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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到民國好好學習生活在線閱讀 - 穿到民國好好學習生活 第347節(jié)

穿到民國好好學習生活 第347節(jié)

    這紅姑說起來也是自相矛盾,來江平的時候頭臉圍得嚴實,住進徐家躲進房間就不出門,生怕別人認出來她。卻找個認識的正骨大夫,看樣子還曉得她的底細,紅姑這時似乎又不怕人認出她來。

    這種沒法堂而皇之告訴人的感覺,對紅姑和珍卿來說都是鮮明的。

    就算在文明開化的后世,一個家里有女性親戚做了性工作者,談起來也是沒有臉面的事,何況是新舊交替、群魔亂舞的民國。就算珍卿本身不太在意,杜太爺和杜教授還是土著啊,他們的周圍很多人都是在舊禮教熏陶下長大的。

    斷骨重新接好之后,紅姑的臉霜白霜白的,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后來她還發(fā)起高燒一直昏睡。叫正骨張過來瞧一瞧,這人倒是一點不慌張,給紅姑配三付藥喝了兩天,紅姑發(fā)燒癥狀總算下去了,不過倒比從前更加黃瘦,苦相得像一片黃紙。

    珍卿也說不上多心疼,就是很奇怪:“姑姑何必這么著急正骨?大夫說你失于保養(yǎng),血氣不營,該養(yǎng)些時日再動手術。這么倉促落下后遺癥怎么辦?

    紅姑卡白的嘴唇嚅動著,虛弱恍惚地沖珍卿笑著:“囡囡還不明白,把一個人上下捶個稀巴爛,不是把人放到干凈的大房子,把他裝巴裝巴就好了,我這一陣子心亂得很,實在無法可想。身子骨受一場罪,像在熱火地獄地滾一遭,心里倒好像平靜了?!?/br>
    珍卿點點頭不評價,告訴她:“我還有一個多禮拜開學,姑姑,你想好住在哪里嗎?宅子傭人一辦停當,我們馬上要趕回海寧?!?/br>
    紅姑以一種奇異的神情,打理她血緣上的侄女。這小姑娘看似世故又愿意講感情,講著感情有時候又不遠不近,這小囡囡的做派她竟看不懂。紅姑不答反問:“囡囡,正骨張認得我,又認得這處宅子,他要是嘴上不把好門,會讓你跟你未婚夫名譽受損,你想過這一節(jié)嗎?”

    珍卿想一想坦誠地說:“既然認下你這個姑姑,名譽受損是早晚的事,你找了熟人來此治病,不過是早點捅破窗戶紙。姑姑,時代不一樣了,名譽有瑕,做官的未必會丟官,做生意的未必會蝕本。保守的鄉(xiāng)村我不敢保證,但是在文明開化的大城市里,有個淪落紅塵的姑姑,一個姑娘未必就嫁不出去?!?/br>
    紅姑又奇異地審視珍卿,然后闔上眼靜靜地呼吸。她臉上的笑意像是模糊的萎花:-

    “囡囡,也不妨告訴你。我正當紅時想過上岸,看正骨張這個人能做不響,以為可堪托負,不料他其實外頭熱里邊冷,不響地娶了點心鋪子的小姐,叫我成了大大的笑柄。雖然他娶了良家婦女,我偏偏勾得他常來往,還故意叫他娘子曉得,他那原配娘子是生生氣死的。后來我落魄了,腿斷了想叫他醫(yī)一醫(yī),他只管發(fā)狠不理我。如今是只認得錢了……放心吧,囡囡,他有一家子人要養(yǎng)活,眼里心里只有掙錢,不干己事不開口,他不會亂講的?!?/br>
    珍卿笑笑說“不打緊”,紅姑喝過藥珍卿正準備告辭,紅姑突然問她:“有我這樣的姑姑,你未婚夫當真不吃心?”

    珍卿回頭看話格外多的紅姑,她恍惚的神情凝實了一少,一向麻木的神情竟然顯出一點冷峻:

    “囡囡,我見的男人太多了,軍官、商人、西洋大夫、教書先生,相好的時候恨不得把心掏給你,冷不丁有一句話不順心,‘婊子’‘賤貨’‘窩心腳’說來就來。哼,下九流就是下九流,biǎo子就是biǎo子。傻囡囡,有我這么一個姑姑,男人不會高看你的?!?/br>
    紅姑在外面漂泊受苦多年,見足了世間的人情冷暖,曉得世人都愿意攀高附貴親熱的,也愿意踩低欺賤揉窮的。清白高貴的世家子弟,哪愿意在下九流里頭走親戚?紅姑看到侄女的未婚夫對她客氣卻疏遠的態(tài)度,自以為看通了他的心思。對于無親無故的生人,她并沒有那么多的恨,只是難免感受有點復雜。

    紅姑感受著外面的花香鳥鳴,還有貼著肌膚的新鮮炎氣,心里好像確實有朝氣了,她又告訴珍卿:“二十二年前,我從禹州乘船南下,路過徽州時有個叫昌意的小城,城好水好,比江平也不差。囡囡,我去徽州的昌意養(yǎng)老,一個小院就足夠了。”

    珍卿說他們馬上就辦,時間如果來不及的話,會托徐老太太照應一下她,待她傷腿養(yǎng)好之后,會派人直接送她去昌意定居。

    陸三哥去電報局發(fā)報,珍卿在街上閑走散心,就遇見一件特別奇妙的事:有個擺攤賣粘蚊板耗子藥的人,被一隊叫花子吹鼓手團團圍住,不停吹奏著特別喜慶的音樂。吹一陣終于停下來,旁邊一對抱孩子的兩口子,喜氣盈盈地上前對攤主跪拜。隱約聽見他們說“救命之恩”。

    珍卿以為那攤主見義勇為啥,聽旁邊知情的看客一解釋,才發(fā)現(xiàn)內情如此叫人噴飯。

    原來剛才跪拜的夫妻中的妻子,前日在這個攤主那買了耗子藥,回家把飯菜拌上耗子藥,想整治家里鬧翻天的耗子。

    沒曾想還沒把耗子引過來,他們一歲多的兒子,趴在地上把那碗下藥的飯吃進去不少。這可把一家子嚇得魂飛魄散,結果折騰半天小家伙啥事沒有,聽著左近鄰居一說,才曉得這個攤主專賣假冒偽劣藥品,被坑的人背地罵得這攤主要絕戶。

    這倆夫妻由假藥轉禍為福,這一下可是激動壞了?;藘商旃Ψ蛘业竭@專賣假藥的攤主,找了一大伙叫花子吹鼓手,當街侍候攤主聽了一場堂會——這是時下較為流行的捧場道賀方式。這兩口子做事真是想得周全,除了這一大班叫花子吹鼓手,他們還在攤子的粘文板、老鼠夾、耗子藥邊上,敬送了兩張大青布的幌子,左邊寫的是“妙手回春”,右邊寫的是“藥到病除”。

    珍卿見那攤主臊眉耷眼的,袖著手聽那兩口子感謝不已,似是不知該不該當好話聽,登時“哈哈哈”笑瘋了,看客們也是拍手大樂得多。

    作者有話說:

    西藥真的是太坑了,吃了西藥感覺腦袋不是自己的,腸胃不是自己的,胳膊腿好像也不是自己的,感覺身體被外星人奪舍,靈魂飄蕩在外太空,巨坑的西藥!………………………………感謝在2022-03-12 23:13:26~2022-03-13 23:30: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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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9章 突如其來的變故

    珍卿顧自在街上看了會熱鬧, 既得樂子又受了啟發(fā)。老子他老人家說,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 真是蘊藏著大道理。原來世間的因緣際會、福禍是非,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珍卿看完了熱鬧, 去電報局發(fā)現(xiàn)三哥不在。正幫三哥發(fā)電報的阿成告訴珍卿, 元禮和嬌嬌兩個人也快開學, 他們之前在二姐夫的老家甬安, 這天他們坐的回海寧的車正好經停江平, 三哥接到電報去火車站看一下。

    珍卿聽言也想去火車站找找三哥,她很久沒見嬌嬌和元禮了,也迫切想跟三哥交流剛才遇到的趣事。珍卿到月臺上找人的時候, 恍惚在人群在見到一個熟人,他似乎上到火車里去了。

    在火車站沒有找到陸三哥,人來人往的也不大安全, 珍卿跟著保鏢們先回到徐家院子。

    剛才在火車站月臺上面, 仿佛看到一個半生不熟的人。胖媽在院子里晾著衣裳, 珍卿跟紅姑坐在樹陰下喝水果,珍卿找出從前的速寫本。今年上半年的時候, 她寫《摩登時代》第二部 小說, 回憶作為主角的鬼手青兄弟的面貌,曾經憑記憶畫過數(shù)張他們的肖像。

    珍卿狐疑地按著腦袋, 以她對人臉的記憶能力, 不至于個把人也認不出來, 而且鬼手青兄弟的身形體態(tài)面貌, 較尋常瘦弱男子是有區(qū)別的。在火車站看到的人很像是鬼手青兄弟中的哥哥阿青。

    鬼手青兄弟是被聶梅先贖買走的, 阿青現(xiàn)身在此準是干著要命的勾當!雖說未見得跟他們有干系, 但珍卿還是忍不住提著心。三哥怎么還沒回來呢?

    感受著熱氣浸夫的真實感,紅姑在體會著她的新生。她留意到珍卿神情有點凝重,一直拿著她的畫本子看,微微側頭看向她的畫本子,她詫異地蹙起稀疏的眉毛,扯扯珍卿指畫上人:“小囡,你認得這畫上的人?”

    珍卿聽她的語氣有異,立刻福至心靈:“姑姑也認得他?”紅姑動一動靠在藤椅上的上半身,接過速寫本細看一番,很確定地說她認得這個人。紅姑便回憶她還在花船時的一件事:

    “這人聽人叫他‘天河’,跟的老板姓馬,馬老板包了船上的花娘喜眉,可他又不喜歡喜眉侍候。這個天河跟馬老板不定時辰地出出進進,不曉得整天在忙呼什么,有時還叫喜眉出來,他們兩人在船里不知談……談甚事體?!?/br>
    紅姑雖然漫無心緒不多想事,也聽喜眉不止一次罵那叫“天河”的是兔兒爺,說那馬老板包下她就是為做幌子的。

    紅姑說的這個叫“天河”的文弱男子,跟鬼手青兄弟中的阿禾很接近。珍卿嗅到非常不尋常的味道。若說在江平火車站看到阿青,還不一定跟他們有什么關系??伤麄冊诠潘?zhèn)時,阿禾也碰巧出現(xiàn)在古水,世上有這么多巧合的事嗎?

    珍卿趕緊追問紅姑:“姑姑,這馬老板跟天河在船上,有沒有提到什么人,或者講他們去哪里,做下過什么事?”

    紅姑細心地回憶著,最后搖搖頭說:“他們神神叨叨的,講話好像總留神怕別人聽,在艙房聲調蠻小的,我沒聽過他們講事體。熬,對了,就是找孟少爺買筍那回下大雨,我在做炊的小船上剝筍,從他們窗子里聽見馬老板講一句:這姓孟的先不驚動,免得打草驚蛇,放過了三公子這條大魚。”

    珍卿聽得陡然一個激靈,孟震遠先生研究共產主義,少不得會有一些要命把柄,而他們又說起“三公子是大魚”。事情非常不對勁兒。

    珍卿有非常不妙的預感,這幫人大約已盯上孟震遠先生,在“通匪”一事上孟先生說不上清白。三哥說經他提醒后孟先生處理了敏感物什,但他既然多年研究這些東西,保不齊有什么疏漏之處,而且特務有專門的審訊手法,還有三哥跟他交往甚密。

    珍卿正在緊張思忖,覺得此事必須馬上告知三哥,萬幸三哥終于回來了。珍卿把剛才在火車站看見阿青,還有紅姑講述的一切細節(jié),全都講給三哥聽。

    三哥越聽神情越凝重,顯然跟珍卿想到一處。他本想給古水鎮(zhèn)的人發(fā)電報,但珍卿忽然想到什么,跟三哥耳語了幾句,三哥放棄了直接發(fā)電報的想法。但是長途電話還是可以打的——這時候的監(jiān)聽技術可不怎么樣。三哥沒有直接打給孟家人,而是打給龐越生和周惠珍兩口子——這兩個人剛剛受過他的恩惠,跟孟震遠先生一家也算有淵源。

    三哥和珍卿所孟家人已被盯上,也怕龐家兩口子也被盯上。萬幸的是,周惠珍兩口子尚沒受到什么人身限制。但郵電局里人流也復雜,他們不能隨意地講話。三哥曉得周惠珍有個姑姑在江平,便假借周家姑姑的名義說話。

    但陸三哥也確定了他想知道的,周惠珍說孟家在陸先生一行離開后,住進了一撥神秘的客人,之后就說孟太太生了病,現(xiàn)下還不曉得孟太太是什么病,他們一家子這幾天都沒露面。

    三哥跟珍卿都曉得大約要壞事。陸三哥趕緊去想辦法應對,一定要叫孟家人從不明人士那里脫身。以陸三哥的猜測,來人直接在孟家就把人軟禁住,說明他們有不跟官府交代的底氣,多半是調查處或特務處的人。有阿青、阿禾替背后的人當差,珍卿和三哥先想到聶梅先當家的調查處??蓮年懭绺鞣矫娴玫降南⒖?,鬼手青兩兄弟好像在閆崇禮身邊。

    陸三哥在江平的人脈,不能幫他做陰私鬼祟的事情,他交代阿成去找一位江湖朋友,目標是救出孟家所有人,然后把他們送到一個妥帖地方。珍卿和三哥剛才就有預感,他們說不好早落入獵人的陷阱?,F(xiàn)在若再沒頭蒼蠅似的亂撞,說不好恰好掉進獵人的陷阱。三哥說要去找十一軍武向華軍長幫忙。在敵暗我明的情勢下,必須尋求手里有槍的人保護。

    三哥交代一番就出門去了。珍卿他們把行李物件檢查一遍,沒有丟什么東西固然好,沒有多出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檢查完后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珍卿忐忑不安地在家坐等,又詢問保鏢和傭人們,住進徐家后有沒什么可疑人士,夜里聽見過什么動靜沒有。珍卿想到鬼手青兄弟身手莫測,就算來過唐小娥他們也未必能察覺,就干脆不繼續(xù)問了。

    保鏢們說沒有可疑的人靠近,這院子左不過是徐家的女傭聽差來一下,但也絕不會長久停留,吃完飯連餐盤他們都是自己送回去。

    唐家四個保鏢兩個跟著三哥,唐小娥和唐萬貴守在珍卿身邊。三哥離開有一個鐘頭的時候,珍卿越來越心神不寧,把胖媽叫過來交代一番,胖媽挎著菜籃子出去了。

    等到沒有一刻鐘,胖媽一瘸一拐地跑回來,不知被什么駭?shù)媚樕珣K白。胖媽說她按小姐吩咐往軍營的方向找過去,中途遇到那個電報局的郵差,他把胖媽叫到一邊小聲說幾句,差點沒把胖媽嚇暈死過去。那郵差因為陸三哥收發(fā)電報多,給起跑腿費也很大方,所以連帶他的下人也認識了。郵差悄悄告訴胖媽,說剛剛看到她家的陸先生,被一幫政府的公人在道上攔住,兩下人說了沒有幾句話,對方把陸先生的包和身上全搜一通,然后就強硬地把陸先生拖上車,那幫人腰里都別的有槍,看樣子是要往碼頭方向趕。

    那郵差所以知道是政府的公人,是因那撥人剛才先去的電報局,拿出齊備的身份證件給他們局長看,要求查看陸先生收發(fā)所有電報的存根。胖媽哪還敢詳細打聽,登時嚇得屁滾尿流,趕緊回來跟五小姐報訊,路上驚張亂走還把腳給崴了。

    珍卿聽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雙腿是不由自主地發(fā)軟,她連忙強自鎮(zhèn)定住精神。三哥現(xiàn)在被不明人士控制著,因為什么罪名尚且不重要,頭等大事是要保證三哥不會有生命危險。跟著三哥的兩個保鏢沒回來,想必是一直跟在三哥身邊。

    連唐小娥他們都不知如何應對,畢竟她只負責保護主家人身安全,主家面臨來自國家機器的驚險威脅,她也要聽主家自己是如何裁斷。

    這個時候,正骨張來給紅姑換外敷的藥。他不知出于何種心思告訴珍卿,他來的路上有一隊人跟他打聽徐宅,看著是來者不善沒安好心,他編個瞎話把人引到錯的方向去。

    珍卿一遍遍深呼吸叫自己定神,想起三哥臨走前為以防萬一留的后手。她跟給紅姑換完藥的正骨張借一步說話,跟他如此這般講過,把三哥交給他的金表按到正骨張手里。正骨張寡淡地說一句:“拿人錢財,□□,杜小姐請放心吧。我不要別的,就圖一份買功勞的錢?!?/br>
    這時候已聽見徐宅外頭的喧嘩聲,有人在外面大聲說,他們是十一軍憲兵隊的執(zhí)法人員,說是接到線人舉報,徐宅主人與亂黨分子溝通,意圖危害江平城的公共安全,必須馬上全面展開搜查。

    珍卿叫正骨張快從后門走,正骨張難得咧嘴大笑,說就算是后門也未必穩(wěn)妥,不過他對附近的宅院道路熟悉,他都有辦法從容脫身。正骨張才走到后面的院子,一幫如狼似虎的持械便衣,一路沖進珍卿他們居住的院子。唐萬貴立刻上前擋住:“你們怎敢私闖民宅?知道這是誰庇護的宅子嗎?”

    打頭的那個人輕蔑地睨視唐萬貴,按著腰里的槍一把推開他,很不客氣地瞅著唐小娥護著的珍卿,說接到舉報這里有人接通亂匪意圖作亂,他們是奉十一軍軍長之命前來搜查,這人一邊說話一邊向手下做勢,這幫來者不善的“公務人員”,把他們住的地方翻個底兒朝天,把傷到腳的胖媽驚得鬼哭狼嚎,剛剛換過藥的紅姑也受到驚嚇……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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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0章 事出突然費籌謀

    這幫“執(zhí)法者”一點也不客氣, 珍卿站在房門外看著行李被翻亂,她帶的書籍、日記、畫冊等,也全都翻出來胡亂擲在地上, 她氣得滿臉通紅:“你們這群狗東西,仗誰的勢敢如此放肆, 休說你們十一軍的武將軍, 就是統(tǒng)管江越的齊大將軍, 也是我姐夫的過命朋友, 我看你們, 你們一個個活得不耐煩了!”

    那打頭過來使力按住珍卿,上下打量她一陣,捏著下巴露出輕佻的狡笑:“杜小姐, 你也別再狐假虎威了,但凡跟這個‘赤’字沾邊,連齊大將軍也別想好過, 更別提你那什么姐夫?!?/br>
    但聽這打頭人的語氣, 好像是認得她的。所以他們并非接到舉報才來, 是早早布下羅網要對付他們的。三哥已經被人抓捕帶走,只要沒有生命危險, 還可以想方設法地救出他。只是還不曉得幕后之人是誰, 不曉得他要怎么對付三哥,究竟給三哥羅織了什么罪名。

    這幫惡吏在他們院里沒翻出啥, 那個舉報通匪的熱心市民姍姍來遲。這個舉報人說起來大家都認識, 是徐老太太用了多年的聽差越九, 珍卿和三哥在徐宅前后住得不短, 跟這個越九抬頭不見低頭見, 也算是老相識了。在房間養(yǎng)腳傷的胖媽, 這時倚在門邊破口大罵:“好你個下賤的賊坯,沒事在外頭偷望我們小姐,不過啐你兩句就敢害人,你個野——”一個“公務人員”喝止胖媽。

    舉報人越九當著珍卿的面,把舉報內容重新說了一遍,又羅列陸三哥所見的可疑之人,所做的可疑之事。珍卿氣得咬著牙直發(fā)抖,這打頭的公務人員還勸解他,說相信杜小姐這樣的女流,是干不出來通匪作亂之事的,請杜小姐稍安毋躁,只管等著結果出來就行。

    越九提供一些“線索”之后,公人們在徐家后門旁的雜物間下面,搜到一個神秘的地窖,里面存放一些違禁的印刷品,那打頭的公人還把書拿來珍卿看,珍卿看見《□□宣言》《階級斗爭》《社會主義史》,越九口口聲聲說是三哥放在那里的,當時的時間天氣、人物行為等一切細節(jié)都很清楚。

    珍卿本還想裝裝懵懂天真,但據(jù)越九說“三哥半個月前藏進這些東西”,他們半個月前確實是在這里。在不清楚更多的事實之前,珍卿覺得沒必要再多說什么了。

    他們這邊熱火朝天地搜證據(jù),徐家傭人急上房似的跑過來,說徐老太太一聽說出事,又驚又怕嚇得昏死過去。珍卿趕緊叫人去請大夫,若非實在不能走開,她還應該親自過去看看的。上回徐家兒子把徐澎先生家底輸光,老伴撇下她自己去了,徐老太太落了個家破人亡,好容易緩過那股勁兒來,冷不丁又出這么大的事,也難怪徐老太太經不住。

    珍卿聽越九的舉報對象是三哥,剛才那打頭的公人也說她會沒事,她決定暫避鋒芒不硬頂著干,這一會表現(xiàn)得像是被“嚇”哭了。那打頭的咸豬手搭上她肩膀,笑得挺平靜和氣:“杜小姐,你不用怕,你是安分守己的學生,我們心知肚明這是陸先生的宅子,出了事我們只找他說話?!?/br>
    珍卿向后退一步擺脫此人,正打算再放點狠話表明態(tài)度。

    就見一個威武昂藏的軍官,熊視虎步地走過來大聲說:“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敢打著我十一軍的名號,到處招搖撞騙、亂闖私宅?。 ?/br>
    前面這一撥虎狼人穿的是公服,這個威武軍官帶的人可全穿著軍裝。看來正骨張順利進入十一軍軍部,并且交上信物把話帶到了。珍卿暗想這人是不是武向華將軍,那幫“公務人員”的頭頭,連忙整衣正色上去說話:“朱營長,借一步說話?!?/br>
    朱營長?原來不是武向華將軍,不過來個營長也夠意思了,那魁梧的朱營長睨視那打頭兒的,跟一只大熊搡個小猴崽兒似的,一下子把那打頭兒的搡個趔趄,不由分說吩咐手下的士兵,把這群招搖撞騙的東西繳械,一應人員物證都帶到軍部憲兵隊,聽從武軍長如何發(fā)落。

    那個打頭兒的連忙掙扎著大嚷:“朱營長容稟,我們是調查處閆長官差派,奉命在辦一樁通匪要案,請朱營長務必通融放行,誤了閆長官的差派是小,不要誤了領袖戡亂大事啊?!?/br>
    那朱營長卻完全不買賬:“什么狗屁的閆長官,我們也接到有人舉報。說這里有個叫越九的聽差,半個月前受人指使,悄悄埋下這些共產主義的破爛兒,就是為了栽害陷害陸三少。越九呢?——”

    珍卿往越九的方向一指,兩個氣質悍勇的軍人,立刻把越九給控制住了。

    珍卿對朱營長的說辭暗感奇怪,他說他們也接到知情人舉報,說越九悄悄埋下那些違禁書籍,為的是栽贓陷害三哥。能夠立刻弄出“反舉報”計策,這個武向華將軍看來反應挺快的。

    珍卿暗暗地松一口氣,不管怎么說,十一軍的人愿意想辦法把水攪渾,她相較于剛才已經安心極多。

    閆崇禮調查處的人被朱營長控制住,珍卿連忙找他借一步說話,她現(xiàn)在最想知道,三哥是否已經被他們帶上船,在把三哥押到某地的過程中,三哥會不會出現(xiàn)不可預知的危險。

    朱營長哈哈笑著給珍卿打包票,像陸先生這樣的商界名流,就算是犯了十惡大赦的大罪,想要殺他也得押到應天去審判。在他的案子審判清楚之前,調查處那幫人要像護命根子一樣護著他,絕對不能傷著他一根毫毛。

    這徐家宅子通共是三個傭人,除了年紀輕心思多的越九,另外兩個都是上歲數(shù)的女傭人,草木皆兵的珍卿擔心還有后手,特意叫朱營長幫忙鎮(zhèn)鎮(zhèn)場子,她想確定徐家這院子里的人,還有沒有可能危害到三哥。

    那朱營長叫珍卿其他事先別管,這里一切事務都交給他,她還是先到十一軍駐地見武軍長,跟武軍長商量接下來怎么辦。

    江平城政府職能部門也算齊全,但說白了也是歸軍政府統(tǒng)管,一切軍政民生事宜軍政府悉數(shù)能夠插上手。所以,作為十一軍軍長的武向華將軍,可以說是這里的土皇帝。

    珍卿剛坐上車腦子真是亂,所有頭緒都在腦子里盤桓,但沒有理出特別清楚的結論,晃蕩著快到十一軍軍部,她把接下來要做的事理了個思路,以便跟武將軍商量時有話可談。

    沒想到三哥看人的眼光絕好,武將軍真是個義薄云天的好漢,珍卿托正骨張拿著信物過來搬救兵,武將軍立馬派心腹沖到徐宅,公然跟調查處的特務對著干。他還派了心腹屬下,跟著押遞三哥到應天的調查處眾人,一路跟到應天以防萬一。

    珍卿還提出一個“非份”要求,問武將軍能否把調查處的特務,以合適的罪名先羈押一陣,若能確定特務們有何對三哥不利的罪證,他們能在知己知彼的情況下應對當然更好。但這個武將軍沒給她打包票,畢竟中央調查處直接對領袖負責,他們下級的軍事職能部門,只有給特務發(fā)證件打掩護的職責,而沒有羈押妨礙其公務的權利。現(xiàn)在憲兵隊正在核查他們身份,其實不管身份核查得如何,只要調查處的頭頭發(fā)一句話,他們就非得立馬放人不可。

    珍卿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自然不為為難人家武將軍。

    在徐宅后院找出禁書的地窖,并不在珍卿他們住的院子里,而且越九紅口白牙地舉報三哥,卻沒捉到三哥藏書的現(xiàn)場,僅憑這點證據(jù)想給三哥定罪根本不可能。他們一定還會更加致命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