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梁今越一點都不在乎成績，他只在乎什么好玩，只在乎他的朋友。

    可搶走梁今越的朋友，是一件很難很難、他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他站在角落，連走上前，主動和池再夏講話的勇氣都沒有。

    到后來，他甚至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對池再夏漫長又沉默的關(guān)注，還有想要和她做朋友的執(zhí)念，到底是因為她本身，還是因為她是梁今越的朋友了。

    小學(xué)畢業(yè)，他們?nèi)ネ煌某踔小?/br>
    在沒有梁今越和池再夏的三年里，他度過了一段很平淡的學(xué)習(xí)時光，也已經(jīng)成為一個成熟的男生。

    在他以為小學(xué)的記憶和一些幼稚想法會隨著時間流逝慢慢消失時，時隔三年，平城一中開學(xué)，他再一次見到了她。

    林蔭道上，她穿一件層層疊疊的提花吊帶，低腰小熱褲，撐著一把櫻桃圖案的遮陽傘，裸露在外的肌膚雪白晃眼。

    男生幫她買來奶茶，她沒好氣地翻起白眼：“我都說了喝不了冰的，煩死了，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男生是梁今越，他并沒有第一時間認(rèn)出。

    但隔著不到十米的距離，他第一時間就認(rèn)出了小時候他心心念念想交朋友的女孩子。

    林蔭道樹枝間隙漏下斑駁光影，悶熱的風(fēng)，不絕于耳的蟬鳴。

    那些孩提時代的幼稚想法從那一天開始破土而出，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開始肆意生長。

    很巧的是，那一天也是九月三號。

    第四十八章

    “我……”聽到這些，池再夏有點茫然不知所措。

    許定伸手，很輕地揉了下她的腦袋：“沒什么，你不用覺得完全沒印象是一件有負(fù)擔(dān)的事情，它對你來說，的確不重要?！?/br>
    他說出來的故事只是輕描淡寫，記憶一角，因為她不應(yīng)該，也沒必要去承擔(dān)一些于她而言只是背景板的回憶。

    他的好感，不是強(qiáng)加給她的感動和負(fù)累。

    池再夏無所適從地垂下眼睫，看向手中彩票。

    她的確沒印象。

    她連他口中和梁今越的那些打鬧都記不清晰，又怎么可能去注意故事背景里不具名的某一天，不隆重的一件衣服，旁觀的某個配角。

    明明只是三言兩語，說出來甚至都沒有什么特別的交集，她卻遲鈍地確認(rèn)了一些事實……

    小時候的許定，僅僅是想和她做朋友，那長大后的許定呢。

    他的游戲密碼summer.01，顯然不是她揣測的夏天某個月1號，而是她和她的生日。

    如果說密碼是后來喜歡才改，賬號設(shè)置的初見日期怎么都沒辦法解釋。

    他一直都認(rèn)識她。他暗戀她。

    正如他所說的，喜歡了很久很久。

    其實從先前吃飯、姜歲歲說起這事開始，她腦海中就浮現(xiàn)過很多細(xì)枝末節(jié)。

    到他和梁今越碰面，奇異的直覺更為強(qiáng)烈。

    她壓下發(fā)散的念頭過完生日儀式，直至這一刻——

    “所以你一直……之前我還覺得這種事是天方夜譚，但……”她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你讓我先緩一下。”

    她不敢對上許定的視線，只雙手環(huán)抱，背過身踱到窗前，又忍不住低頭，慌亂地咬了會指甲。

    干凈的落地玻璃窗透出窗外萬家燈火，也倒映出身后許定靜默的身影。只不過這一切在池再夏眼中，都模糊成了走神時失焦的重疊光斑。

    從小到大，一直有很多人喜歡她，她從來不會覺得被喜歡，是一件很特殊、需要心懷感激的事。

    高中畢業(yè)吃散伙飯的時候，還有男生把她叫出包間，當(dāng)面表白過長達(dá)三年的暗戀。

    當(dāng)時她都沒有認(rèn)真聽，只知道對方在告白，并且覺得很遺憾，這人不是她的菜。

    對于別人的愛慕，池再夏向來是比較冷漠的。不會因為不喜歡的狂熱追求妥協(xié)，也不會被無法共情的心酸暗戀感動。

    然而當(dāng)這個人變成許定。

    他什么都沒有說，只告訴她一個初次見面和再次重逢的日期，她就忍不住開始腦補(bǔ)那些漫長歲月里自己不曾留意過的細(xì)節(jié)。然后在混亂復(fù)雜的情緒里，悄然冒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毫無疑問，知道許定一直喜歡她，她是開心的，好像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并非理所應(yīng)當(dāng)，而是會意外、會驚喜的被喜歡。

    “許定…”

    她回過神，站著沒動，僅僅是目光落在窗里倒映的那道身影上，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他就沒有遲疑地朝她走來。

    池再夏轉(zhuǎn)身，抬頭望向熟悉的清俊面龐。

    他也在注視她，目光靜而篤定。

    池再夏伸出只手，輕輕按在他胸膛上，手肘是自然彎曲的，比起拉開距離，更像是在感受他的心跳頻率。

    “我有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她努力保持聲音鎮(zhèn)定。

    許定應(yīng)好。

    她問：“高中的社團(tuán)，是不是你故意讓我進(jìn)的？”

    “是?！?/br>
    “游戲里，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故意接近我？”

    “是?！?/br>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玩游戲的？掃樓那次嗎？”

    “嗯。”

    她沒有傻到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這不是什么網(wǎng)游問了下，沒想到還真是。

    “可是如果你沒有在掃樓的時候見到我呢。”

    許定默了下：“不會，我會見到你的?！?/br>
    池再夏一怔。忽然明白過來。

    原來不止后來的選修課、甜品店、已經(jīng)添加的微信……甚至連最初最初的掃樓，都不是偶遇。

    她感覺心跳快到嗓子眼，艱難地吞咽了下：“你能告訴我，有哪一件事，是偶然發(fā)生的嗎？”

    許定想了想，認(rèn)真回答：“合校？”

    池再夏：“……”

    “如果沒有合校，我好像還是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看你?！?/br>
    只能為了更多留意靜西校區(qū)的動態(tài)，處理他不喜歡的學(xué)生會事務(wù)，然后聽聞和旁觀她一場又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

    池再夏確認(rèn)道：“所以你是因為合校的機(jī)會，才想接近我的?！?/br>
    許定嗯了聲，低頭看她，表情溫柔：“夏夏，其實我不是一個…特別勇敢的人?！?/br>
    “剛剛你說起天方夜譚，天方夜譚的另一個名字是一千零一夜，從高一開學(xué)那天算起，到我們確認(rèn)關(guān)系，一共是1572天，1571夜，比天方夜譚的時間要久?！?/br>
    池再夏不知道他是怎么算出這么精確的數(shù)字。

    “但是在靠近你之前……那種比天方夜譚更久的喜歡，也許說成好感會更合適?！彼拱椎卣f，“我的確對你，有很強(qiáng)烈的好感，這種好感讓我對你長久地保持好奇，但其實不足以…讓我不管不顧去靠近你?！?/br>
    “是知道合校之后，我才控制不住地想和你產(chǎn)生交集。所以，你不用把我想象得特別深情，也不用有任何沉重負(fù)擔(dān)的感覺，夏夏，你明白嗎？”

    池再夏遲緩地點頭，消化著他說的話。

    她發(fā)現(xiàn)他一點也不像以前遇到過的暗戀者，總是非常迫切地自白，唱自己的獨角戲。

    他有些回避，給出的回應(yīng)也更像是，害怕長久以來的喜歡會給她帶來壓力。

    她的手往下滑，從胸膛落到外套的衣角抽繩，輕輕一扯，感覺自己心臟也隨之抽動了下。

    他實在是一個很好，很好，好到她會后悔，沒有早點看到的男生……

    毫不意外地，池再夏這晚又失眠了。

    窗簾一直沒拉。

    深夜的時候，落地窗外沒有征兆地?fù)P起飄雪，到天光熹微，雪停，對面樓頂已經(jīng)積攢了一層薄白。

    池再夏洗了個澡，就在堆放禮物的臥室休息。

    外面幾個人鬧到凌晨三四點才歇，東倒西歪著，許定好耐心地收拾殘局。

    池再夏喝了酒，腦子有點暈，明明也能感覺到困意。但就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子里一刻不停地想著許定的事。

    起來拆了會其他禮物，躺回去又玩了很久的手機(jī)，實在閑得無聊，她還翻了翻床頭抽屜。

    抽屜里放的收費(fèi)物品也不稀奇，她拿了盒煙看看，又隨手拿起盒避孕套打量。

    說起來這種東西超市酒店都很常見。但她還從來沒見過里面實際是什么樣子。

    她腦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上下打量完包裝，直接拆開了一盒。

    里面是一片片的獨立包裝，包裝顏色還不一樣，似乎是類型味道不同。

    還有味道？

    她撕開一片，好奇地聞了聞，拉扯了兩下。

    這不就是個沒吹起來的氣球么。

    她很快沒了興趣，扔進(jìn)垃圾桶，雙眼放空地望向天花板。

    ……

    早上七點多的時候，外面有了些動靜，池再夏撈起手機(jī)，給許定發(fā)了條消息。

    池再夏：【你醒了嗎？（探頭探腦）】

    許定：【醒了（太陽）】

    許定：【早餐送過來了，要不要吃一點？】

    池再夏：【嗯，那你幫我拿進(jìn)來（捧臉）】

    --