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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王謝 第21節(jié)

    “見面以后,那位郎君沒提其他要求,只問府上的客人清談水平如何。我回答說超過公子今年見過的其他客人。那位郎君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說了句「未必」,隨后讓我?guī)侥苈犚娞弥星逭劦奈葑?。我想如果是密事,公子不會在堂中談及,府上其他房間本來也能聽見堂中聲音,只是不如旁屋清晰,就帶他去了旁屋。”

    “后來發(fā)展如公子所知,他讓我拿他的名刺找公子,說與公子有前約,愿意為公子解圍。公子看過名刺,同意請他入府,我就將他從旁屋帶到堂屋。再后來公子示意我將事情傳揚出去,讓眾人都知道那位小郎君是王弼,我追到后門,沒見到那位小郎君的蹤跡,果然是來去無蹤的鬼魂,就喚府中其他仆役一起尋找,都沒有找到,現(xiàn)在府里的仆役都知道山陽王弼的鬼魂來幫助公子了。”

    她示意的是那個意思嗎?

    王瑯氣得簡直說不出話,頭一次認(rèn)真反省自己治家方針的弊病,決定要從里到外好好重新整頓一番,不能再讓類似的紕漏出現(xiàn)在她府上。

    隔了一會兒,感覺心情平復(fù)一點,她不死心追問:“可曾問過門房,他是否留下其他話語?”

    司南道:“問過,門房說他徑直離去,什么都沒說?!?/br>
    王瑯撫了撫額側(cè),聲音恢復(fù)平靜:“知道了,你先去做事吧?!?/br>
    等房內(nèi)只剩自己一人,她又展開那封模仿她自己的手書看了一遍,終是忍不住到紫府與姜尚談?wù)撨@樁奇事:“我本以為他是拿這件事做進(jìn)身之階,來尋陽投奔明主,成就一樁君臣相遇的佳話,結(jié)果居然什么也沒說就走了。他到底是不是來投奔我的?”

    姜尚素來懶得搭理她的荒誕想法,這時候也實在是無語至極,難得給了一句評價:“年輕人有信心是好事?!?/br>
    王瑯不高興:“我只是做做夢會有蕭何荀彧來主動投靠而已,這難道很過分嗎?”

    姜尚是真的不想理她了,直接回到書案前繼續(xù)他的修復(fù)工作。

    王瑯自討沒趣,悻悻地切斷和他的聯(lián)系,到前院牽馬呼喚從人:“司北,走了。”

    第35章 恨與不恨

    王瑯截到少年之時,他正坐在舷窗邊對著江景臨風(fēng)飲酒,姿態(tài)優(yōu)哉游哉,從容閑適。

    王瑯環(huán)視一眼艙中布局,接著便如進(jìn)自家般走到少年對面坐下,在他怔忪的目光中微笑:“一個人飲酒未免太過寂寞,我與郎君共飲如何?”

    少年手中的酒杯停住,神情里的舒暢閑適也隨著他的嘆息褪去,只有目光自她進(jìn)入艙房起就一路跟隨地凝在她臉上,始終不曾離開分毫,然而那目光中也不免染上幾分好奇:“我自問行事還算謹(jǐn)慎,不知哪里露了行跡,引得府君至此,還請府君教我?!?/br>
    王瑯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的長久直視,這時候也不覺得被冒犯,大方回道:“郎君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比真正的神女還要瀟灑,而我固守在這方寸之地,若連其上人員的流動都不能掌握,那我付出的代價豈不是毫無意義?”

    所謂勢門,是真的能以權(quán)勢壓人,掌控生殺予奪大權(quán)。

    王瑯在尋陽經(jīng)營半年,尋陽樞干要道遍布她的耳目,說是樊籠羅網(wǎng)也不為過,以有心算無心固然能夠瞞過她的耳目,一旦攻守易勢,輪到她有心找人,可以調(diào)配的資源力量遠(yuǎn)非個人智計所能相提并論。

    不過這樣說話顯得煊赫太重,于是她又含笑補上一句:“況且郎君風(fēng)姿出眾,想要混同在眾人之中也不容易?!?/br>
    少年終于從她臉上移開視線,垂下眼簾,低頭將酒杯里的殘酒飲盡,方才緩緩開口:“無名之輩,蒹葭之姿,豈敢當(dāng)尊駕此言?!?/br>
    王瑯微覺訝異:“你還不準(zhǔn)備告訴我真名?”停了停,她想起一種可能,蹙眉道,“你該不會是庾家的人吧?”

    王導(dǎo)和庾亮是多年好友,王庾兩家也相互滲透,拿到她的手書并不困難。江左的士族子弟但凡想要出名,不可能不到京師拜謁王導(dǎo),王瑯在司徒府做了半年掾?qū)伲蟛趴∫娏瞬簧?,就算少年不想做官,但如此工于清淡,不可能不做名士,也就不可能不拜謁王導(dǎo)。

    王瑯粗略一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庾家的小輩她還沒見過。畢竟她能見外客的時候庾家已經(jīng)離開建康,沒機(jī)會見到。

    少年沉默一會兒,聲音變得冷漠,目光也銳利:“天下難道只有王庾兩家有人才嗎?”

    王瑯沒料到他對這個話題會如此敏感,隨后不由失笑:“那倒不會。只不過除了庾家的人,我想不到還有誰需要對我隱姓埋名?!?/br>
    她這話說得坦坦蕩蕩,神色里一派光風(fēng)霽月,連帶少年也受她感染,唇邊泛起淡淡笑容,攬袖執(zhí)壺為她斟酒。

    王瑯端起杯子嗅了嗅,竟然沒有酒味,再靠近唇邊淺淺沾了沾,似乎也不是茗汁,而是純粹的清水。她放下杯子,看向?qū)Ψ剑骸袄删?dāng)日為何而來,今日又為何離去?”

    少年迎上她的視線,神態(tài)平靜柔和,仿佛舷窗外流動不息的江水:“有人對我說,與君生于同時是幸事,不曾見君是憾事,所以我來尋陽。那晚見面之后,我換了想法,君與我生于同時,君卻不曾見我,我為君感到遺憾。如今君已見我,我心無憾,故而離去?!?/br>
    他說話的語速比常人慢,但情意可達(dá),風(fēng)儀可觀,聽來并不會讓人覺得不耐。

    王瑯靜靜聽他說完,隨后偏了偏頭:“君非恨我不見君,恨我不知君罷了。而君卻不欲知我,襄助之后杳然離去,甚至不肯告知姓名,是我無益于君。雖然如此,若郎君哪日厭倦做鬼,想要做人,還是可以找我。”

    說到最后,她笑了一下:“人鬼畢竟殊途,或許都做人之后,郎君又會改變主意,愿意與我相知了?!?/br>
    離開客船,王瑯自跟從隨侍的親衛(wèi)手中接過韁繩,馳馬返回內(nèi)史府。

    少年顯然是南渡僑門的世家子弟,調(diào)查出他的身份不是難事,但既然人家不肯說,她也沒必要多此一舉非要探究清楚。只是,不可避免地,她對少年為了見她一面能夠千里迢迢來到江州,見面之后拂衣而去不留一言的灑脫有幾分羨慕。

    對于王家這樣的勢門而言,需要族中子弟盡快出仕,占據(jù)要職,維護(hù)家族地位。對于次一些的世家而言,太早出仕反而容易招致禍端,即使再怎么謹(jǐn)慎小心,也時常淪為政治斗爭中的犧牲品。不如先以白身做名士蓄養(yǎng)時望,等聲望高到足以保護(hù)自己再入仕途。

    如此一來,他們就有大量的時間與大好的青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反觀王瑯自己,連參加唯一兄長的婚禮都要想盡辦法,費盡周折,最后依靠把婚禮時間安排在臘月,借助新年所有官員都放小長假的機(jī)會才得以實現(xiàn)。

    她一邊策馬疾馳,一邊忍不住在心里有些難過。

    但她轉(zhuǎn)念一想,年底就能和闊別兩年的兄長以及其他親友見面,情緒頓時又變得飛揚。

    #

    王瑯期待返回建康參加兄長王允之的婚禮,內(nèi)心已經(jīng)期待了好幾個月,連行李禮品和車馬舟船都準(zhǔn)備了好幾輪,只是官務(wù)在身,不由自主,要等到年底蠟節(jié)前后方可成行。

    謝安卻沒有她這樣的約束。離開尋陽以后,他對自己的心意有了一些想法,便沒有按原計劃回到會稽,而是派了一名家仆回家報信,自己先去京師建康,與父親謝裒見面,請他不要急于定下自己的婚事。

    謝裒對這個素來讓他省心的兒子態(tài)度很開明,和他用商量的語氣道:“阿奴也要學(xué)仁祖,等在建康揚名之后再擇婦嗎?那樣倒是有可能結(jié)到門第更高一些的人家,但也可能錯過好姻緣,讓其他人捷足先登,一味等待未必是上策?!?/br>
    謝安心道他顧慮的就是父親遇到自認(rèn)為最合適的姻緣,直接替他定下,因此早在路上已經(jīng)想好理由,不疾不徐對父親道:“兒意有所屬,只是對方門高,不能貿(mào)然求娶。又關(guān)乎女郎名節(jié),不敢傳于人口。”

    謝裒對他連父親都不肯明說并無不滿,反而更在意他前半句話,好奇道:“多高?”

    謝安道:“曾與諸葛氏爭姓族先后。”

    謝裒摸摸胡須,他最近正好也對諸葛家有些想法,看中了諸葛道明的小女兒。

    原先諸葛道明的長女嫁給庾亮長子庾會,前兩年庾會在蘇峻之亂里遇難,諸葛氏年輕守寡,陳留江虨向諸葛道明請求將諸葛氏改嫁給他,前前后后請求多次,誠意極深,最終打動諸葛道明,親自寫信給庾亮,希望他能同意庾家長媳、自己守寡的女兒改嫁。

    庾亮很快回信:“賢女尚少,故其宜也。感念亡兒,若在初沒。(您的女兒尚且年輕,這樣做確實適合。只是感念我過世的兒子,好像事情還發(fā)生在昨天一樣)”

    雖然還對庾會之死心痛不已,但沒有阻止諸葛氏改嫁。

    這也和當(dāng)時晉人的主流風(fēng)氣與社會現(xiàn)實有關(guān),喪亂太多,人丁稀薄,上至王侯貴胄,下至貧民百姓,鰥夫再娶,寡婦再嫁都是尋常事,連帝王之家也不在乎這一點,如后來被追為皇后的甄氏原本是袁紹次子袁熙的妻子,曹cao攻下鄴城之后被曹丕所納,東吳、西晉后宮里都不乏類似之事,時人絲毫不以為怪。

    陳留江氏的郡望當(dāng)然趕不上瑯邪諸葛氏,更何況還是諸葛氏里最顯達(dá)的一支,但諸葛道明為了江虨對他女兒的深情,竟然同意了這門婚事。

    謝裒自忖陳郡謝氏和陳留江氏差相仿佛,他尚未定親的幾個兒子當(dāng)中,謝安、謝萬的品貌顯然比江虨出眾,唯一可惜的是諸葛道明的二女兒已經(jīng)嫁給羊楷,只剩下小女兒年齡尚幼,待字閨中。而謝安、謝萬今年已經(jīng)到了可以許婚的年齡,和諸葛家小女相差太遠(yuǎn),不然只要有希望和諸葛家結(jié)親,他很樂意讓兒子等上幾年。

    現(xiàn)在謝安說和諸葛家曾爭姓族先后,謝裒頓時覺得確實不能貿(mào)然求娶,只要事情能成,多等幾年好好籌劃也沒關(guān)系。

    不過有名的世家就那么多,他對幾個兒子的婚事十二分上心,大部分一等世家子女的婚姻情況他都了解,想不出有哪戶人家和諸葛氏門第差不多,又有女兒在適婚年齡,于是向自己的三子進(jìn)一步試探道:“在諸葛氏先還是后?”

    謝安回答:“彼家以為彼先,諸葛家以為諸葛先?!?/br>
    謝裒點點頭?,F(xiàn)如今除了瑯邪王氏是為江左第一高門毫無爭議,其余姓族的先后高下都沒有特別明確的定論,只能大概分出一等、二等。

    哪怕比諸葛家略低一些的門第,對陳郡謝氏而言也屬高攀,完全值得等待。唯一比較奇怪的地方在于世家貴女都養(yǎng)在深閨,外人絕難有機(jī)會見到,謝家目前結(jié)親的圈子里也沒有諸葛氏那種層次的人家,謝安是怎么知道對方的?

    謝裒撫摸胡須的手停住,認(rèn)真地看向自己的三子:“阿奴有幾成把握,要不要阿父替你找人請托?!?/br>
    謝安含糊道:“二三成,還需等兩年再看。”

    二三成啊……

    謝裒心里覺得有點低,但如果是諸葛家那樣的門第,只有二三成把握反而是正常情況。江虨求娶諸葛氏竟然能得到諸葛道明點頭同意不也是眾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嗎。

    反正他現(xiàn)在也沒有特別屬意的人家,等兩年就等兩年。

    謝安看父親的反應(yīng),雖然在他意料之中,但這時候還是松了口氣。

    他倒沒有非王氏不娶的心態(tài),只是不想那么快結(jié)親。

    對父親謝裒的話語也算不上欺騙。

    瑯邪王家的王導(dǎo)確實曾經(jīng)和諸葛家的諸葛恢爭論過姓族先后,不過那是二十年前渡江之初的事,而且那時候在世人眼中就已經(jīng)公認(rèn)王前葛后,王家地位更尊。

    王導(dǎo)因為王家與諸葛家都出自瑯邪,三國時期王家不如諸葛家,永嘉前后諸葛家不如王家,這才拿族姓跟他戲爭先后,只是諸葛恢嘴上仍不肯退讓,覺得自家更強罷了。

    抬出諸葛家于他是一種險招。

    因為當(dāng)世與諸葛家門第相仿的人家并不多,容易被父親謝裒用一一排除的方法察覺到并無這樣的適齡女郎。只是他估計以謝家的門第,和諸葛家差不多的親事目前還結(jié)不成,父親純粹是一廂情愿覺得有希望和諸葛家攀親。那么他說是和諸葛家差不多的人家,即使父親遇到非常好的親事,但想想更好的諸葛家,應(yīng)該也不至于貿(mào)然替他許諾出去,這一關(guān)算是過了。

    接下來要去從兄謝尚那里,他有些事想向?qū)Ψ酱_認(rèn)。

    #

    謝尚看到謝安,倒比謝安看到他還高興,直接向他笑道:“安石竟然已經(jīng)來了建康,真是巧了?!?/br>
    謝安微微一怔,奇道:“何事湊巧?”

    謝尚道:“王淵猷與荀氏女的婚事定在年底,琳瑯向吏部請求允許她離開治所,到建康參加兄長的婚禮,吏部已經(jīng)批復(fù)。安石去年來建康不是還遺憾不能見到小王掾嗎?這次可以如愿以償了?!?/br>
    謝安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頓了一下才用如常語氣問道:“仁祖與王家有故,自然在邀請之列。家父與王車騎這一支素?zé)o往來,登門道賀怕是有阿諛之嫌?”

    王舒在蘇峻之亂后升官車騎大將軍,因此謝安不再稱他王府君或王會稽,而稱王車騎。

    謝尚道:“無奕在剡縣做縣令,向上司祝賀本是禮節(jié),不去才失禮,怎么能說素?zé)o往來。王淵猷那個人性子冷,自己喜事上總不能再給人臉色,正是難得的好機(jī)會。聽說這次婚禮本來要在山陰辦,王家為了照顧新婦第二日回門,特意選在建康。不過大家私下里都在說,是建康想見琳瑯的人太多,丞相成人之美,這才拍在建康?!?/br>
    見謝安還沒什么特殊反應(yīng),謝尚心里贊賞這個從弟真沉得住氣,為他打算道:“去司徒府初次拜謁是大事,安石現(xiàn)在登門還稍嫌早了些,去王車騎府上卻沒這個顧慮。況且有琳瑯在,她是從不會讓人失望的一個人,靠轉(zhuǎn)述很難說得清,還是要親眼見到才能明白她的特殊?!?/br>
    謝安聽得有些意動,但一想到自己會以謝尚從弟的身份被介紹給她,心里頓時十萬個不樂意,婉拒道:“多謝兄長美意,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她在建康亦有舊友,素未相識之人倒不必湊這個熱鬧?!?/br>
    謝尚見他如此,心中略感意外,不過也點點頭,尊重他的想法,并感嘆道:“叔父諸子之中,就屬安石最有主見,行事想法常常與他人不同,日后成就一定也最高。我過去聽琳瑯談及,琳瑯亦如此想,還說有機(jī)會讓我?guī)阋娝?。?/br>
    謝安愕然抬頭:“她知道我嗎?”繼而抬手撫上前額,閉了閉眼,自認(rèn)為了悟,“都說仁祖與她交情莫逆,果然如此,是仁祖同她提過罷?!?/br>
    同時心想難怪特意來跟他說這件事,原來是美人有言在先,要去向美人表現(xiàn)對她言語的上心。

    謝尚對他千回百轉(zhuǎn)的想法并無察覺,坦率回道:“我是有同琳瑯提過還有叔父在建康任官,亦說起叔父長子無奕在剡縣為縣令,不過我說起之時,琳瑯已經(jīng)頗有了解,安石之事還是她先同我說的?!?/br>
    謝安沉默片刻,問:“她如何說我?”

    謝尚忍不住笑了:“安石剛剛不是還說此一時彼一時,對她入京之事興趣缺缺嗎?這時候怎么又在乎起她說什么了?!?/br>
    謝安:“……”

    第36章 謊言千遍

    謝尚沒讓他難受多久,就爽快地給出了答案——既因為他性格與人為善,也因為答應(yīng)本身有趣:“是無奕為剡縣縣令時之事,無奕罰一犯法老翁飲醇酒,過醉仍未停止,安石當(dāng)時坐在無奕膝邊聽他斷案,為老翁求情?!?/br>
    說到這里,他含笑看向謝安:“安石可還記得自己說了什么?”

    謝安還未回答,白皙的膚色先一步出賣了他,雙耳染上一層霞紅。

    謝尚看得暗暗好笑,這個從弟遇事向來鎮(zhèn)定從容,面薄如此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遇上當(dāng)然不能放過,便假裝沒注意一般,仍用剛才語氣道:“琳瑯?biāo)貋矶繌V長,隨王車騎在會稽那兩年,對會稽吏民可謂了如指掌。她與我提及時,不僅復(fù)述了安石當(dāng)日的話語,連安石年僅七八歲,著青布绔坐兄長膝邊這些細(xì)節(jié)都未出錯?!?/br>
    謝安的臉徹底紅了。

    晉人特別喜歡品藻人物,也就特別喜歡傳名人事跡,并且傳的時候講究身臨其境,各種小細(xì)節(jié)都不放過。謝家在建康不算名流,但在會稽門第不低,對會稽人流傳他的這些事,謝安知道,也樂見其成。名士之名就是這樣從地方到全國逐漸傳播的。

    王瑯注重培養(yǎng)耳目、消息靈通的特點,早在她替謝尚給褚家傳信那次,謝家人就頗有感觸,這次前往柴?;I備萬全、卻被在江上堵個正著更讓謝安有了切身體會,因此知道從兄謝尚所言多半就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