過他的發(fā)尾。林恩也漸漸冷靜下來,弓起的后背都變得平直而放松……

    柏霽之敏銳察覺到這倆人之間的微妙關(guān)系。

    剛剛在沙漠里他還沒怎么嗅到,但到了車內(nèi)空間密閉,柏霽之一下子感覺到,林恩的信息素……跟他和宮理都不一樣,應(yīng)該是omega。

    所以說宮理之前跟他同行,難道不只是因?yàn)橐盟麣⑷说谋臼?,還有別的?

    柏霽之來之前看過很多資料文檔,之前在格羅尼雅也待了兩三天,大概知道格羅尼雅內(nèi)的性別關(guān)系。

    再看到宮理說是冷淡卻又有點(diǎn)溫柔的觸碰著這個殺過她的男人的發(fā)絲……

    omega跟alpha之間真的有這么大的吸引力嗎?

    忽然,宮理聲音響起,柏霽之打了個激靈:“什么?”

    宮理:“我們一直在遠(yuǎn)離原爆點(diǎn),但輻射指數(shù)還是很高。小少爺,你和其他干員帶了多少藥劑?”

    柏霽之:“足夠我們服用一個月吧。但如果輻射指數(shù)太高,吃藥也是沒辦法抵御的……”

    宮理瞇眼:“是啊?!边@樣下去,格羅尼雅所有人都必死無疑了,而且輻射物會隨著大氣擴(kuò)散飄向整個世界。

    宮理是對核爆后的世界最熟悉的,她要親眼看著更多的世界變得像原爆點(diǎn)一樣嗎……?

    柏霽之也注意到,宮理看著窗外,額頭靠著玻璃有些困頓,腦子里卻還在思考著。他是了解她的習(xí)慣,轉(zhuǎn)過頭道:“宮理?!?/br>
    宮理抬眼看過來。

    柏霽之抿了一下嘴唇:“……你要是困的話,就睡一會兒吧,到格羅尼雅也需要一段距離。如果到了,我會叫你的?!?/br>
    宮理笑了一下,道:“好?!?/br>
    柏霽之因?yàn)樗男θ萦行┗紊?,忍不住一次次抬眼看向?nèi)視攝像頭。只是趴在她旁邊那個臟兮兮的東西真是夠礙眼的。

    三省身實(shí)在是受不了了,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稍微偏過頭,鞠躬點(diǎn)頭著小聲道:“柏隊(duì)長,不好意思了,我真的這話沒有別的意思,但是我也怕我不說實(shí)在是冒犯了您,如果您覺得可以的話我能稍微說一句嗎……?”

    柏霽之在工作中一向干脆冷淡,他打斷三省身每次都特別長的開場白:“你想說什么?”

    三省身雙手合十,蚊聲道:“……我只是想說,您能不能別再胡思亂想了,我這個鏡子頭套只能擋住一部分……您離我太近了,腦子里想的人又緊靠在后面。呃、已經(jīng)不是線了……您腦袋里已經(jīng)炸出來好多爆米花、波點(diǎn)和方塊圖案……抱歉抱歉,我也不是故意想看的……”

    柏霽之知道三省身的能力,他如果摘掉鏡子頭套,能看到的可不只是人與人之間的連線。

    他甚至可以看到人們腦海中的想法向著所想的人飄去,只是那些想法在他的視角里是抽象圖案,或是波點(diǎn)水滴,或是棱線波浪,或者是各種顫抖的彩色幾何圖案……

    柏霽之臉上一紅,咕噥道:“我才沒想呢,你要不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了。”

    三省身似乎看到柏霽之腦袋上方又蹦出來許多耀眼青春又粉紅的圖案,他本人雖然從來都不對外說,但實(shí)際上幾十年來看著各種人腦冒出來的圖案,他簡直像是會讀摩斯電碼一樣,柏霽之這些圖案在他眼里比純愛校園故事走到在躺在一張床上抱著親吻還刺|激——他這個母胎單身社恐手足無措面目全非。

    自從宮理死了之后,她的許多“事跡”才泄漏出來,變成了不能對外說但大部分干員都知道的故事,把她當(dāng)做偶像的干員數(shù)不盡數(shù)。而且,可能是因?yàn)樗缪莸目娦呛臀鳚商钊肴诵?,現(xiàn)在到處說自己跟她戀愛過的男女干員沒有幾十也有上百了……

    甚至還有一些非碳基形態(tài)的干員說自己跟她有過更高維度的意識“深交”,到處匿名講述自己跟宮理的戀愛故事。

    柏霽之也算是八卦漩渦中心,不過在親眼看到他們倆的連線與柏霽之沖上去的擁抱之前,三省身一直以為這都是傳聞而已。

    三省身也從內(nèi)視攝像頭看到宮理似乎歪頭睡著了,低聲道:“……我、我一開始都不敢相信,這就是那位壯烈犧牲的宮理大人啊……氣場好強(qiáng)大、真的是像大家說的一樣……”

    柏霽之心知好多干員都是宮理的“粉絲”,在宮理死后甚至是方體內(nèi)部各種匿名論壇里,都筑起幾千層回復(fù)的高樓,有些跟她共事過的干員細(xì)數(shù)她的故事。甚至有個三千多層回復(fù)的高樓,就是在說:

    “如果宮理活著,她真應(yīng)該當(dāng)委員長……”

    “你們覺得她要是在的話,要把誰擠掉?我反正是希望她把甘燈擠掉呢?;蛘咝侣劶堃残??!?/br>
    “紅薔薇吧,她根本不能算是超能力者,就是手腕比較厲害罷了?!?/br>
    柏霽之忍不住接口道:“像大家說的一樣?說什么了?”

    三省身又高又胖的身子蜷在副駕駛座上,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道:“有人說她是毀掉的三座雕像之一,也有好多人說她能預(yù)言未來,解決的都是動搖世界核心的事兒……還有人說,連空間站爆炸都是她死前的計(jì)算之內(nèi)。否則她在地上剛死兩天,那運(yùn)行了幾十年的空間站就炸了,甚至連爆炸之后出現(xiàn)在繞月軌道上的怪物都像是……”

    三省身小聲道:“你說她沒死,是不是也是算好的運(yùn)籌帷幄的一環(huán),都是因?yàn)樗缇鸵庾R到了格羅尼雅的世界絕大危機(jī)……”

    柏霽之讓他說的都有點(diǎn)恍惚,仿佛那個看著貓貓狗狗視頻傻笑著吃薯片掉渣的宮理是個將全球握在掌心里的超級幕后黑手。

    三省身雖然社恐,但對于八卦的興奮更大,小聲道:“……所以真的是桃文區(qū)說的那樣,柏隊(duì)長你跟宮理大人,真的是以前戀愛過?啊、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就是那個……您今年有、呃、二十嗎?”

    柏霽之猛地轉(zhuǎn)過臉來:“不許問!”他怕驚醒了宮理,又壓低聲音兇道:“你少打聽我的事!”

    啊。三省身不可避免的看到更多彩色旖旎的圖案從柏霽之頭頂冒出來了。

    且不說現(xiàn)在的宮理是一個渾身插滿箭頭的連線刺猬球,這小小的車?yán)锞托纬闪藰O其復(fù)雜的三角形連線,這……

    幸好沙行車行進(jìn)的速度非???,車輛的網(wǎng)絡(luò)也在白光爆炸后幾個小時重新連接上,導(dǎo)航系統(tǒng)自動設(shè)定,沙行車被指引著追逐上了在沙地中疾行的格羅尼雅。晨光熹微,巨大的移動城市格羅尼雅也投下斜長的陰影,吞沒了他們的小型沙行車。

    柏霽之皺眉:“格羅尼雅行進(jìn)的方向,是不是又跟我們出城時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