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我回去睡覺。”許盛雅把軍用水壺給大哥背上，她已經(jīng)給灌好了一瓶熱乎乎的水，可以暖暖胃的。

    許盛偉此刻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點兒沒有醒來的意思。

    大雜院里各家各戶都出動，有的幾家公用一個板車，互相說好幫著運(yùn)大白菜回來。梁寶珍頭上帶著一頂羊絨剪帽子，特暖和，外頭寒風(fēng)呼嘯，戴上帽子像是隔絕了一大半的寒冷。

    “寶珍哪，你們可真舍得?！绷_嬸兒也剛收拾好，準(zhǔn)備出發(fā)，看著梁寶珍頭上三十塊錢一頂?shù)难蚪q剪，有些眼饞。不過饞歸饞，她可舍不得！

    沒想到這鄉(xiāng)下來的媳婦兒比城里娘們還敗家。

    風(fēng)太大，梁寶珍沒聽清羅嬸兒的話，只沖人微笑，她不知道腦袋上帽子的價格，要是知道了，準(zhǔn)得說一句許盛杰，敗家！

    可敗家歸敗家，還是得買，凍壞了更遭罪。

    “彩麗姐，你們要出去啦？”

    “寶珍，我們先走了，你們抓緊啊?！?/br>
    “行?！?/br>
    梁寶珍小跑幾步到西廂房，劉念華正收拾著準(zhǔn)備出門，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去買大白菜，天氣冷，看著別家男人女人一塊兒出發(fā)，心里突然生出幾分凄涼感受。

    “華姐，快，咱們一道走?！绷簩氄涮崆熬秃驮S盛杰說好了，到時候把劉念華家的一起搬了。

    黑夜里沖出個梁寶珍，劉念華跺跺腳，笑著過去，“走！”

    “媽！等等我！”

    身后傳來聲響，兒子周龍扒拉著衣裳，慌忙從屋里出來，右手的袖子還沒穿進(jìn)去，“媽，我跟你一塊兒去！”

    ——

    這幾天，城里上千家菜站忙得不可開交，家家戶戶都出門排隊買大白菜，準(zhǔn)備囤著好過冬。

    現(xiàn)在還不算太冷，偶爾還有太陽晃著，抓緊把大白菜買回去曬曬，之后幾個月就靠著它過了。

    梁寶珍穿著大棉襖帶著羊毛剪，凌晨的夜里那是冷的，一不小心就要凍感冒，就是抗凍的許盛杰也穿厚實了些。

    “咱能買多少斤？”許盛杰站在風(fēng)口擋著風(fēng)，梁寶珍戳戳他。

    “一級九十斤，二級一百四十斤，三級五十斤?！?/br>
    菜站把大白菜分成三級，一級是最好的大白菜，又大又水靈，二級基本也行，三級就蔫兒些。

    誰都想買最好的一級大白菜，可菜店是規(guī)定好了的，必須搭配著買。

    劉念華想起去年這時候，自己還是和周國平來的，兩人一塊兒買了兩百多斤大白菜回去，這回，只剩下小龍在身邊。

    “媽，你咋這么冷！”周龍被劉念華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還戴著一頂毛線帽，那是劉念華親手織的，挺暖和?！拔医o你搓搓?！?/br>
    “瞧瞧小龍，多懂事兒?！睆埲嘏旁趲兹撕竺?，夸獎一句，把周龍鬧得紅了臉，只兩只小手給mama搓著，漸漸覺出熱。

    “好了，暖和了。”劉念華拍拍兒子的小腦袋，一臉欣慰，“快把你手套戴上揣進(jìn)兜里，別生出凍瘡?！?/br>
    “好！”周龍小臉通紅，脖子鎖在棉襖里，臉蛋像是紅蘋果。

    每家買大白菜都是幾百斤的量，成捆地抱上板車，梁寶珍和許盛杰買了三百斤的量，摞成小山那么高，許盛杰拿著繩子繞了幾圈固定，最后在板車側(cè)邊打結(jié)。

    “你們看著白菜，我過會兒就回來。”

    “好，你慢點兒啊！”梁寶珍一出口都是白氣，看著男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里。

    “華姐，你明兒就去上班是不？”

    “是，我其實有點緊張。”劉念華因為離婚的事兒，跟公交車隊商量晚點兒去，另外也要等排班，以后她就固定在五路車上當(dāng)售票員。

    不過劉念華一直沒工作過，自從劉父把工作讓給周國平，劉念華就在家里做家務(wù)，后來生了兩個孩子，更是沒出去過。

    她每天就是大雜院到糧站菜站的路線，其他地方都接觸得少。

    “別怕！你平時那么能干，售票員肯定也能干好的?！绷簩氄淇粗鴿M地的大白菜想起家里，不知道地窖里是不是已經(jīng)堆滿菜了，“等每個月發(fā)工資的時候，你更有干勁兒！”

    發(fā)工資？劉念華之前只是每個月拿周國平十塊錢當(dāng)生活費，她還沒領(lǐng)過工資呢。

    想一想，竟然有點期待。

    大雜院里鄰居們相互幫忙，把一車車大白菜運(yùn)回去，等最后一車張蓉家大白菜落地，天已經(jīng)大亮。

    周云正把自家大白菜塞到各個縫里，等曬得差不多了能慢慢吃。忙活著又去幫隔壁方家擺大白菜。

    “寶珍，你快回屋喝口熱水，暖和下身子?！敝茉圃缙馃盟?，就等著孫子和孫媳婦回來就有熱的。

    看到劉念華回來，周云也給她和小龍倒上一碗水，“念華，小龍，快歇口氣，喝點水?！?/br>
    現(xiàn)在劉念華一個人撐著家，不容易。

    “還不謝謝周奶奶？”劉念華看著兒子。

    周龍仰著頭乖乖道謝，“謝謝周奶奶，小偉在家嗎？”

    “找彬子去了，小虎早上起來到處找媽，我給他喂了個窩窩頭，讓小偉帶他玩兒去，你喝了水過去找他就成?！?/br>
    這天的大雜院里，滿院子都是大白菜，從窗戶沿到院子，從門口檐坎到灶臺邊，一個個大白菜曬著，曬完一摞又換下一摞，日子倒是也曬著走了。

    .......

    梁寶珍在屋里奮筆疾書，許盛杰懷里揣著大家伙，回家的時候故意站在門口輕咳一聲。

    “咋啦？”回頭一看，梁寶珍發(fā)現(xiàn)他衣裳里鼓鼓的，“什么好東西？”

    “你就知道是好東西了？”

    “你還能拿回來壞東西？”

    也是。

    許盛杰敞開衣裳，露出一個家伙什，是個收音機(jī)！

    “收音機(jī)！”梁寶珍立馬放下筆，蹭地站起來跑到許盛杰旁邊，“你買的？哪兒來的票？不會又去黑市了吧？”

    今天廠里剛發(fā)了工資，梁寶珍以為許盛杰去花大錢了。

    許盛杰被媳婦兒連珠炮似的問題砸得不知道挑哪個回答，不過看她眼睛笑得快瞇成一條縫就知道她喜歡。

    “沒去黑市，你放心。”

    許盛杰坐在床邊，屁股還沒坐熱，就被人拉起來。

    梁寶珍皺眉看著他，“快起來！你從外面回來的，褲子上有沒有灰啊？這是剛剛新?lián)Q的棉被，不能坐?！?/br>
    說著把許盛杰趕到凳子上，自個兒再牽扯棉被，把剛剛男人坐過稍稍陷下去的地方拍拍。

    “行，我知道錯了。”許盛杰坐在凳子上，看著媳婦兒放在桌上的紙筆，上頭寫著對國棉廠廠長陳勇的提問問題。

    “你要去采訪陳勇啦？”

    “嗯?！绷簩氄鋼v鼓著收音機(jī)，想聽聽能收到什么，頭也沒抬回話，“本來早就該去的，陳勇上回出差去了，就耽誤到現(xiàn)在?！?/br>
    頭一抬，看著許盛杰，“這怎么不出聲？不會是壞了吧？你上哪兒買的？不行拿回去換個?！?/br>
    “沒壞，我看看?！痹S盛杰接過收音機(jī)，拍了拍，四處搗鼓，把著天線終于調(diào)好頻道，“不是買的，我自己組裝的?！?/br>
    “你還會組裝收音機(jī)？”梁寶珍聽著里頭傳出的播報，立刻被那標(biāo)準(zhǔn)又清脆的聲音吸引。

    她前陣子才提過，想看看電視臺的主持人怎么播報的，可是家里沒電視機(jī)，電視機(jī)貴不說，電視機(jī)票太難有，就連黑市都不一定能找到。

    沒成想，許盛杰沒多久就抱了個收音機(jī)回來。

    “你以后靠這個聽聽，和電視機(jī)差別也不大，反正就是聽個聲兒。”

    “你還真厲害，連這個都會?！?/br>
    “以前就愛瞎琢磨，就是找齊材料找了很久，不然早能弄好。小偉和小雅也嚷著想要收音機(jī)?！?/br>
    許家晚飯時間是熱鬧了，回回都能聽到熱鬧的收音機(jī)聲音，好像這飯都更香了。

    “小偉，小雅一人五分錢的零花，來，拿著吧。”

    梁寶珍這個月領(lǐng)了四十塊的工資，加上許盛杰的工資加補(bǔ)貼，一共九十二塊錢，提前拿出六十塊錢放著，準(zhǔn)備存起來，剩下的就是家里的生活費和零用。

    兩個小的也有，梁寶珍覺得不能讓孩子太饞，有啥喜歡的能買也不錯。

    “謝謝嫂子！”許盛偉喜滋滋接過，一張票子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后放進(jìn)兜里。

    “嫂子，我，我不要了吧。”許盛雅搖搖頭，不想接過。

    “小偉都有，你怎么能沒有？快拿著?！绷簩氄浒彦X塞小雅手里。

    隔天，準(zhǔn)備好問題，梁寶珍又和黃翠娥對了一邊內(nèi)容，這才一塊兒去廠長辦公室。

    她在書里看到的陳勇是個威嚴(yán)的家長，對兩個兒子要求高，對兒媳婦和顏悅色，可見著兒子打兒媳婦又不管不顧，只象征性說一句注意點影響。

    別影響他的名聲。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可愛：宅啊宅2瓶；里予1瓶；

    第50章

    ◎二更◎

    中午,梁寶珍輕車熟路去廣播站播報了今天日報的內(nèi)容，最近一期報紙正討論著國家大事。

    工廠里許多工人不識字，能聽到報紙內(nèi)容已經(jīng)很不錯。

    和黃翠娥去陳廠長辦公室的時間定在下午三點。

    咚咚咚

    黃翠娥進(jìn)門前對這個新職工交待幾句,左右不過是讓梁寶珍別緊張，陳廠長為人和善,尤其是對工人。

    “請進(jìn)?！?/br>
    “廠長,我們是廠辦的,今天來做一期廠報采訪?！?/br>
    陳勇正忙著,一時忘了這事兒,旁邊的秘書提醒一句他才想起來。

    “那你們坐著等會兒?！?/br>
    “好，您先忙?！?/br>
    廠長有事還沒忙完，約的幾點都沒用,黃翠娥和梁寶珍耐心坐在沙發(fā)上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