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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臺春(重生) 第57節(jié)

    應(yīng)完,右手抬高,一截白玉顯露于明處。它正懸于紅繩的末端,無?著無?落地?晃啊晃。

    “面?圣,還是要莊重些?。昨兒鬧了一通,差點忘了?!?/br>
    延禮的目光終于從她身上挪開,凝著那抹白看了片刻,他伸手拿過。細(xì)致看過,發(fā)現(xiàn)這玉石上刻下了他的名字。這是專門?為他定制的,并且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兒。他曾親手在玉石上刻下她的名字,他知道那有多耗費心力與時間。

    夏夏早就開始準(zhǔn)備了。

    這個認(rèn)知讓延禮面?露喜意。

    初夏凝著他,心中也是歡喜。她的每一次付出都能得到回?響,由衷地?,熱烈的。

    她喜歡這般。

    “我?guī)湍銕???/br>
    延禮乖順應(yīng)好,隨即將白玉送至初夏面?前。

    初夏接過,稍稍整理一番,俯低身將玉掛于他的腰封。

    確定妥帖后,她直起身。在她凝向延禮的那個瞬間,他忽地?伸手扣住她的后腦勺,薄唇落在了她的額間。

    輕輕的擦碰,等初夏回?過神,他已撤開。

    “再?等我一陣。”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任性,但他不得不。她若是不在身邊,他都不知道自己過往和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還有何意義。一件事情惦記久了,當(dāng)真會變成執(zhí)念。除了死?這一途,再?無?可能消弭。

    他不知道的是,有些?執(zhí)念連死?都無?法抹去?。一如初夏,跟著他十二載,傷與愛凝成了她的執(zhí),最終將她帶了回?來。

    “知道了?!?/br>
    之后,她再?未說其他。到了今日?今日?,他已成長到無?需旁人再?教他怎么做了。他每走出的一步都落了思量,精細(xì)又深入。

    延禮離開,初夏回?了房。吟月替她解了披風(fēng),扶著她回?到床榻。

    “再?睡會兒吧,還有好一會兒才?天光呢?!?/br>
    初夏輕輕應(yīng)了聲,“嗯。”

    怎知躺到床上,翻來覆去?幾轉(zhuǎn),竟是再?也睡不著。

    到底是失了平常心。

    畢竟今日?若是順利的話,她和延禮的婚事將定下。無?論他是四端是七皇子還是太子,他們都是夫妻。

    許是動靜大了,吟月又回?到她的身旁,輕聲細(xì)語,“小姐,你可是擔(dān)心四端?”

    初夏聞言,身體?一僵,“沒有?!?/br>
    否認(rèn)得太快,反常幾乎明晃晃。

    吟月失笑,克制過的那種,太過分,惹惱了小姐就大禍?zhǔn)聝毫恕?/br>
    初夏不再?理她,抱著軟被翻了個身,背對著她。久了,竟是又睡了過去?。

    綿延的宮殿深處,帝王也起了,比平日?早了近半個時辰。多樂過來伺候時,例行了地?詢問輪值的內(nèi)侍陛下的睡眠狀況。

    答曰:陛下幾乎一夜沒睡。

    多樂就知道,但他沒說什?么,陛下這般屬實是人之常情。哪個爹重見自個兒的失散多年?的愛子能保持平常心?陛下已經(jīng)做得足夠好了。

    問完,進(jìn)殿。

    本想伺候陛下更衣,結(jié)果竟是自己穿好了,工整得經(jīng)得起細(xì)致打量。

    多樂不禁笑了起來,“陛下不用著急,待會兒就能見著了。這會兒人都該到保和門?了吧。”

    帝王低而短促的應(yīng)了聲,神色如常,但若是細(xì)辨,眸光深處,團著一抹晦澀,因忐忑不安而生的。

    多樂自是知曉的,但他未再?提。如今說什?么,都是枉然了,他們陛下這心結(jié)除了昭妃娘娘和七皇子,誰也解不了。說實在的,此時此刻他也是忐忑,陛下這期望是他挑起的。若是錯認(rèn)了,等同?于往陛下的傷口上撒了把鹽。即便陛下不會責(zé)罰他,他也難免被愧疚磨礪。

    *

    馬車近了保和門?便不能再?往前了。秦煌攜延禮三人下了車,徑直朝議事殿而去?。很長的一程,延禮都是寡言少語,目不斜視。

    秦煌倒沒覺得什?么,一是不知延禮真實身份;二是,他們這些?需要早朝的官員日?日?都是這般,宮廷內(nèi)苑,誰也不敢輕佻喧嚷。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似他這般。就像秦墨初,他深覺自家小師叔表現(xiàn)出的冷靜是佯裝出來的。畢竟他這是歸家吶,即將要見的陛下,是他久別的親生父親。

    鑒于此,他拽住了延禮的衣袖,迫著他同?自己一道落后了些?。覺得秦煌再?怎么都聽不見他們說話,才?壓低了音調(diào)對延禮說,“不用強繃著,兄弟在呢?!?/br>
    延禮聞言看向他,那眼神意味莫名,仿佛在看隔壁村的二愣子。

    堂堂南境風(fēng)頭最勁的貴公子荔山高徒秦少爺幾時受過這種眼神?

    看明白了都不敢信,“你那是什?么眼神?”

    延禮直言,幾乎一字一頓,“看傻子的眼神?!?/br>
    說完,幾個闊步,追上了秦煌和楚昭和。

    獨留秦少爺在原地?,心口憋著氣,只有找某人打架才?能消解。但眼下,明顯不合適。只能強忍,二十年?來,第一次嘗到了憋屈的滋味。

    卯時將至,延禮第一次踏足泰和殿。

    帝王每一日?,都會在這里召見朝中股肱,鮮有缺怠。

    殿外晨陽仍未至,黑乎乎一片。大殿內(nèi),燈火通明。延禮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殿內(nèi)的一切,那梁上天頂上的龍紋,那寬敞華麗的御座,那一個個著了考究官服的朝中肱骨,以及幾個皇子。

    他只認(rèn)識三皇子,在荔山見過一面?。其余幾位,他在荔山看過他們的畫像,雖是勉強,但也能對號入座。

    未能多看,便有人走向了他,赫然是大皇子閔延安。師父說,他癡迷學(xué)?術(shù),是那個皇城里最沒有攻擊性的人。他的母妃去?得早,一直養(yǎng)在嫻妃那里。

    思緒微悸時,大皇子已立于他的面?前,合手行了禮,“四端先生,久仰大名。”

    延禮周正回?禮,風(fēng)度翩翩,挑不出一絲錯處。

    “大皇子,久仰大名。”

    大皇子沒料到會聽到這句,怔了兩息,笑開來,“四端先生認(rèn)得我?”

    延禮:“師父曾多次跟我提起大皇子?!?/br>
    大皇子訝道,“怎么說的?”

    延禮:“他老人家說,大皇子該是我們荔山人,若是能上荔山學(xué)?習(xí)就好了?!?/br>
    這話在大皇子看來就是天大的贊譽,矜持再?端不住了,“延安愧不敢當(dāng)?!?/br>
    緊接著又說,“今年?定是找機會上荔山拜見孟大人?!?/br>
    延禮:“若是時機合適,可以一道?!?/br>
    大皇子欣然道好。他的隨心而至,意外盤活了大殿的氛圍,越來越多的人簇到荔山三人身邊,同?他們攀談,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明面?上都是客客氣氣的。

    “陛下駕到?!?/br>
    忽然一刻,多樂的喊聲響徹大殿。

    眾朝中肱骨齊刷刷躬身向帝王行禮,“陛下洪福齊天,萬歲萬萬歲?!?/br>
    延禮三人混在其中,姿儀妥帖,不負(fù)荔山之名。

    惠帝的目光幾乎不由自主地?鎖定了荔山四端。只是他折腰垂頭,根本瞧不見他的臉。這一瞬,他被復(fù)雜的情緒絞著,既想快點看到他的臉,又害怕面?對那一刻,也因此稍顯怔愣。

    多樂適時地?喚了他一聲,“陛下?!?/br>
    帝王回?過神,悄悄深呼吸,“眾卿平身?!?/br>
    大殿眾人先后抬起頭來?;莸垡步K于看到四端的正臉,細(xì)致打量,那眉那眼,當(dāng)真是似足了昭妃。多樂沒看錯!

    惠帝的心跳加劇、又沉又猛,不是多舒適的感?覺。但他顧不上了,他一方面?要克制住流淚的沖動,一方面?急欲同?四端說說話。

    終于,他開口了,幾乎用盡了自己的力氣,“荔山四端。”

    延禮應(yīng)聲出列,“草民在?!?/br>
    惠帝:“昨兒秦卿對孤說,你有萬字書柬想親呈?”

    延禮:“是。四端唐突了,望陛下見諒?!?/br>
    說罷,從袖袋掏出了書柬。多樂走下龍座將它取走,近距離再?看四端,越發(fā)地?覺得他似昭妃了。尋常人家,可生不出這么俊俏的小郎君。

    片刻后,書柬終到惠帝手中。

    他打開,細(xì)致查看,如同?在觀一件絕世珍寶?;蛟S剛開始的時候,他是因為這封書柬是出自他的小七的手筆才?這般認(rèn)真的,但是很快,這種想法就給抹去?了。這萬字,將現(xiàn)今的抗汛措施再?次細(xì)化升級,并且兼具可行性。

    字字如金。

    “好!”

    “極好!”

    惠帝由衷地?贊嘆道。

    陛下這些?年?情緒越發(fā)內(nèi)斂了,多久沒見過他似現(xiàn)在這般贊嘆過什?么了。

    廳內(nèi)諸眾難免對這封萬字書柬心存好奇。

    陳三善忽地?上前一步:“陛下,可否借書柬與臣一看?”

    惠帝沒有不同?意的。

    書諫很快經(jīng)由多樂遞到了陳三善手中,他查閱時,好奇心重的,紛紛圍了過來。

    別的不說,就這手字,剛勁有力,風(fēng)骨明顯。年?紀(jì)輕輕,屬實難得。

    給了眾肱骨些?時間看完,惠帝問了工部大總管,肖安亭,“肖卿覺得如何?”

    肖安亭直言,“臣以為甚好,細(xì)節(jié)處可見真功夫?!?nbsp;這話半點不假,若未有長時間深入前線,寫不出這般踏實可行的書柬。

    惠帝聽完,越發(fā)歡喜,“賞?!?/br>
    這一聲中氣十足,萬分由衷。

    “四端,你且說說,你想要什?么?”

    符合他的心意,才?叫真正的賞賜。

    此時此刻,惠帝當(dāng)真是未落一點權(quán)謀算計,如同?當(dāng)年?,他對宴知雪。他知他為帝王,不該如此,可他一直在這般做,到了今時今日?,都未有后悔過。

    哪知,延禮忽然跪地?,行了大禮。

    帝王眼中有疑惑一晃而過,正想說點什?么,延禮的話音剛好響起,“草民多謝陛下。”

    “草名不想要賞賜,只求陛下為草民賜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