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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第一冤種 第147節(jié)

    第104章 修仙第一百零四天

    ◎你裝睡?◎

    夜很深了, 令梨沒有睡著。

    她習慣通宵。

    令梨總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劍道、打工、修煉、跑路……夜晚是客服小梨代打生意的高峰期,明亮的月光照亮練劍的竹林, 夜黑風高殺人夜,跑路專等燈下黑。

    她晚上可忙了, 安穩(wěn)睡個好覺的時候反而不多。

    身處幻境, 令梨更不想睡。

    幻境是什么?幻境是什么事情都可能發(fā)生的地方。

    很可能一覺睡醒你發(fā)現(xiàn)自己從床上掉進河里, 周圍一群水猴子滋哇大叫朝你扔石頭。你慌不擇路地淌水逃跑, 下一秒周圍出現(xiàn)一排蒙面大漢單膝跪地, 吼聲震天:恭迎大小姐回家!屬下等候多時了!

    緊接著你被八抬大轎請回家,家中一個你不認識的自稱你爹的男人握著你的手淚水漣漣:孩兒,這么多年苦了你了。太子重病急需結(jié)親沖喜, 你把自己洗洗,嫁過去吧!

    你暈頭轉(zhuǎn)向披上紅蓋頭,下一秒紅艷艷的洞房和金燦燦的首飾晃花了你的眼, 穿著喜服的太子欲語還羞地對你說:官人, 你還記得奴家嗎?奴家上輩子是第一個朝你扔石頭的水猴子呀!

    以上幻境不是令梨瞎編的, 是真實存在過的。

    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劍修小梨瑟瑟發(fā)抖地走完了劇情,拔劍大戰(zhàn)水猴子太子, 直到整個離譜的幻境被她打碎, 她才回到了真實——回到了凌云劍宗《幻境的構(gòu)建與破局》專業(yè)課期末考試現(xiàn)場。

    令梨顫抖的雙手接過評分表的時候,構(gòu)建幻境的師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委婉道:“令師妹,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每個人看見的幻境都是內(nèi)心真實的寫照?!?/br>
    師姐:你的幻境離譜成這個鬼樣子, 反思一下你自己。

    薄念慈應該慶幸, 慶幸是令梨走進了他的幻境, 而不是反過來。

    “魔尊大戰(zhàn)水猴子王朝?還挺有看點?!绷罾嬗悬c想看。

    她小幅度地側(cè)過身,動作放輕得不能再輕,屏住呼吸,生怕老舊的床板又一次吱呀作響。

    翻個身的動作,感官拉長到漫無止盡,令梨終于呼出一口氣,看向躺在她身邊的少年薄念慈。

    他鴉羽似的睫毛合攏著,如蝴蝶停歇的羽翼,模樣非常乖巧。

    薄七與薄念慈的容貌有七分相似,只缺三分歲月和強大釀造的別樣魅力。

    薄念慈是紅楓,是蕭瑟秋天最驚艷奪目的赤色,譏嘲、諷笑、涼薄……不近人情的喜怒無常的性格是他魅力中不可分離的一部分。

    太過危險,反而迷人。

    薄七還不到成為上位者的時候,他沒有飲過權(quán)力的美酒,不曾走過高懸的臺階,淋漓的鮮血還未將他打濕徹底。

    令梨很新奇地瞧了好一會兒,牢牢記下了這張臉。

    百年苦修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修真界的天才太多了,出世的、不出世的、喜歡揚名的、保持低調(diào)的……薄念慈不算低調(diào)的人,但絕大多數(shù)人認識他,是因為魔尊的名號。

    有幾人知曉封閉山寨里的薄七?以外界的歲月來算,怕是一人也無了。

    “這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绷罾驵哉Z,“我好像真的知道太多了,你老實交代,帶我回九重宮后準備怎么滅口?”

    不會rou.身死亡還不夠,非要她神魂俱滅吧?

    “那就不能投胎,也不能轉(zhuǎn)職鬼修了?!绷罾鎳烂C地想。

    她虧大發(fā)了。

    同時遇見大美人和小美人的代價竟如此之高,修仙路上果真障礙重重,時時刻刻充滿陷阱。

    薄七的睡姿很老實,可能是被舊床板磋磨出來的,他常年睡在吱呀亂晃的床板上,練就了一動不動的本事。

    令梨觀察了他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薄七其實一直在動,他的腦袋以微米為單位一點點挪到令梨的地盤里,像本能地追逐著什么。

    令梨嗅了嗅發(fā)絲,她習慣了身上淺淡的梨花香,很容易忽視味道。

    “再挪一點兒,你就要落枕了。”令梨用氣音說。

    熟睡的薄七看不見她的嘴型,泛著梨花清甜香氣的黑沉夢鄉(xiāng)誘惑他走上前,他囈語兩聲,又往前湊了湊。

    令梨不想睡,也不能起床去練劍,更不指望幻境里有wifi,無聊得很。

    她捏著一縷發(fā)絲,小心地掃過薄七的鼻尖,少年皺著鼻子躲又躲不開,模樣十分抗拒。

    令梨得到了極大的鼓勵,逗弄不了大的那個,小的這個總算可以欺負了,不枉她熬夜通宵。

    令梨越玩越起勁,她把握著度量,一旦薄七眼皮顫動,她立刻停下裝睡,等他呼吸漸均,她再度出山。

    一放一收,節(jié)奏大師就是她本人。

    令梨捏著發(fā)絲悠悠掃過少年微紅的眼尾,忽然,她抬高了眉峰。

    視野內(nèi),一道黑影穿過門縫,流水般游走進屋內(nèi)。

    山寨的夜晚漆黑一片,茅草屋里連扇窗都沒有,伙食營養(yǎng)又差,不知多少人患有夜盲癥。

    黑影想必也是知道這一點,他隱蔽氣息的法訣學得不錯,薄七一點兒沒有察覺。

    但在令梨眼中,他漏洞百出。

    修殺戮道的劍修對氣息最為敏感,每一條鮮活的生命都可能成為她劍下亡魂。

    黑影向床邊靠近。

    他的手里拿著什么,一封信?

    極短的時間里,令梨反復權(quán)衡。

    如果按照回憶里的走向,薄七定然發(fā)現(xiàn)不了半夜?jié)撊氲娜耍粫谇宄堪l(fā)現(xiàn)床頭多了封奇怪的信件。

    令梨若是想維持劇情不變,她該裝作沒看見黑影,放任他離去。

    維持劇情,等待重大轉(zhuǎn)折點,是令梨此次幻境之行的方針。

    “一味等待絕不可取?!被镁晨荚嚨膸熃阏f過的話回蕩在令梨腦海,“我知道你們這些劍修,就喜歡等到轉(zhuǎn)折點大殺特殺強行破局。以你們簡單粗暴的心性,也不怕幻境困住意識。”

    “可幻境是很狡猾的東西,它會把自己偽裝成沼澤,讓你在等待的時間里一點一點陷進去。又或者,溫水煮青蛙,等你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時候,破局點早已從手邊溜走?!?/br>
    任何不對勁的因素都值得介入,師姐告誡說:膽大心細,不妨大膽些,最壞不過是把幻境捅破天——這不是你們劍修的專長嗎?

    “來都來了?!绷罾孀⒁曋粺o所知的黑影,他沒有發(fā)現(xiàn)床上不止一個人,“留不下人,留下命也是極好的?!?/br>
    黑影停在床邊,放下一枚信封。

    剎那間,劍光與魔氣碰撞,兩道不同的攻勢不約而同襲向床邊的黑影!

    黑影來不及驚愕,迎頭的男女雙打撞懵了他,他重重向后倒去,砸出一道悶聲。

    令梨一劍刺穿黑影的小腿免得他逃走,她扭過頭,看向半坐在床上的少年。

    “你醒了?”令梨疑惑道,“不對,你沒睡?”

    “本來是睡了的?!北∑呖粗?,“為什么會醒,阿梨真不知道嗎?”

    令·玩弄了人家半晚上·梨心虛地移開視線。

    “裝睡是壞孩子的作為。”她嚴肅道,“你改改?!?/br>
    “擾人好夢才是壞孩子的行為?!北∑叻匆б豢冢澳阆雀?。”

    令梨:“你不裝睡,我怎么會sao擾你?”

    薄七:“你不sao擾我,我怎么會裝睡?”

    完了,他們陷入了循環(huán)的悖論,議題比先有雞還是先有蛋更復雜難辨。

    小腿被刺穿的黑影適時悶哼一聲,打斷了令梨和薄七的推卸責任。

    “沒死?”薄七嗅到濃郁的血腥味,這讓他心情變壞了。

    “不知道哪里來的臟東西,作為儲備糧不合格?!鄙倌瓴粷M地對令梨說,“我都把胳膊伸給你了,餓了你直接咬就好,又不是不給你吃,留他做什么?”

    令梨:“……”

    一個謊言要用無數(shù)個謊言來彌補,但令梨不懂,她明明撕掉了兔子妖怪還魂的劇本,為什么薄七念念不忘令梨咬他的那一口?

    雖然他的血靈氣充沛,的確不失為一種佳肴。

    半晌,令梨勉強以一句她沒有半夜吃夜宵的習慣,留黑影一命絕對不是為了吃,要吃也會吃薄七不會吃別人,打消了薄七的不滿。

    “他送來了這封信?!绷罾媸疽獗∑吣闷鹦欧?,“里面寫了什么?”

    屋里黑得嚇人,薄七用靈氣燃起一團火,勉強照亮了信封。

    令梨湊近去看,兩個人的腦袋擠在一起,就著微弱的光茫讀信。

    “山寨西,第二處泉眼邊縫隙,向前十里,逆走九步……”令梨琢磨道,“像個地址,周圍布置了陣法,只有以特定的步法才可入內(nèi)?!?/br>
    “山寨西邊很偏僻,不長野菜,很少有人去那里?!北∑咂^聞了聞令梨的長發(fā),熟悉的氣味,戲弄了他半晚上的味道。

    “大費周章送來信,除了地址什么都不寫?”令梨沒發(fā)現(xiàn)他的小動作,她琢磨道,“他怎么保證你收到信一定會去?”

    “用這個?!北∑叻_信封,信封上龍飛鳳舞,印了一個“薄”字。

    “是寨主的印跡?!北∑叩吐曊f,“我們從小就被告知,不許違抗這個印跡?!?/br>
    “寨主,是住在最高處的那個人?”令梨想到白天看見的高高在上的府邸。

    “是,他一直在高處看著我們?!北∑呋貞浢刻煅鐾枙r第一眼看到的府邸,“他的屋子一定很明亮,夜晚也有月光灑在床邊。”

    “我們很多人一生也離不開這座山寨。”紅眸少年盯著令梨,“你也不知道離開的路,是不是?”

    令梨乘坐時光的河流前來,自然不知道離寨的路怎么走,她如實搖頭,看見了薄七的笑容。

    “那你只能留下來了,一直留在我身邊。”薄七低低地笑,“十九只要一個草窩就能滿足,我替它尋來了最柔軟的青草。”

    “你想住到更明亮的屋子里去嗎?”他輕聲問,“喜不喜歡高一點兒的地方?我想了很久,蠟燭照亮的地方太小,如果睜開眼能看見月亮,你會更開心吧?!?/br>
    薄七自說自話,只聽他說的話真是足夠體貼,但凡深入想想,只覺得毛骨悚然。

    若令梨只是個不幸流落到山寨的普通女孩,既找不到離開的路,收留她的少年又暗藏隱晦的瘋狂,她可怎么活?

    然而沒有如果,身邊的少年是令梨踏足此地唯一的理由,她是來找他的,為什么要離開他?

    “你要帶我住到寨主的府邸里去嗎?”令梨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又高又明亮的屋子,只有那里?!?/br>
    “你喜歡嗎?”薄七不答反問。

    談不上喜歡,寨主的府邸在令梨眼中很普通,若給薄念慈看,連九重宮的一塊磚都比不上。

    但在薄七狹小的世界里,它代表最好。

    他試圖把最好的給令梨,換她愿意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