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悄悄 第11節(jié)
每當抱著書包時,聞知好像就能回憶起爸爸牽她手時那種手掌上粗糲的感覺,還有身上臟兮兮卻又讓人感到心安的汽油混著灰塵磚瓦的味道。 好像那個人仍離自己很近,未曾離開一樣。 聞知在乎的是書包,但又好像不是。自從來了這邊,壓抑久了,本身就很難受。很懷念之前爸爸還在的日子。 她坐在那里,心里像是同書包一樣被剪刀硬生生剪出了一個大口子,汩汩地往外冒血。 錢買其他的書包。 可是她已經(jīng)再也沒有爸爸了。 她眼睛酸酸的。原本清晰的視野也漸漸開始變得模糊。 她像塊石頭似的,蜷縮地抱著書包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眼淚不受控地跌落在面前的書上。原本干燥的紙張也一點點變皺。 而這時,耿悅卻忽然從旁邊推過來一張便利貼。上面只寫了幾個字: “教室里有監(jiān)控?!?/br> 聞知看了一眼教室前面,又轉身看了看最后面。確實前后都有監(jiān)控設備。 當她轉回來時,視線恰好滑過耿悅的臉。但對方?jīng)]看她,只是看著前面的老師,臉上也沒什么表情,一副照常聽課的樣子。 “謝謝?!彼÷曊f。 “我只是想證明不是我,不是為了幫你?!惫偦亍?/br> “不過……” 她說著,略微頓了頓:“如果你想避免這種事情的發(fā)生,最好離某個人遠一點?!?/br> 聞知是個聰明人,能夠很快明白耿悅的潛臺詞。自己今天明明和往常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早讀時還了賀嶼之作業(yè)。 但她現(xiàn)在沒有力氣細想,只是點了點頭。 她抱著書包,也只有抱著才有稍微的安全感。 而此時,上課鈴已經(jīng)響過三遍了,五六個男生這會兒才前后腳跑進來。 估計是看年輕女老師好惹,又或者是什么都無所謂。所以也不覺得遲到一兩分鐘是什么大問題。只有第一個男生喊了聲報告,剩下地都風風火火地從教室門口魚貫而入。 賀嶼之也是此時才進來的。 少年回座位時,眼睛漫不經(jīng)心地往后面瞥了一眼,卻恰好看見聞知正整個人像個蝦米似的縮在座位上,抱著個破書包。 她整張臉有些漲紅,眼圈濕漉漉的,正在哭。 漂亮的女孩子哭起來我見猶憐,永遠是浪漫愛情故事的轉折或開端。路人見了都想多看幾眼,心疼一下。 可不太好看的姑娘們哭得時候,好像人也會變得心如磐石一些,甚至對此心生厭煩。 覺得她們不該哭,更不該委屈。 賀嶼之皺了皺眉,從過道擠回了座位坐下,覺得奇怪,便又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 他用手腕碰了碰旁邊的男生,示意他往后看,問了句:“后面那女生為什么哭?” “啊?” 他同桌回頭看了眼,“不知道啊,女生之間的事吧?!?/br> “還不都是一點兒小事就哭了?!?/br> 賀嶼之皺了皺眉,略微點頭。他看女生哭哭啼啼的就覺得麻煩死了,轉過身時不自覺說了一句: “怪胎。” — 聞知下課去找了班主任說明情況,對方說會去查監(jiān)控,讓她先回來上課。 可惜直到放學也沒有結果,她只好先回家。 書包下面的口子開的有些大,裝不了東西。她抱著作業(yè)和課本,把文具盒也放在上面,坐了公車再走回來。 此時天還未黑,太陽在天邊拖拽著粉藍色的火燒云。賀家別墅外的花園里也沒什么人,只有刺槐和月季在靜悄悄的開。漂亮的花瓣,卻生著細小卻頑劣的刺。 昨天剛剛下了雨,有些地方的土還是松軟的,灌木的枝葉深綠飽滿。 聞知在外面不敢回家。 生活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她怕mama看到書包之后多想,也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在學校被人欺負,再給mama找麻煩。 何況這樣子回去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 太陽在一點點落山,周圍的光線也漸漸從日光轉為路燈和地燈。 聞知蹲在別墅后面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里,想著有沒有什么理由能把事情瞞過去。 只是想著想著,眼睛和鼻子就又有些酸脹。 她蹲在草叢里,周圍有修剪過不久的,樹枝和葉片的氣味。想到破了的書包,想到父親,胸腔里就有一種難言的委屈。 有些事她沒法說,也說不出來。 可這時,不遠處卻傳來腳步和拍球的聲音。 聞知心緊了一下,警惕地看向聲源的方向。 即便此時四周都已經(jīng)暗了,但聞知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賀嶼之。 那人手里拿著個籃球,眉骨冷淡,一邊走一邊時不時拍兩下。原本的校服外套被解下來,兩個袖子正松垮垮地寄在腰間。分明是英俊一流的長相,氣質(zhì)里卻多了些玩世不恭。 少年頎長的身影在路燈下越來越近。 漂亮的皮囊,的確會讓人暫時忘掉對方本性里的惡劣。 可對于此時的聞知來說,卻只有自己狼狽難堪的一面即將被撞破的尷尬和窘迫。 她抱緊了書包,忽然有些進退維谷,不知道是應該站起來跑掉還是假裝看不到他。 晚風吹過她guntang的皮膚,心跳因慌張而劇烈。 可惜聞知決定得太晚,等她想站起身藏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 她看著賀嶼之由遠及近,在靠近這邊的時候腳步遲鈍卻明顯的放緩。 直到少年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第8章 ◎“驟雨奏鳴”◎ 賀嶼之放學后又去跟人打了一會兒球,現(xiàn)在才回來。 正好順路,也離附近的籃球場更近,所以賀嶼之一般晚上回來就會走園區(qū)后面的門。平時這邊沒什么人,他也習慣了自己走從后面保安亭到別墅門口的這段路。 但今天卻是個例外。 賀嶼之一開始還沒注意,如果不是球滾到那邊,他過去才猛然間發(fā)現(xiàn)花壇旁邊還蹲著個人。 光線已經(jīng)很暗了,但他看得出來是聞知。 “你在這兒干什么?” 賀嶼之皺了皺眉,走過去彎腰把球撿了起來問。 他見過很多膽小的女生。但沒見過膽子小成聞知這樣的。 對方見到他過來才慢慢站起來,纖瘦的身體包裹俠寬大的校服里。賀嶼之甚至有一瞬間懷疑她是不是在發(fā)抖。 路燈映亮女生的臉,很白,連下眼睫都清晰可見。濕漉漉的,眼圈略微發(fā)紅,有種幼貓的姿態(tài)。 他下午看到她的時候,她就在哭。 現(xiàn)在都晚上了,居然還在哭。 賀嶼之一看到那雙紅彤彤的眼睛,心里就沒來由得浮起一陣煩躁。 視線下移,恰好瞥見聞知抱著的書包下方被剪破的口子。 “你已經(jīng)窮到要背這種破書包的地步了?” 他知道聞知家條件不好。 但因為一個書包就哭哭啼啼的,多少有些做作。 但聞知抱著書包的手緊了緊,低著頭,沒有說話。 見她不回答,賀嶼之也懶得再多費時間,拿了球轉身就走。只是走了兩步,又像想起了什么事,重新折返回來。 “把今天的作業(yè)給我?!彼f。 但聞知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沒動。 少年的殘忍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 有時是不暇思索的言語,有時是鄙夷的眼神,有時也只是無意識的、蝴蝶效應般的存在。 對方很高,每次都是質(zhì)問或要求般的語氣,讓她有微微害怕且沒法拒絕的威圧感。 但今天不同。 想到爸爸,想到自己沒有辦法還原的書包,又想到耿悅白天說的話。聞知喉嚨酸澀,好半天才小聲地鼓起勇氣說:“以后的作業(yè),你可以找別人借嗎?……” 話剛說完,她明顯感到對面怔了半秒,隨后氣息便低冷了半分。 聞知心尖縮了縮,不自覺往后退了半步,可對面那人卻緊跟著上前了一步。 “你說什么?”賀嶼之問。 聞知捏了捏手指,心口像是被拉了起來,但還是按捺住,低著頭,重新小心的說了一遍:“作業(yè)的話……以后可以找其他人借嗎?” 可惜對方?jīng)]有要放過她的意思,反而又上前了一步問。 “為什么?” 聞知喉嚨像被卡住了一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賀嶼之的身影像是一道墻,遮擋住光源,死死得把她封住了去路。但沉默對于賀嶼之而言沒有用,只會讓他原本就不多的耐心所剩無幾,連語氣也變得發(fā)兇。 “說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