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哈哈笑幾聲，攬著他的肩拍馬屁：“哎喲，托你的福，我這小店今天竟然來客人了。阿郁，要不你以后每天站門口給叔招招客，你這張臉，站那不說話都有小姑娘涌進來啊?！?/br>
    周郁汀雙手環(huán)在胸前往外走，長腿惹眼腳下生風，“不賣笑?！?/br>
    “哈哈——也不用笑嘛，我發(fā)現(xiàn)小姑娘們就喜歡你那副冷冷的樣子。”

    這家書店平時門可羅雀，也就周郁汀在的時候能有小姑娘們來圍觀他。張叔早就盤算著，把這廝做成和招財貓一樣的吉祥物，擺在店門口財源保準滾滾來。

    周郁汀已經(jīng)到了門口，取過自行車長腿往上一跨，掏出手機回了幾條信息，懶洋洋沖張叔擺手，“走了——”

    夕陽如火，石榴巷染上一層暖調(diào)的金。

    姜彌站在小攤前挑選關東煮，她拿著一只紙杯，聽到身后傳來自行車的響鈴，叮鈴鈴——

    關東煮小攤的店家是位慈祥的大嬸，聞聲招手，笑道：“阿郁，回家了??？”

    “嗯，明天見——”

    聲音散漫，透著股恣意生長的勁兒，還很耳熟。

    姜彌回頭，只見少年騎車穿過老舊的巷子，晚風自他衣服下擺偷偷鉆入帶起夏天氣息。重重光影在他身后追尋，guntang而熱烈。

    少年的身影一閃而過，很快消失在巷子盡頭。

    *

    回到錦上云庭，姜浩成和虞潔都不在，保姆梁姨給姜彌留了晚飯。見她回來梁姨一邊將飯菜從廚房端出來，一邊問她，“學校怎么樣，見過老師了？”

    “見過了，挺好的。”姜彌肚子不怎么餓，看著梁姨忙前忙后，又拿起碗筷吃了些。

    梁姨松了口氣，“那就行，姜先生也是，說好今天要陪你去學校的，臨時又出差了……”她嘆氣，“嵐城雨水是真的多，整天潮乎乎什么都曬不干，你哪里不適應一定要和姜先生說，他再怎么忙，也是你爸。”

    姜彌嗯了聲，“沒事，都能適應?！?/br>
    “你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太太要我跟著你來嵐城，就是怕你吃虧。這幾天下來，我看那對姓虞的母女可不是省油的燈?！?/br>
    “梁姨，說話小聲點?！?/br>
    梁姨義正言辭：“怕什么，這些話我就在你跟前說，那個虞姝就是私生女，也不知道她得瑟個什么勁……”

    話說到一半，樓上傳來噠噠的腳步聲，姜彌一個眼神，梁姨也有眼力見，很快就閉嘴了。

    須臾，腳步聲自上而下，停在了冰箱前。梁姨起身端著假笑，“小姝啊，要吃什么我給你做?！?/br>
    “不用，就拿瓶水?！庇萱瓟Q開瓶蓋，看一眼餐桌前埋頭吃飯的姜彌，啪一聲關上冰箱門，又趿著拖鞋上樓去了。

    梁姨小聲念叨，“你看看你這同父異母的meimei，下樓都不和你打聲招呼的，擺著一副臭臉是給誰看……哎，還是東堂子胡同好，也不知太太的事處理好沒有，等她處理完就來接我們了?！?/br>
    東堂子胡同，姜彌前十七年，都是在那里度過的。

    姜彌的mama章婧和爸爸姜浩成是閃婚，兩人在聚會上一見傾心墜入愛河，認識的第十二天就領證結婚了。

    這樁婚事門當戶對，也曾是圈子里的一段佳話。但愛情童話破滅得很快，婚后第六年，章婧發(fā)現(xiàn)了虞潔的存在，自此章婧和姜浩成分居兩地，直到去年正式離婚。

    離婚時光財產(chǎn)分割，雙方律師就交涉了大半年。至于兩個孩子，姜彌的jiejie已成年在滬城發(fā)展，而這段時間章婧公司陷入財務危機，不少股東投資人情緒偏激上門鬧，揚言要綁了姜彌威脅章婧賣公司什么的，章婧擔心姜彌留在京市會有危險，只能讓她暫時跟著姜浩成來嵐城。

    姜浩成雖然不是好人，但有錢有勢，姜彌在嵐城至少安全。

    她也是到了嵐城才知道，jsg姜浩成半年前已經(jīng)和虞潔領證了。

    從小到大，姜彌對父親的印象就很模糊，畢竟姜浩成總是不在家。父母分開各自安好，她真沒什么意見，只是從北到南，初來一個新的城市，像個不速之客闖入別人家里，她多少有點不自在。

    來到嵐城的第三天，她已經(jīng)開始想念東堂子胡同了。姜彌只能盼著，mama的事情快點處理好，把她接回京市……

    吃完晚飯，姜彌回房間洗完澡坐在床上，晃悠著兩條光潔的小腿，眼神空若無物。

    一直發(fā)呆到快十二點，姜彌才收回思緒。后天附中就開學了，她打算明天再到處逛逛認路。姜彌睡前有整理東西的習慣，拉開書包拉鏈檢查里面的東西。

    東西一樣一樣掏出來，筆袋練習冊在書桌上擺放整齊，兔子錢包也拿出來透透氣……翻著翻著，姜彌摸到幾顆糖果。

    五顏六色的，一種顏色代表一種口味。姜彌認得這種糖果，是國內(nèi)非常小眾的品牌名叫l(wèi)umen，超市里一條一條賣，每條三顆味道還挺好的，她小時候很喜歡吃，后來牙不好，章婧就不讓她吃了。

    姜彌找了一只玻璃瓶將糖果裝進去，畢竟是陌生人給的東西，她不敢吃。況且那家書店還有那個叫周郁汀的，好像不怎么正經(jīng)，想起來讓人莫名心慌。

    整理完所有的東西，姜彌這才拿來傍晚買的兩本書。

    她其實非常喜歡買書，書名好聽的，某個句子特別喜歡的，一概收入囊中。這也導致家里她的書特別多，中文外文，正經(jīng)不正經(jīng)的都有，全部堆在一個單獨的房間，還不許外人進，搞得很像金屋藏嬌。

    在書店時她慌慌張張拿了兩本書，其實根本沒看，她記得，封面似乎挺漂亮的。潛意識里姜彌覺得，封面漂亮的書，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這么想著，她抱著書趴到床上，只是才看清封面上的大字，就愣住了。

    《男友獨白——我只是性無能，不是愛無能》

    《柏拉圖式戀愛怎么談》

    好像摸到一個燙手山芋，姜彌猛地把書丟遠了些。

    好了，現(xiàn)在她總算知道，結賬時周郁汀那個眼神什么意思了。

    蒼天，她這張嘴，剛剛在書店都說了些什么啊……

    第三章

    第二天，姜彌早晨六點就醒了，起床收拾好東西，她打算出門逛逛。不想下樓時，正好和虞潔虞姝碰個正著。

    虞潔四十不到，是嵐城一所藝術類大專院校的編制人員，因為保養(yǎng)得宜看起來很年輕。她工作清閑，大多時間都用來練瑜伽和插花，很有生活情調(diào)。

    虞潔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報，見她下樓微微一笑，“阿彌起床了，今天有什么安排？”

    經(jīng)過三天的相處，姜彌知道，虞潔是那種很懂分寸的女人，對她沒有一點后媽的拘謹，也不會刻意地討好或苛待，就是客客氣氣的。

    就算姜彌不肯喊她阿姨，天天甩臉色人家也不在意。

    姜彌站在客廳收拾書包，垂著腦袋嗯了聲，“快開學了，出門買點學習用品。”

    虞潔順嘴說：“對，差點忘了，小姝也在附中上高二，不如讓她帶你到處逛逛？”

    虞姝比她小半歲，今年也上高二。

    不等姜彌拒絕，虞姝先炸毛了，“媽，我今天要上舞蹈課，哪里有時間啊?！?/br>
    “對，mama差點忘了。”

    姜彌沒理那對母女，收拾好書包背上就出門了。

    她先去商業(yè)區(qū)買了點東西，臨近中午肚子餓，打開手機軟件，找了家評分不錯的特色餐廳打算去嘗嘗，地點就在石榴巷附近，吃完正好回家。

    姜彌跟著地圖走，然而不知手機出了什么毛病，走了一段忽然沒有信號了。

    這塊街區(qū)的巷子并非一通到底，中間彎彎繞繞還有很多岔道。

    姜彌不認識路，猶豫地停下來，看著面前三條岔道，選了一條最順眼的往里走。

    往前走找個人問問，她是這么想的，皺著鼻子大步走了會，很快聽到前方有人聲傳來。

    逼仄的小巷，烈日灼灼，也掩蓋不住那股被雨水漚爛了的枯草敗葉味，同時一陣清晰的罵聲襲來。

    “cao，姓周的你他媽別不識好歹，被我們嫻姐看上你就偷著樂吧，別瞎幾把擺譜。”

    “我們嫻姐條順盤靚，整個職中都是她說了算，你還敢拒絕她？活膩了不是？”

    “你就說吧，到底答不答應我們嫻姐？”

    “如果不答應嫻姐，哥幾個今天非得揍死你。”

    ……

    一幫中二少年，語氣桀驁態(tài)度囂張。姜彌聽了幾句就能猜出是什么事，明顯是幫大姐大強搶良家小仙男的戲碼，可惜良家小仙男好像根本沒把這群人放在眼里。

    周郁汀靠著墻，低頭擺弄手機。他正在玩一款消除游戲，手機里不時傳出“great”等提示語。

    狠話都放完了，當事人卻不給點反應，這讓對面的幾個黃毛有點懵逼。

    有人忍不住說：“不是，你……你他媽倒是說句話??？”

    “嗯?！敝苡敉〗K于吭聲了，“揍死我，來吧?！彼燮ど蕴В钏傻臑醢l(fā)遮住眉骨，看起來十分冷淡，只差把嘲諷寫在那張過分漂亮的臉上了。

    幾個黃毛被他囂張的態(tài)度惹怒，擼起袖子一副準備干架的態(tài)勢，周郁汀看一眼，換個姿勢繼續(xù)漫不經(jīng)心地玩游戲。

    這種場面，姜彌向來避之不及。她腦海里冒出很多電影鏡頭，血腥又暴力。

    跑吧，理智告訴她這種事不要管，走為上策。

    然而轉(zhuǎn)念一想，這個叫周郁汀的，昨天還幫忙撿錢包了，現(xiàn)在他有難，自己一走了之是不是太無情？

    她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好像只是路過。

    經(jīng)過周郁汀時，姜彌猶豫了下，還是大著膽子站到他旁邊，小聲提醒：“喂……要不你跑吧，剛剛我過來的時候，看到路口有個派出所?！?/br>
    “嗯？”周郁汀玩游戲的動作明顯一頓，目光終于舍得從手機上挪開。

    昨天才見過的那位大小姐，此刻就小心翼翼站在他的身邊。大小姐今天穿牛仔背帶裙，背著雙肩書包，夏風揚起烏發(fā)，那雙好像初涉塵世，純的不行的杏眼，正不偏不倚地與他對上。

    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來的，看了多久，乖寶寶似的建議，快跑！

    這大小姐，還挺愛管閑事。

    周郁汀無所謂地移開目光繼續(xù)玩游戲，說話調(diào)子拖得很長，“不急?！彼f，“讓他們先熱會身?！?/br>
    姜彌怔愣住了！

    不是，這個良家小仙男什么腦子！他憑什么這么拽?。?/br>
    很快，姜彌就知道他為什么這么拽了。

    周郁汀收起手機，將書包隨意往地上一扔，向前走的步伐快而透著股狠戾。只見他折過其中一人的胳膊往后翻，單手將人拖著拐了個彎。

    整套動作行云流水，快準狠，完全不給人反應的時間。緊接著，拐角處砰砰幾聲，有那么一瞬間，姜彌感覺小巷猛烈的震了下，幾乎要讓她懷疑是不是地震了。

    里面?zhèn)鱽硭盒牧逊蔚陌Q，姜彌捧著手機心跳很重！三打一，那個周郁汀完全沒一點勝算??！

    她捧著手機上前幾步，打算叫個120什么的，然而眼前的場面和預想中差別有點大。

    方才囂張的幾個黃毛躺在地上，嘴里哼哼唧唧叫著疼，求饒聲不絕于耳，有個更夸張，直接抱著贏家叫爸爸。

    唯一站著的那個人，身量瘦高，雙手抄兜，結實的小臂上隱約可見凸起的青筋。

    “滾，沒你這樣的兒子。”周郁汀低聲罵了句，抽出被抱住的腿，這才抬眼看姜彌。

    他不耐地輕嘖了聲，這個大小姐怎么又跟上來了，打打殺殺的，他是不想讓女生看見這些的，但耐不住某人好奇心重。

    周郁汀拎起書包，薄唇抿直，語氣冷淡又桀驁，“大小姐，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