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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到民國好好學(xué)習(xí)生活在線閱讀 - 穿到民國好好學(xué)習(xí)生活 第380節(jié)

穿到民國好好學(xué)習(xí)生活 第380節(jié)

    之后史密斯又講美國廢奴運動,依然布置學(xué)生們寫一篇論文。珍卿又點燈熬油地看書翻報,將美國為民主和工業(yè)主動廢奴,跟中國因政體變更而被動廢奴,從推動因素、思想基礎(chǔ)、主導(dǎo)群體、政策效應(yīng)、歷史隱患等方面,做了系統(tǒng)而全面的梳理、對比、總結(jié)、推論,承認兩種廢奴運動各自的積極意義,也辛辣地指出其間埋下的隱患,會產(chǎn)生長遠而負面的慘痛影響,并對有可能產(chǎn)生的慘痛影響,作了有理有據(jù)的合理且長遠的推測……

    這篇論文一被史密斯先生看到,他算徹底認得這個年青的中國女孩,跟中國古代的圣人先師一樣,生出得天下英材而教之的欣喜。史密斯思來想去想去思來,跑到安拉學(xué)院找到珍卿的女學(xué)生顧問蘭肯小姐,問能不能幫忙勸說iris dew小姐,叫她轉(zhuǎn)到歷史系當他的學(xué)生,再不然,以后多多來旁聽歷史系的課程也好哇……

    沒想到史密斯先生非但沒能如愿,還遭遇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iris dew課程未半竟然說要退課,她明明功課一直都辣么好,為什么突然毫無征兆地退課!是對他這個教課先生有啥不滿嗎?!

    蘭肯小姐說起來也哭笑不得,珍卿跟她說美國的歷史太短,學(xué)這么久沒得到特別的趣味,決定退了課重選《傳染病對歷史的影響》。這個課珍卿說她旁聽過一回,覺得有趣而且有益,當然比《美國歷史》可學(xué)性高。除此外還有一個原因是成績上的,珍卿說她頭回小考弄污考卷,得了一個很不稱心的c ,以后評獎學(xué)金和優(yōu)秀學(xué)生,這個成績有可能會礙她的事。

    史密斯先生自以為掌握學(xué)生心理,之后親自找到珍卿跟她面談,說一門課程的趣味是不斷發(fā)掘的,他作為老師完全可以幫助珍卿發(fā)掘趣味。至于污損考卷得了c 的事嘛,史密斯以補考的方式給她改了成績。

    堂堂一個副教授這么上趕著,珍卿這才“勉為其難”地決定不退課,當然也沒有答應(yīng)改修歷史,不過多聽歷史系的課程倒可以。

    為了修改一次小考的成績,珍卿可謂是嘔心瀝血,機關(guān)算盡,為了嗑出精品論文博老師青眼,大半個月里活活把自己累個半死,怡民聽后笑得在床上打滾,說沒見過她這么瘋的傻丫頭,有這樣的決心別說念好書,就是做將軍宰相都綽綽有余。

    珍卿肝論文累了兩個多禮拜,新朋友白小姐(sarah white)發(fā)來邀請,邀請她加入他們的 piic(野餐)。珍卿詢問她美國的野餐有啥講究,白小姐說除了帶好自己的衣物用品,自備一點吃飲的東西,其余東西一律不用她們煩心。珍卿正想出去耍耍散心,便寫回信說帶個朋友去。

    他們這回到公園一同野餐的,最初有年青男女一共七人,還有一個女陪伴(chaperon)莫爾斯太太。

    當代美國年輕人出去玩樂,穩(wěn)妥一些都會請一個女陪伴——通常是結(jié)了婚的年長婦女,就是防止男男女女混在一處,不小心發(fā)生不名譽的事件。這種形式在中國倒鮮少有,要不是由長輩時刻陪著,就干脆放任青年男女出去耍,但美國東部的現(xiàn)代人還在抵觸過分的開放。

    白小姐跟珍卿嘀咕,說那個高顴骨的男青年哈爾,是隔壁哈大的商科高材生,正在追求她的堂姐白莉莉,白莉莉小姐已經(jīng)喜歡上他,并準備答應(yīng)青年哈爾的求愛。但哈爾這個傻大個還不曉得,亦步亦趨地給美人獻殷勤。女陪伴莫爾斯太太,就像老子說“上善若水”中的水,她笑瞇瞇關(guān)注著每一人,有像白莉莉和哈爾這樣黏糊的,她的重要作用就不著痕跡地顯出來。

    他們來野餐是真的在野餐,男孩子們壘石以為灶,干得興致勃勃而且異常熟稔,還有人在那分切生rou,而女孩子們別去撿拾柴薪,火升起來就有人煮咖啡。親近大自然自己動手煮食,真是怡悅身心的良方。

    珍卿坐在濃蔭下苔石上,聽著潺湲的溪水聲,看著清澈河水中銀箭似的魚,耳邊無數(shù)的鳥兒,鼓穔吹生似的比著歌喉,漸漸上眼皮打下眼皮。白小姐拉她過去喝咖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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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4章 文學(xué)藝術(shù)的溝通

    珍卿坐在綠蔭下苔石上打瞌睡, 白薩拉小姐拉她過去喝咖啡。

    咖啡涼一會珍卿喝了半盞,其他愛動手的嘻嘻哈哈地,把切好洗好的rou穿進樹枝, 就那么架在石堆的火上烤,不一會就冒出滋滋的油氣香氣, rou烤好了就拿面包夾著吃, 也不知干凈不干凈的rou, 他們通通毫無介蒂地吃著, 好像一點不怕寄生蟲和細菌。白莉莉和哈爾洗東西回來了, 負責(zé)烤rou的人拿他們洗的魚蝦來烤。

    珍卿看得是嘆為觀止,想美國人的祖先不愧是開拓者,從燒烤中還能看見他們的飲食習(xí)慣。

    珍卿不大習(xí)慣純西式的飲食, 而且燒烤這種烹飪方式,習(xí)慣煎炸蒸煮的中國人,乍一上來吃多了真受不了。她跟怡民特地帶了面餅、鹵雞蛋、鹵花生、生菜, 還有沒吃完的陳皮雞罐頭, 想跟美國朋友傳播中國卷餅的吃法——鹵rou夾在面餅里頭, 當然是最經(jīng)典的吃法,但她們既沒有功夫做鹵rou, 還沒有工具做可以夾rou的餅子。

    珍卿和怡民把帶的死面餅子, 搭在咖啡壺上略熱一熱,把生菜放在水杯里泡一泡, 這樣勉強就算加熱過了, 鹵蛋和鹵花生就不必強求加熱。然后, 兩個人示范這說不清起源于哪的卷餅。她們做的鹵雞蛋真的很香, 有個胡吃海塞的琳達小姐已吃飽, 嘗嘗卷餅也連連贊美風(fēng)味獨特, 不過珍卿也懷疑她在假笑,看她分明噎得直翻白眼珠子。

    但白薩拉(珍卿的新朋友)拿鹵蛋夾在面包里,竟然吃出了極端新穎的美味。大家都給面子嘗了一嘗,有說好的也有不大在意的。珍卿她們做得也不算多,隨便一吃就吃完了。

    珍卿吃了一個自制的卷餅,又吃了一只某男青年烤的魚,就對白小姐他們表示吃飽了,對大家友好遞上來的各種食物,比如烤得半生不熟的牛rou,烤得一面糊一面生的魚,都非常禮貌委婉地拒絕之。受過東洋生食文化影響的怡民,戰(zhàn)斗力也不像珍卿想象得厲害。白小姐笑說中國人胃口真小,也怪不得長得也纖細瘦小。大家都友善地附和著,順便聊聊中國人的飲食習(xí)慣。珍卿說說北方和海寧的,怡民說說江南的飲食的,大家對異域文化都頗新鮮,氣氛總體熱鬧友好并且愉快。

    吃完午飯大家自由活動,各自呼朋引伴分散開來,談天的談天,散步的散步,還有人下到河里摸魚尋蝦。竟還有動物被食物香氣引來,男青年們從車里拿出槍驅(qū)趕。珍卿看到槍有點受驚嚇。美國不像中國是亂世,可也很多人能持槍啊。

    珍卿和怡民挽著手東游西看,活動到四點多又累又困,就跟怡民在樹下鋪張野餐布,相互靠著慢慢睡著了。兩個人不知睡了多少時辰,睜眼見夕陽西下、晚霞似火。

    珍卿懵懵懂懂地坐起身,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由坐著變成躺著,身上還蓋著不知哪來的毯子。莫爾斯太太笑盈盈地走過來,說她們兩個小姑娘睡得真香,多大的噪聲都吵不醒。

    莫爾斯太太叫她們到篝火邊,說一到晚上樹上草里的蟲子,就會成群結(jié)隊地出來過夜生活。珍卿沖莫爾斯太太傻笑一下,莫爾斯太太憐愛地捏她的臉,再次提示她們快到篝火旁邊。她收拾好毯子和野餐布走了。

    在明黃和橙紅的篝火旁邊,白薩拉的堂姐白莉莉在唱歌,那美麗小姐的歌聲,優(yōu)美深遠,柔情旖旎,像要纏綿到你的夢里,聽者紛紛為之沉醉不已,哈爾更深情脈脈地看著戀人。當白莉莉小姐表演完歌曲,她男友哈爾開始朗誦他自己做的詩歌——雖然歌頌的對象有點抽象化,但是看哈爾跟白莉莉眉目傳情,顯然可以把它看作情詩了。

    當暮色越來越深的時候,他們野餐隊伍加入新成員,是白莎拉小姐演講會的會長金艾達(ada king)小姐,還有一個跟金小姐較親近的中年男子。白薩拉小姐在珍卿耳邊小聲說,金艾達小姐的演講會很不錯,但是她最近已經(jīng)決定退出;新來的中年人是金小姐的叔叔,是一位慷慨慈善、對主虔誠的牧師。

    白莉莉小姐聽了愛人的詩,幸福甜蜜之情溢于言表,被那么多眼睛跟嘴巴打趣著。她的心慌意亂讓哈爾看著心疼,哈爾就忽然跟大家提議,說他聽說中國是古典詩歌的海洋,既然正有兩位中國小姐在,叫她們朗誦一番中國的詩歌,用中文和英文都念一念,肯定是非常有趣。

    怡民落落大方地念王維的《山居秋暝》,又明白地逐句用英語翻譯詩的意思。此間人多是就讀名校的高材生,領(lǐng)會了詩意就方便被詩的意境感染,感到傍晚山林的靜謐之美。原是隨便提議的哈爾,卻意外聽得得趣又感動,請怡民講講詩人的經(jīng)歷,或者再念誦一首他的其他詩也行。

    怡民大致曉得王維的經(jīng)歷,但要她有理有據(jù)全面地說,她沒珍卿那么好的國學(xué)素養(yǎng),便說自己所學(xué)有限,說珍卿的國學(xué)修養(yǎng)很深,請珍卿代她講一講。

    珍卿也毫不怯場地接過話頭。講到王維便不得不提盛唐,王維的成長期還在武周一朝,但他的入仕期武則天已過世,王維雖然中了狀元,但不少人說她走了太平公主的后門。在沒有科舉制度的西方,大才子走后門的比比皆是,說到這有人也會會心地微笑……唐朝政治經(jīng)濟文明之盛,普通外國人未必知道,但有愛寫詩的哈爾竟知道。

    他不再專心給白莉莉小姐獻殷勤,倒專心跟珍卿請教起唐詩的形式。珍卿摘出《山居秋暝》一詩的韻腳,給哈爾解釋律詩押韻的規(guī)矩,沒想此人對聲韻非常敏感,竟很快把幾個韻腳的發(fā)音記住,還叫珍卿跟他談平仄的講究。要懂平仄得明白漢字的音調(diào),珍卿給他概講漢字的聲音,通常來說主要有四聲:陰平、陽平、上聲、去聲,但方言中還保留很多古音,里頭的名堂就更多更麻煩。

    哈爾不斷地提出問題,珍卿不覺間跟他越談越深,其他人沒興趣的早就不聽了,白家姊妹和金艾達叔侄卻津津有味。哈爾興奮看看白莉莉,又興奮地告訴珍卿,他原不知中國古詩這么好,之前讀過相關(guān)的理論書籍,還在哈大旁聽過語音學(xué)的課程,但從來沒真正接觸過唐詩——哈爾還大大咧咧地告訴珍卿他們,到哈大念商科是家人的意愿,他原本的志愿是學(xué)語音學(xué),現(xiàn)在只是語言學(xué)的旁聽生。哈爾全名是哈爾·弗萊頓,家里是有底蘊的汽車制造商。

    哈爾·弗萊頓興致勃勃地說,在這個奇異美妙的夜晚,他忽然領(lǐng)略到中國古詩之美,他問珍卿若想跟她學(xué)古詩,該從哪一部分先學(xué)起來。珍卿抿著嘴跟怡民笑,白莉莉也撐著臉看著戀人笑,說中文可是公認最難的語言,學(xué)詩難道不該先學(xué)文字嗎?珍卿也告訴他這不容易,應(yīng)該從漢字的音、形、義學(xué)起,要領(lǐng)略中國舊體詩之美,非下苦功夫字不可。

    哈爾·弗萊頓信誓旦旦表決心,說他只要有興趣就堅持學(xué)到底。珍卿靠在怡民身上揉眼睛,看不遠處坐著中間禿頂?shù)慕鹉翈?,似眼神熠熠地聽他們說話,然后他侄女金艾達跟他說什么,金牧師特意看珍卿一眼,眼神是神職人員的謙卑柔和。他看見珍卿注意到他,還微笑著跟她點個頭。

    后來夜深大家準備離開公園,金艾達笑著跟珍卿自我介紹,說剛才聽她講中國詩人的故事,感覺她天生是一個演講家,因為她的語言思路清晰,而且有能夠打動人的表現(xiàn)力。珍卿驚詫地跟金艾達小姐笑,說她之前功課繁忙,只加入了一個讀書的社團,假期結(jié)束正想加入演講社團。

    金艾達對她的意向感興趣,她們在路上友好地溝通了一番。不過珍卿臨了又有一點猶豫,之前有人請她加入中國人的演講社,她才動了去演講社團的念頭??傊?,這件事還要再斟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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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卿到安拉學(xué)院的暑期課程,在九月上旬的時候結(jié)束,距下期課程有兩個禮拜大假。

    怡民早早賃了一臺縫紉機,打算做些衣裳桌布飾品拿去賣——怡民一家在港島的時候,孟太太就常帶著女兒做這些,總是有備無患地攢些錢。

    珍卿本想將國內(nèi)帶來的素描,趁著小長期放大幾張,也許以后在這里辦個美術(shù)展覽。沒想到邀請她跟怡民出游的帖子,雪花片似的紛紛飛過來,假期的頭兩天,她們啥計劃也來不及施展。

    說起來一點也不夸張,劍橋不管認識不認識的男學(xué)生,一放假就這個發(fā)請?zhí)翘嵫s,就算是熟人答應(yīng)這個不好推拒那個,珍卿和怡民為了應(yīng)付這些人情,陀螺似的跟著人們出去,其實就是吃吃喝喝、走走看看,也玩不出什么新鮮的把戲。

    還有好多人邀請她們?nèi)ム徥⊥?,比如自由女神所在的紐約,聽起來就很值得一去,邊境上的尼加拉瓜大瀑布,聽聞景致壯觀路程也不算遠,紐黑文那邊的耶大,聽說有本邦最古老的藝術(shù)館……東部好多地方可以游玩休憩。

    珍卿的原則是勞逸結(jié)合,本來出去玩一玩也不錯。不過她已結(jié)婚,不想跟半生不熟的男青年們,動輒大群人聲勢浩大地出去。而且珍卿暑期課程選太多,導(dǎo)致她業(yè)余時間過多耗在功課上,文章、書法、畫畫這些事項,好多該做的功夫通通沒有做。所以為了對己對人負責(zé),珍卿本計劃在假期補回來。

    現(xiàn)在這么多人想請她們出去玩,進進出出米勒太太也沒好臉色。珍卿晚上就跟怡民商量,或許可在城內(nèi)租個賓館客房——現(xiàn)在城內(nèi)的賓館民房都便宜——珍卿去逛心念許久的美術(shù)館,怡民在家里待得住就待著,待不住也到城里陪著她。怡民說她們倆還是一塊吧,她也愿意出些客房的錢,忙累了兩個人結(jié)伴游玩,自由自在豈不跟男孩一起美。就是怡民的縫紉機拿著麻煩。

    結(jié)果這個主意給表哥們一說,錦添表哥拍著手大笑,說這哪里需要去租個房子?他那個學(xué)采礦工程的朋友范宣明,住著一個極好的房子,現(xiàn)在范去度假正好空出來。范宣明此人又極為慷慨豁達,兩個女孩子要去住一住,跟他說一聲一準會同意的。只要離開時給他恢復(fù)原樣就行。

    珍卿她們倆收拾好了東西,繼云表哥送她們到地鐵站,到下面就預(yù)備回去忙他的事,但看著出沒于地鐵的那些衣衫襤褸者,實在不放心還是一路送到城中,珍卿對表哥是謝了又謝。

    到地方收拾好了住下來,珍卿跟怡民事先商量好,若無意外她白天在的時候少,白天怡民盡管踩她的縫紉機,但是晚上就不許再踩了,怡民嗯嗯地說可以,晚上她就是不看書也要歇著,不能放假還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吧。

    第385章 度長假和新學(xué)期

    波士頓美術(shù)館建館時間不算長, 但經(jīng)過歷代經(jīng)營者的經(jīng)年搜羅,集聚了不少古文明的考古文化遺存,還有歐洲不同時期不同流派的美術(shù)作品。這美術(shù)館現(xiàn)又致力于搜集東亞——尤其是中國與東洋的書畫藝術(shù)作品。

    出國之前, 慕江南先生屢對珍卿耳提面命,叫她學(xué)習(xí)歐美盛世的優(yōu)秀繪畫傳統(tǒng), 不要被金錢驅(qū)使的畫商迷惑, 畫一些或頹廢或離奇的所謂現(xiàn)代派的怪東西。

    所以, 對展現(xiàn)中西方優(yōu)秀傳統(tǒng)的作品, 慕先生要求她不僅要會欣賞, 還要虛心勤奮地臨摹它們。

    入城后,珍卿幾乎天天在美術(shù)館泡著,頭個星期就逐一將各館觀賞過去, 包括中國在內(nèi)的古文明遺跡,都在這藝術(shù)聚集之地有所呈現(xiàn)。這些不同源產(chǎn)地的藝術(shù)品,如何由所代表的文明地區(qū), 流落到開化只數(shù)百年的美洲, 這中間的曲折故事不必細想, 因為想了也不過白想。但珍卿每日參與的視覺盛宴,就足夠她一日日忘卻塵俗。

    珍卿在國內(nèi)也看過不少好東西, 但是看金石書畫器物碑帖較多, 不像這里融聚如許的異域風(fēng)情。

    她最喜歡逛非洲館和歐洲館,這是與亞洲不同的異域風(fēng)情。

    尤其與中華文化風(fēng)格迥異的非洲館, 總讓珍卿不由地凝神駐足, 那種撲面而來的神秘主義, 那造型奇特的青銅、陶瓷、雕塑、金銀器, 太能攫住人的注意力了。

    比如那人面獸身的雕像, 臉上神情真是慈和安悅, 背上的翅膀似乎能帶他飛翔;還有銀杯上的人物起居浮刻,連被褥的褶子都惟妙惟肖;那個殘缺的女祭師雕像,她曼妙的身材曲線,特異的妝容衣飾,如此特別的美;那純真、樸素、夸張、神秘的女人面具,就像立方主義作家傳遞給人的感覺……

    還有似生疏又不太生疏的歐洲館。珍卿早就讀過希臘羅馬神話,看過一些西方神話題材的油畫、照片,不過除了寫生課和美術(shù)館的少量石膏像,鮮少看到這般規(guī)模的神話人物石膏雕塑:頭像、胸像、等身像、人物群像,天吶,書里的神人竟在她眼前被三維地呈現(xiàn)著……不過歐洲館的繪畫雕像等,不像非洲館一樣神秘主義,寫實主義讓作品的對象像是普通人……

    非洲館和歐洲館或抽象或?qū)憣嵉牡裣瘢瑹o論男女都一律是壯健豐滿的,不同人種的體格大不相同,想象力馳騁的方向也不一樣。

    正因被這些異域的藝術(shù)品感染,珍卿到后面看亞洲館、美洲館等,也下意識關(guān)注青銅、陶瓷、雕塑等藝術(shù)品。

    讓人跨越時間與文明的藝術(shù)境界,以異常驚人的魅力讓人流連忘返。若非他們開館閉館都有定時,珍卿真想扛個鋪蓋在這里住下來,日夜與滿屋子的藝術(shù)奇珍相對,仿佛是暢游了四海八荒的宇宙時間,這種幸福感是他人不能奪走的。

    珍卿了解非洲藝術(shù)品的造型風(fēng)格,心血來潮再加靈思泉涌,寫了篇《對立方主義的靈感探索》,投到本城三大報紙的《藝術(shù)評論》專欄投稿,好久沒有音訊也沒有退稿。然后《環(huán)球報》的《文藝評論》回信,說采用稿件并給五塊錢稿費,給其他報紙的信大約石沉大海,不過珍卿也不大在乎。

    珍卿頭個星期觀賞藝術(shù)品,弄得總是茶不思飯不想,后一星期天天去寫生臨摹,也是一天比一天瘋魔。動不動還在夢里給藝術(shù)品編故事,個個故事框架完整情節(jié)曲折,珍卿為了好玩還把夢寫出來給怡民看。

    前一天在夢里編織的故事,是講兩河流域的一場戰(zhàn)爭,將一個奴隸制的小城邦摧毀,城主的兒子全部被征服者屠殺,而城主的女兒扮成男子夾在被俘虜工匠中。這幫被俘工匠后給征服者的祭司建神廟,女扮男裝的亡國公主在工匠的幫助下,殺死女祭司取而代之(夢里竟然有神奇的換臉術(shù))。

    后來,亡國公主嫁給與女祭司有婚約的城主——這位就是亡國公主的滅國大仇人了。作為冒牌祭司的亡國公主,跟作為仇人的城主相愛多年,還孕育了滿堂的兒女。可是人類就是這樣的現(xiàn)實絕情,當男主角發(fā)現(xiàn)女主角身份,想暗暗動手除掉女主角,卻被女主角先下手為強反殺之……

    珍卿笑嘻嘻地攤手問怡民:“怎么樣?像不像兩河流域版的《陰謀與愛情》?”

    怡民邊看夢境故事邊咬手指,顯然是驚嘆得瞠目結(jié)舌了,看完很有儀式感地擁抱珍卿,捧著珍卿的臉像不認識她似的,然后忽然裂開嘴笑,抱著珍卿腦袋重重親吻她。親完嘖嘖有聲地說珍卿太神奇了,她再次感覺有個天才女朋友,再次感覺有義務(wù)保護好天才女朋友。

    珍卿不以為然地去喝水,也順便給怡民倒了一杯,說除了夢中偶得的形式特別,整個故事情節(jié)、人物設(shè)計,好像也沒什么新鮮的吧。

    怡民咕嘟咕嘟喝完一杯水,沒形象地打個水氣嗝兒,鄭重其事地批評珍卿:“珍卿,你不要太低估你自己,這個故事精彩極了?!扁裾f珍卿做夢都這么精彩,更有義務(wù)為大家寫點消閑故事,要不然就太太太浪費了。珍卿一門心思在美術(shù)館畫畫,說過一陣有時間再說吧。

    第二天晚上,珍卿的臨時住處來了客人,是她在安拉學(xué)院新交的好朋友蓓麗小姐。蓓麗在美術(shù)系學(xué)插畫藝術(shù),跟珍卿在三觀和智識上較合拍,隨著時間推移交情越發(fā)深。

    好事之徒孟怡民小姐,不知何時把珍卿的夢境故事譯成英文,來個客人就忙不迭給人看。珍卿上完一趟廁所出來,蓓麗小姐忽然欣喜地擁抱她,說她們戲劇社苦老劇、爛劇久矣,正愁沒有好劇本排一排,珍卿的故事正是瞌睡送枕頭。

    珍卿現(xiàn)階段被迷在美術(shù)館里,對于寫劇本著實興趣不大。但蓓麗比怡民還會給人灌迷魂湯,近乎虔誠地歌頌珍卿的故事,語速像機關(guān)槍發(fā)射子彈那么快:

    “天才,天才!iris,你真是一個天才!這是再好不過的舞臺劇本,主要場景不會超過六個,這就給道具組做了大好事!戰(zhàn)爭、復(fù)仇、愛情、權(quán)謀,女性自我的覺醒,社會性別的顛倒,男性強人的解構(gòu),女性強人的重塑,復(fù)仇與道德的抉擇,愛情與仇恨的抉擇,嘖嘖,再沒有比這更精彩的了。叫什么名字好嗎?什么名字好呢?”

    怡民笑嘻嘻地跟蓓麗提議:“就叫《公主復(fù)仇記》如何?”蓓麗鄭重思忖一番說特別好。

    正在喝水的珍卿不由嗆住,她擦干下巴上流的水,撫一撫被打濕的前襟,看著一拍即合,呃,——這成語好像不太合適,或者應(yīng)該說成是“臭味相投”的倆人。

    好個超凡脫俗的“公主復(fù)仇記”,你們咋沒想過叫“權(quán)力的游戲”呢?

    想她不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被過度解讀出這么多概念來,看來還是時代生得“太好”,隨便做個夢就被人稱作天才。

    在怡民和蓓麗的雙雙懇求下,珍卿花兩個晚上的功夫,寫了《公主復(fù)仇記》的三幕劇本。怡民只是見之欣喜,蓓麗跟她戲劇社的朋友就如獲至寶,乘著小長假還沒有結(jié)束,她們忙不迭地趕緊排練。

    珍卿中間抽空寫了個劇本,其后,還是天天泡在美術(shù)館,先畫那些讓她魂牽夢縈的雕塑面具,平面畫作品以后再慢慢臨摹。在美術(shù)館一天不斷地泡十天,美術(shù)館不少基員工都認得她。

    假期還剩一天的時候,珍卿和怡民準備回米勒太太那。

    珍卿聽聞本城公立藏書館,百萬余冊書籍都是免費供人借閱,離開前想去借幾本書看看,一進去才發(fā)現(xiàn)里頭人滿為患,看樣子不少人是無家可歸者。聽說,公立藏書館的管理者出于人道主義,準這些失業(yè)者在館內(nèi)看書睡覺,隨著天氣越來越冷,他們閉館的時間也漸漸晚了。珍卿一面感慨這件事奇特,又覺得公立藏書館得少去。

    把東西搬回米勒太太的房子。珍卿請“度假”房主人范宣明吃飯。晚上,蓓麗跟她戲劇社的社長赫莉小姐,邀請珍卿和怡民某歌星的演唱會,那黑人女歌手歌喉婉轉(zhuǎn)悠揚,珍卿頗感繞梁三日之美,不過新學(xué)期前一天睡太晚。幸好第二天去只是注冊選課,不然上一天課可熬不住。

    公歷九月底的時候,新一學(xué)期的課程開始。珍卿這回選課亦比常人多。這學(xué)期最初的一段日子,珍卿幾乎所有的業(yè)余時間,都奉獻給了美術(shù)館的展品。她計劃利用四年的閑暇時間,將繪畫作品能臨摹的都臨摹。其實可能也用不著四年。

    怡民看她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再次想到父親對她的評價:人若沒有一點刻苦的癡性,不可能像珍卿這樣少年成名的。怡民來美后所以念書這么努力,也是受珍卿日復(fù)一日的影響。要不然,若像安拉學(xué)院和哈大的不少學(xué)生,平常上課寫作業(yè)能混一日是一日,有機會瘋玩就到處結(jié)伴瘋玩,臨到論文到期或者要最后考試,才一個個焚膏繼晷地二十四小時用功,念完四年也不過是個文憑好看,不可能像珍卿這樣學(xué)問扎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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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季課程上了快一個月,珍卿總?cè)ッ佬g(shù)館畫畫也膩煩。就開始琢磨起演講社團的事。她第一學(xué)期只加入讀書會,每星期讀一兩本文學(xué)書,然后與其他會員述其概要,又聽其他會員述其讀書所得,會員們相互溝通見解、啟迪智慧,甚是有益。讀書會的氣氛總是輕松友好,珍卿不覺間讀了一大堆書。

    讀書會雖然樣樣如意,但女顧問蘭肯小姐建議,她可以再加入一個社團擴大交際。珍卿覺得演講社團就挺好。

    本地中國女學(xué)生也有演講會,珍卿去了兩次覺得大家互相客氣,不能充分鍛煉演講和議論的能力,就接受金艾達小姐的邀請,加入她那洋人占多的演講會。

    這個演講會大多是白人學(xué)生,少數(shù)的黑人、印度人和混血兒,中國人自然只有珍卿一個。而比較奇特的是,除了金艾達小姐這個正主席,還有一位史寶鼎(spauding)的商科教授,是本演講會的名譽主席。除史寶鼎教授這個老男人外,還有四位器宇軒昂的白人男子,一看而知是家境優(yōu)渥的傲慢紳士,一水兒鼻孔朝天的那種。

    珍卿首次參加金艾達演講會的周例會,當金艾達小姐介紹新成員iris dew,珍卿簡單地跟大家自我介紹。呵呵,有的白人學(xué)生矜傲得很,都不屑多看黑發(fā)黑眼黃皮膚的亞裔姑娘。珍卿倒是看有兩個男生眼熟,多看幾眼的功夫,被個金發(fā)碧眼的女孩狠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