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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第一冤種 第208節(jié)

    【仙界一盤棋, 帝王自為子?!俊段髂鴰熈袀鳌?/br>
    白字落在棋盤上,發(fā)出啪嗒一聲響。落子無悔。

    年幼的儲君穿著厚重的衣袍,小臉緊繃地看著棋局, 額間細(xì)汗連連。

    坐在他對面的短發(fā)少年手里把玩著兩顆白子,懶洋洋打著呵欠, 露出尖尖的虎牙。

    “孤不如龍君矣。”半晌, 儲君棄子認(rèn)輸, 拱手行了一禮。

    桌面上的棋局十分玄妙, 可以看見白子前期連連敗退毫無章法, 后期卻詭變莫測神鬼難料,反之黑子前期步步相讓和和氣氣,后期卻竭力掙扎仍如溺水之人。

    籠統(tǒng)來說, 前期下棋的雙方像在打假賽,后期倒是你來我往爭了一通,但實(shí)力相差太大, 結(jié)局已定。

    穿著國師袍的黑發(fā)少女坐在旁邊觀戰(zhàn), 她眉頭微皺, 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盯著殘局的眼睛炯炯有神。

    下棋的儲君和龍君都不敢看她, 合力撿起棋子放回原處, 客氣道改日再戰(zhàn)。

    儲君對國師拜了又拜,慢慢后退離開, 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

    剛剛一局棋下得太艱難了, 難怪父皇不肯自己來, 把可憐兒子推過來替死。

    儲君不是第一次拜訪國師府, 卻是第一次被留下下棋。

    小孩非常激動!西漠王朝誰人不知, 當(dāng)朝國師已在任百年, 歷屆君王變動皆要她首肯才行,地位極其尊貴。

    國師讓他陪自己下棋,豈不是變相認(rèn)可了他儲君的身份?再無兄弟姊妹敢與他爭鋒也!

    儲君斗志昂揚(yáng)地上了,他聰明得很,記得父皇陪國師下完棋后一臉忌諱莫深的模樣,父皇定是在棋局中學(xué)到了仙家本領(lǐng),如今也輪到他了。

    不知國師的棋藝何等精湛,他又要使出多少本領(lǐng)才不至于輸?shù)锰珣K?

    小孩嚴(yán)肅地落下一枚黑子。

    坐在他對面的國師動作飛快地落下白子,似是連思考都不用,局面了然于胸。

    儲君一顆心高高提起,他愈發(fā)謹(jǐn)慎,每一次落子都要思考良久,反觀國師,落子大氣瀟灑,說下就下,白子七零八碎也不見她皺眉。

    儲君下著下著,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要贏了!

    他竟然要贏了!還是一邊倒的勝利!

    國師的棋藝之爛,連他三歲時都不如??!

    “這難道是國師的考驗(yàn)?”儲君熱汗津津,“考驗(yàn)我是否有容人之道,懂得進(jìn)退分寸?”

    否則堂堂神仙,怎會是個臭棋簍子?

    “不應(yīng)該啊……”令梨低聲說,她一臉不懂,“我要輸了嗎?白子從來沒輸過呢?!?/br>
    儲君手一抖,指尖的黑子掉落在棋碗里。

    他聽父皇說過,歷代皇室都執(zhí)掌黑子,白子屬于國師。

    怎么辦!儲君無聲吶喊,孤坑兒子的父皇啊,打假賽的事你怎么事先不告訴兒臣呢?

    小孩絕望間,龍君來了。

    英俊明朗的少年快步走來,神態(tài)自若地彎腰拿走國師手中白子,他看了看棋局,隱住嘴角輕微的抽搐。

    阿梨下了一百年的棋,怎么還是這個水平……他救場救得好艱難啊。

    伽野笑容不變,將白子置于棋盤一角。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壓力來到了儲君這邊。

    備受朝臣推崇的儲君神色一凜,半晌才落下一子。

    伽野一邊下棋,一邊把帶來的點(diǎn)心推到令梨手邊,哄她:“阿梨嘗嘗,廚房送來的,用的是新摘的桂花?!?/br>
    令梨拈了塊桂花吃,道:“不如縹緲樓?!?/br>
    “西漠太過偏遠(yuǎn),縹緲樓沒有分店在此?!彼е周浀狞c(diǎn)心,“是時候回宗門了。”

    伽野:“回去吃點(diǎn)心?”

    令梨嗯了一聲,平淡道:“順帶送一口鍋回去,打磨數(shù)年,黑得發(fā)光?!?/br>
    伽野笑了笑,顯然明了她話中深意。

    儲君邊下棋邊豎著耳朵細(xì)聽,他聽不懂“鍋”相關(guān)的話題,卻聽得懂“回宗”二字。

    “仙師要回仙界去了嗎?”儲君小心又惶恐地問,“可是我等有哪處招待不周?”

    “非也,爾等十分周全?!绷罾嫜氏曼c(diǎn)心,拍了拍手,“說是要走,總要支會宗門一聲,派人即位。以我們那位好宗主的心腸,我怕是還要留個十幾年。”

    她吃完點(diǎn)心口渴,讓出座位去找茶喝,伽野順勢坐到儲君對面,幾步棋殺的小孩潰不成軍。

    “你該多向你父皇學(xué)學(xué)?!辟ひ皦旱吐曇簦鞍⒗媪裟阆缕?,你怎么不知道派人支會我一聲?萬一我再來晚點(diǎn)兒,這局棋神仙難救?!?/br>
    儲君深以為然,牢牢記下龍君的教誨。

    小孩離開國師府后求見他的父皇,向皇帝報告今日之事。

    “……國師僅泄露了只言片語,兒臣不敢多問國師回宗之事?!眱┦椎溃叭粝禄赜行以俚脟鴰焸髡?,我定先派人拜訪龍君。”

    “不必?!被实鄢鲅灾更c(diǎn)傻兒子,“龍君終日與國師形影不離,你能單獨(dú)和國師下棋許久才是怪事?!?/br>
    怕是國師下棋下了百年,把自己下飄了,想著面對一個小孩她肯定能贏,悄悄瞞著龍君來和儲君對弈。

    她的棋藝不說也罷,看著傷眼。

    龍君行事野性灑脫,卻是個黏人的性格,一時半會兒看不見國師人影就要起身找人,暗中吩咐儲君不許和國師獨(dú)處。

    “國師下凡許久,想回仙界亦是人之常情?!被实鄢谅暤?,“只是龍君必然隨她離去,不愿久居我朝?!?/br>
    可惡,以前的國師都沒有買一送一的好事,折扣怎么突然就要沒了呢?心痛。

    “龍君與國師感情甚佳。”皇帝回憶道,“那是你祖父時期的事,你祖父登基前極不受寵,前任皇帝昏庸,竟命他祭天召喚真龍,若無龍吟則下令殺之,百般折辱。”

    “國師慧眼,認(rèn)定你祖父是一代明君,于是喚真龍應(yīng)之?!?/br>
    皇帝感嘆道:“我朝年年祭天,哪有皇帝喚得出真龍?唯有國師憐惜你祖父,又嫌棄孤身寂寞,邀龍君下凡相陪?!?/br>
    “一晃便是百年。”皇帝瞇了瞇眼,“朕年幼時拜訪國師府的一幕至今仍歷歷在目,時過境遷,神仙容顏依舊,不見衰老垂敗之態(tài)?!?/br>
    不僅容貌沒變,下棋的水平也一點(diǎn)兒沒變,真真是百年如一日。

    “百年來我朝風(fēng)調(diào)雨順,無災(zāi)無禍?!被实蹏@息道,“從前的國師可沒有這般本領(lǐng),不知仙界是怎么想的,把這樣厲害的大人物派來凡俗?!?/br>
    皇帝也是很有自知自明的,現(xiàn)任國師的水平高出前任數(shù)百倍不止,他起先狂喜,而后滿肚疑惑。

    “仙界此番作為就像朕命令大將軍去做馬夫,大將軍自然能完美勝任馬夫一職,可這不是折辱人嗎?”

    國師還老老實(shí)實(shí)上任了百余年,遲遲不見接班之人趕到。

    仙界的管事人是怎么想的?

    是啊,宗主是怎么想的?遠(yuǎn)赴西漠來接令梨班的周賢大為不解。

    他是筑基后期的外門弟子,抽簽抽到了苦差事,一邊安慰自己說不定西漠有他結(jié)丹機(jī)緣,一邊磨磨蹭蹭來上任。

    西漠王朝國師一職練氣后期弟子就可當(dāng)之,但為了避免意外,除非實(shí)在抓不到人,都是讓筑基的外門弟子上任。

    凌云劍宗距離西漠極遠(yuǎn),周賢抽簽前沒想到自己這么倒霉,候在西漠等他接班的同門定像盼替死鬼一樣盼他來吧。

    “聽說宗主已經(jīng)盡力了。”周賢的師兄告訴他,西漠王朝國師一職誰都不肯上,說好五十年的任期,宗主拖也要拖到一百年才放人,若是碰到軟柿子,拖一百五十幾年都有可能。

    “我們既沒有修為也沒有背景,哪敢和宗主作對?”周賢的師兄拍拍倒霉師弟的肩膀,“你入宗時候不短,還未看明白宗主黑心資本家的本質(zhì)嗎?”

    “宗主這般行事,遲早有人受不了,若是有人學(xué)隔壁小明師兄毅然叛宗,看他的臉往哪兒擱!”周賢憤憤然,御劍上任。

    他一路飛一路吃灰,總算到達(dá)西漠王朝國師府。

    “外門周賢前來上任,不知在下要接哪位師兄師姐的班?”

    國師府門戶大開,周賢收劍入內(nèi),腳踏入庭院中自自然然行了個平輩禮:“師姐安好——臥槽!”

    周賢連滾帶爬狼狽地把平輩禮換成晚輩禮,舌頭都打結(jié)了:“見、見過道君!請恕晚輩冒犯之罪!”

    他滿臉寫了見鬼二字:這不是練氣筑基弟子都不樂意上任的活計嗎?宗主是吃了哪顆熊心豹膽,敢把化神道君放逐到西漠!

    “無知者無罪,你起來吧?!钡谰龓熃懵曇糨p緩,眉目間有些倦意,似是看透了無常世事,不再對人性抱有期待。

    周賢戰(zhàn)戰(zhàn)兢兢縮著脖子起身,不敢抬頭,內(nèi)心激流勇進(jìn),波濤洶涌。

    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他內(nèi)心狂吼,定是宗主故意把道君師姐放逐到西漠,折辱她,壓榨她,把人家的任期從五十年拖延到一百年,又故意不催周賢早點(diǎn)上任,拖拖拉拉。

    化神道君來給凡人王朝當(dāng)國師,聞所未聞!誰聽了都是赤.裸.裸的羞辱!

    “你來時,宗主可有囑托?”沉默良久,道君師姐輕聲問。

    “并、并不曾有。”周賢冷汗打濕后背,“按照流程,我接任后師姐便可回宗了?!?/br>
    “回宗……”周賢聽見道君師姐呵了一聲,心灰意冷的聲音,又像深埋巖漿的火山。

    “宗主怕是沒想到我能突破化神罷?!焙诎l(fā)少女懶怠地說,“若是知道一個好用的化神道君、一個宗門招生活招牌流落西漠,怕是早就急吼吼叫我回去了?!?/br>
    周賢把頭埋得更下,以他對宗主的了解,道君師姐說的絕對是事實(shí)。

    “這凌云劍宗弟子身份不要也罷?!彼穆曇舻偷孟褚魂囷L(fēng),落入周賢耳中卻如千斤重,震耳欲聾。

    “算了,總該回宗一趟?!绷罾娣銎鹄浜箍窳鞯男氯螄鴰?,微微一笑,“且安心,你我僅一面之緣,又怎會攀扯你之罪責(zé)?”

    罪責(zé)?周賢心跳一跳,他用力眨眼,不讓汗水打濕睫毛。

    連系前輩話語中的怨懟和不忿,她即將犯下的罪孽呼之欲出!

    捉拿叛宗者人人有責(zé),欺師滅祖之徒不需要憐惜,可、可前輩她事出有因……

    換成周賢自己,他斷斷忍受不了宗主的折辱,修仙修得是灑意快活,從沒有化神道君受委屈的道理!

    隔壁上清仙宗小明師兄叛宗,宗主長老大怒,其余弟子可是半點(diǎn)兒不記恨他。

    半晌,周賢微微躬身,聲線壓得極低:“公道自在人心,是是非非同門自有定奪,前輩慢走。”

    令梨挑了挑眉,了然頷首,道了聲:“借你吉言?!?/br>
    背鍋一事,穩(wěn)了。

    作者有話說:

    小梨:全世界的打工人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