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你也想過自殺?
鋼筋城市高樓林立,一盞盞的燈火被點亮又被熄滅,又或是再也不明滅,只有長久不熄的一輪紅日見證著歲月的更迭。 江熙寧住的那間屋子也有兩天沒亮過燈了。 再次踏上那處水泥階梯,江熙寧的心境卻已經(jīng)截然不同了。 “啪”的一聲,隨著江熙寧按下玄關(guān)處燈的開關(guān),原本漆黑的屋子一下就亮堂了起來。 靠在門邊的是塑料的鞋架,再往旁邊就是簡易的廚房和一個一人用的小冰箱,廚房的邊上就是江熙寧的臥室,此時正關(guān)著門。 不過陸卿融的眼力極好,一眼就掃到了江熙寧在門上貼的一張紙。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br> 念出來的那一剎那,江熙寧耳朵一紅,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打??!” 陸卿融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知道了,江禹錫。” 江熙寧一時間無語凝噎,轉(zhuǎn)身就去開房門:“不理你了?!?/br> 其實江熙寧將這套一人居的屋子打理的很好,說是陋室,其實也就是裝修簡單了些,但要是不簡單,怎么可能一千塊一個月被她租到? 陸卿融伸手觸摸桌邊的一個鐵盒,打開的時候,內(nèi)心震顫了一下,而后這種余震還在不停地蔓延,強(qiáng)度越來越高。 里面是江熙寧從小到大的獎狀,厚厚的一沓,至少上百張。 “校三好學(xué)生”、“區(qū)三好學(xué)生”、“市三好學(xué)生”、“文思杯一等獎”、“青云杯一等獎”…… 一張張,她都收納的很整齊,獎狀有些褪色,她就用塑料膜精心的套住。 陸卿融并不是沒有拿過這些獎,只是他每次都將這些獎狀隨意塞在書包里,后來就不知去向了。 將那一沓獎狀都取出來后,陸卿融看到了壓在最下面的一個小小的本子。 大概是江熙寧用來記賬的本子,紙面已經(jīng)有些泛黃了,翻開一頁,里面密密麻麻記錄的都是她的支出和收入。 支出多數(shù)都是再尋常不過的日常開銷,而收入除了她外婆每個月打給她的生活費(fèi),還有她這每張獎狀背后的獎學(xué)金。 一直翻到最后幾頁,沒有再新添的筆跡,但合上本子,陸卿融卻在封面的背后看到了一行小字。 “如果就這么死了,外婆該怎么辦?” 一種無邊的悲傷與恐懼開始蔓延上陸卿融的心頭。 他僅僅只是缺席了這個姑娘十分之一的人生,就差點錯過剩下的她。 “在看什么?”江熙寧倚靠在門框邊,手里還抱著一沓書,嘴邊漾開一抹笑。 屋內(nèi)的燈光就這么靜靜投射到她的身上,照得她臉白白的,像天上的銀玉盤,從窗外吹進(jìn)來的風(fēng)又撩起她的發(fā)絲,清純而又甜美。 陸卿融倒吸一口涼氣,將手中的賬本匆匆放下,接過她手里那沓書:“怎么不讓我來搬?” “輕得很,我自己也能搬?!苯鯇幱行┣纹さ耐铝送律囝^:“也沒什么值得我?guī)ё叩?,書中自有黃金屋,把這些書帶走就是了?!?/br> “那我和你一起把要搬的書清出來,到時候讓齊宸搬。”陸卿融拿了一張報紙墊在了門口,隨后把書堆了上去。 江熙寧回頭看了一眼那滿墻的書。 江熙寧:…… “齊宸不是你的管家嗎?叫他來搬是不是超出他的職責(zé)范圍以外了?”江熙寧出聲問道。 “他的工資可比你想象中的要高,更何況他自己也會找人來搬的?!标懬淙谏裆?/br> 這下江熙寧算是明白了,這就是一個無限外包的工程。 兩個人搬了一個小時多,門口摞起了高高的兩沓書。 剛是要下樓的時候,就等來了齊宸,他身后還跟著個工人模樣的中年人。 “都堆門口了,你搬回去放在我的書架上就行?!标懬淙陔S意指了指門口。 齊宸點了點頭,招呼那中年人跟自己一起搬。 陸卿融見事情有了后續(xù),手指穿過江熙寧手的間隙,與她十指緊扣:“走,帶你去出去散步?!?/br> 海風(fēng)吹拂過江熙寧和陸卿融的臉龐,還帶著專屬于大海特有的海腥氣,不過看浪花一次次拍打著海岸又心甘情愿的被撞碎也別有一番趣味。 昏黃路燈下,二人并肩坐在長椅上,只是靜默地望著潮水洶涌的大海,再無言語。 江熙寧將頭靠在陸卿融的肩上,忽然覺得自己也許已經(jīng)跟陸卿融相戀了很多年,沸騰后的感情仍殘留余溫,享受只屬于這種狀態(tài)下溫存。 陸卿融用一只手?jǐn)堊∷募?,與她緊緊相依偎,側(cè)過頭,還能聞到江熙寧發(fā)間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味道。 少年再老沉,在喜歡的人面前也總是會沉不住氣。 陸卿融的聲音都沙啞,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嗓子里擠出來的:“你……也想過自殺嗎?” 江熙寧屏住了呼吸。 她知道陸卿融看到了那本賬本。 殘破不堪的靈魂,忽然就要接受他人的審視。 而自己要再一次露出小狗柔軟的肚皮,等待一次撫摸,又或者是一次痛苦。 如果讓自己被馴化,就難免要流淚。 不過江熙寧也很愿意讓自己像浪花一樣撞碎在名為“陸卿融”的海岸上。 讓他知曉他并非孤島。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是,是想過。”江熙寧說話的語氣故作輕松,但還是被陸卿融察覺到了不對勁。 “沒來這所學(xué)校以前,我在我之前的學(xué)校一直都是佼佼者,僥幸來了這里,就開始各種跟不上學(xué)習(xí)進(jìn)度,別說獎學(xué)金了,就連總分班級前十都沒有我?!?/br> 江熙寧踢了一下腳邊的石子:“拿不到獎學(xué)金,外婆就要多省錢給我,她的日子就要過的再差許多?!?/br> “我只能拿拿貧困生的補(bǔ)助,可那點錢在外婆的病面前完全是杯水車薪?!苯鯇幧焓直葎澚艘幌拢骸斑@么點白蛋白,一千塊一支。” “我就在想,如果那天外婆要是因為錢不夠放棄治療了,索性我也別活了。” 江熙寧嘆了一口氣:“那個時候覺得世上應(yīng)該沒有人會在乎我了。” “在乎的?!?/br> “我在乎?!?/br> 陸卿融抱她抱的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