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清了清喉嚨，心中非常感謝外甥的幫忙才讓他有臺階下，訕笑道：「話說回來，你們特地從那么遠的臺北來，長途車程，就多休息一下吧！要是汽水不夠喝別客氣，冰箱還有??！」臉上堆滿了笑容。

    許善俊一口飲盡杯中物，壓扁了塑膠杯，向小舅舅說：「他們等一下還要找下塌的飯店，我們動作最好快點?！箍戳搜鄞巴獾奶鞖?，太陽即將西下。

    原來趕時間，小舅舅心想，「怎么不住我們這呢？」雖是老式房子，也是堅固得很，該不會看不起吧？

    「小舅舅，姑且不論飯店的盥洗用具和設備一應俱全，我還有話想單獨跟你說，他們在的話，反倒讓人家覺得不好意思?！乖S善俊解釋。

    出發(fā)前這些事項都一一確認好了，現(xiàn)在只是照著流程走。

    小舅舅看來看去，也看不出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于是接受了許善俊的說法，但還是很熱情的說：「既然這樣就不勉強你們住下了……那要一起上樓嗎？」雖然邀請外人看自家列祖列宗的神主牌是件有些奇怪的事，但既然人都來了，一起去打個招呼也算是一種禮貌吧！

    方馨佩看著面容哀愁的許善俊，突然覺得自己已介入他的私事太多，是人都需要隱私，于是體諒地說：「善俊一定有很多話想跟母親說，我們就不去打擾了?！箤⑿谋刃模亲约合牒鸵咽拍赣H的牌位單獨相處說話，有個外人在她也不自在。

    許善俊看著方馨佩，越看，一顆心越發(fā)遺失在她的善解人意中。

    一旁老陳見許善俊看向自家小姐的眼神不太尋常，正思忖著該怎么阻止他繼續(xù)看下去，許善俊就從椅上起身，方才淪陷進方馨佩輕柔聲中的模樣，已被正經(jīng)取代，說著：「那我們就上樓了，你們儘管把這里當自己家，不用客氣，汽水不夠自己倒。」標準的待客之道，率先步上階梯。

    后頭的小舅舅也帶著歉意附和：「真是不好意思，沒有辦法陪你們聊天，電視遙控器在桌上，要看哪臺自己轉(zhuǎn)，別客氣。」語畢，跟了上去。

    老陳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怎么想就是想不透董事長看上許善俊哪點？他沒有劉昀亨的穩(wěn)重，卻有直盯著人瞧的不禮貌舉止，甚至是一些應對進退的眉角懂得也不多。身份地位真的是至高無上的嗎？老陳很疑惑。

    ※

    方馨佩和老陳下塌在市區(qū)一間最貴的五星級飯店，一旁林立的都是高級的咖啡廳和海鮮餐廳等高額消費的店家，賣的是他們平時就吃得到的食物，因此方馨佩提議要去難得一逛的夜市覓食，小舅舅正巧也熟，于是盡地主之誼帶著他們。走在前方的兩人開心得邊逛邊聊天，老陳和許善俊只有默默地跟著，在后面預防前頭聊開的兩人在人擠人的夜市里被扒手光顧還沒感覺。

    雖然說好聽點是『護花使者』，但見許善俊一路上只低頭死死地盯著一個點瞧，像要看穿了什么似的，老陳走在他旁邊，對他此番舉止感到非常不解。

    「咯咯……」突地，一陣笑聲傳來，嚇得老陳好大一跳。他撫撫胸口，低下頭看著發(fā)出詭譎笑聲的面孔，驚魂未定道：「你還好嗎？」

    「咯咯……你看……那影子，像不像一隻飛蛾？」許善俊指著前方兩人在地板上湊在一起的影子，徐徐說道，抬眸，送給老陳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敢情他想mama想瘋了？老陳摸摸手臂，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很適合畫下來?！乖S善俊雙眼還是直勾勾盯著。

    這下老陳終于懂了為什么許善俊會被稱『怪』了——他終于見識到了！

    「我要記得這個畫面……咯……回去畫下來……」

    「拍下來回去畫會不會比較快？」老陳提出個比較具有建設性的提議。

    「?。　挂粋€叫聲，引起了周圍人群一陣小sao動，四面八方的視線投射過來。

    「你說得太有道理了！謝謝……」許善俊感激涕零地握著老陳的手，旁若無人。

    當下，方馨佩和小舅舅轉(zhuǎn)過頭來見著的就是一個跳上跳下的年輕人興奮地握著一個中年大叔的手，臉部表情寫著雀躍不已。

    看見外甥老毛病又犯，小舅舅只是陳述一段事實的語氣：「善俊他從小只要遇到興奮的事，就會變成這樣怪里怪氣的，尤其在他十歲時我們發(fā)現(xiàn)他對藝術(shù)很有天份，只要一接觸到畫畫跟設計之類相關的事，十次有九次會變這樣。」

    方馨佩詫異地問：「這樣正常嗎？」應該要帶他就醫(yī)或是諮商之類的吧？

    「我們……當然，包括他父親，覺得善俊有一個藝術(shù)家的腦袋，聽說藝術(shù)是很難被理解的，只要他不妨礙到別人，我們就不特別阻止了?！?/br>
    方馨佩也不知道許家這樣處理對不對，不過至少許善俊過去種種的怪異行為有了個解釋，尤其是繪畫課的幾次相處，現(xiàn)在經(jīng)過小舅舅的說明，總算是解開了她心中的疑問。

    「我們剛剛聊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