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這時候趙慶堂刷到趙尋嶼小姨的朋友圈，她發(fā)的是趙尋嶼表弟宋志遠的照片。趙尋嶼外婆楚春柳老太太整治宋志遠的事他是清楚的。宋志遠十四五歲的時候趕在潮流前端做了殺馬特，紅色西瓜頭、緊身褲、豆豆鞋，永遠跟中風似的歪著半邊身子在街頭抖啊抖，一口一個“老子”，一個揮拳就是兄弟情。他媽為此掉了很多眼淚，但不管用，攔不住社會仔的江湖豪情。

    一直到要去看望女兒的楚春柳進城，她在街上遇到宋志遠和人斗毆，楚春柳牛高馬大，年輕的時候當過兵，又常年干體力活，上前出手輕松就把瘦成麻桿的兩人制裁。

    女兒家也不去了，拎著宋志遠的衣領(lǐng)就把他帶回村，路上宋志遠罵罵咧咧的她也沒說話，等把宋志遠拉回家后關(guān)上門撈起雞毛撣子就是一頓胖揍，然后把他綁起來，拿推刀把宋志遠的西瓜頭給推了。

    對宋志遠的掙扎不管不顧，絲毫不怕刮傷他，倒是宋志遠自己怕，外婆還沒威脅他，他自己掙扎了兩下就不敢動了。眼睜睜看著自己從神秘花美男變成鋃鐺階下囚，甚至，勞改犯的發(fā)型還比他好一點

    在楚春柳的武力壓制下，宋志遠只能屈服。

    看照片上陽光尋常的大男孩，誰也想不到他還有過那樣叛逆的青春期。

    趙慶堂心念一動。深感不能再這么放縱趙尋嶼下去，尤其他剛犯了這么個可大可小的錯誤，要是輕飄飄地揭過不讓他吃苦長教訓，他也不會當一回事兒，指不定什么時候又犯錯。

    經(jīng)過一晚上的深思熟慮，趙慶堂痛定思痛，決定說服楚老太幫忙管教趙尋嶼。還得找好說辭讓她注意尺度，讓混小子知錯反省，長長記性就行了，不必用對付宋志遠那般的雷霆手段對付趙尋嶼

    他剛跟楚老太說了這個想法就被無情地給拒了，楚老太嘲諷他小三小四玩得過來，怎么連唯一一個兒子都管教不過來。趙慶堂暗暗嘆氣，賠笑解釋，伏低做小，把趙尋嶼闖的禍夸大了說，又經(jīng)過三番五次的懇求、承諾，楚老太才終于松了口。

    趙慶堂怕她手段太硬，又說不指望兒子能有多大改變，只要認識錯誤以后稍微收斂就行，不用要求他改變穿衣發(fā)型，也不必會下地會進廚房巴拉巴拉。

    楚老太聽得沒了脾氣，截住他的話：“你要是有自己的想法就帶他回去自己管教?！?/br>
    “沒有，我的意思是您不用花太多時間頭疼他，很多時候讓他自己呆著就行?！彼懿涣粟w尋嶼，趙尋嶼撒潑賣慘的功夫登峰造極，鬧起來比念緊箍咒還讓他頭疼。

    “不頭疼。飯愛吃不吃，你以為我會哄著他？”

    ……

    趙慶堂對著趙尋嶼還是怒火未消，說闖了這么大的禍，讓他去鄉(xiāng)下外婆家呆兩個月好好反省，現(xiàn)在看見他就煩。趙尋嶼也沒抗拒，雖然他沒覺得自己有錯，但確實讓他爹多花了很多功夫。而且，他很多年沒和外婆待著超過一天了。

    自從他母親去世，父親另娶之后，外婆就仿佛要斷了和他們的聯(lián)系，回村總是閉門不見，視頻永遠不接，電話只有在過年過節(jié)才有人接。趙尋嶼上一次見她還是去年去小姨家拜年的時候見到的，他想在開學前跟外婆回村住幾天，外婆也冷臉拒絕了。

    這些年來外婆對他并不親近，但他還記得小的時候外婆也會抱他，會給他好吃的。這是他母親最愛的人，所以他心里也總想著和她親近。

    送趙尋嶼下鄉(xiāng)，趙慶堂自然也是要見見楚老太的。趙慶堂呆了兩天，這是亡妻走后他第一次能留在這個家過夜，看著熟悉又陌生的環(huán)境，心里頗多感慨。趙慶堂臨走前的晚上，楚老太要求他把趙尋嶼的手機沒收上來，也不許給他留一分零花錢。對上楚老太威嚴的目光，他一個字也沒敢多說。

    趙慶堂跟趙尋嶼索要手機，話音剛落，趙尋嶼就炸了。這年代沒了手機他怎么活？趙尋嶼藏著手機不撒手，說沒收手機是個什么道理？要拿走他的手機先把他殺了再說。

    趙慶堂好說歹說，趙尋嶼都不松手。

    最后，趙慶堂生氣了，拉著臉說這是給他的懲罰，他下鄉(xiāng)是來接受勞動改造的，不是來當祖宗的。他要是不乖乖聽外婆的話，不老實反省，只要之后外婆打電話告狀一次，那他上大學就老老實實住宿舍，別指望家里在學校旁邊給他租房買房，一直想要的勞什子跑車也做做夢得了。以前的卡全部凍結(jié)，生活費也對半砍。

    他這么一嚴肅趙尋嶼就慫了。他爹雖然寵他，但也不是無底線的縱容。趙慶堂絕大多數(shù)時候都順著他，但只要他不順著他、有另外的堅持的時候，任他死纏爛打，撒潑賣混，趙慶堂都絕不會松口。

    成功收繳手機，確保沒給趙尋嶼留下一分錢，趙慶堂功成身退，第二天一早就返程。

    外婆也不是那么無情，她塞了個不知什么年代的老人機給他，只能打電話，連拍照功能都沒有，還殘酷地通知他接下來的日子就只能用那臺大紅色的板磚……

    錢呢，說是等他開始干活以后，會酌情給點錢給他買零食。

    趙尋嶼拿過手機，心情復(fù)雜。

    他爹到家以后往“板磚”這給他打了電話：“手機在你外婆那，她問我要了你手機的密碼。說每天都會登錄你所有的社交賬號，如果發(fā)現(xiàn)你有用其他的設(shè)備登錄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所以，你也別想著偷偷找朋友救濟，除非你背得下他們的電話號碼。你堂哥也被流放了，我勸你乖乖聽你外婆話。我說過什么，你別忘記?！?/br>
    “……”

    所以以前他為什么會覺得外婆很孤獨很弱?。?？？

    好半晌，趙尋嶼才記得義正言辭地抗議：“爸，你怎么能把我密碼告訴外婆呢？不是，你又怎么懂得我密碼的？事先不經(jīng)過我同意就隨便翻我手機，你們不覺得這很過分嗎？這嚴重侵犯到我的隱私了好嗎！”

    “你隱私？隱私個屁！看你那毫無營養(yǎng)傻了吧唧的手機，我還不如多找?guī)讉€刺頭下屬談心，起碼人家有勇有謀有智商，沒侮辱老子浪費的時間?！?/br>
    “老頭子你什么意思？你罵我是吧？我再怎么樣還不是遺傳你的，你以為……”

    “總之，好好改造，你外婆但凡打一次電話告狀，后果怎么樣你知道的?！?/br>
    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